第27章 晚餐與打算

黑色的冷鐵上綻放出溫暖的橘光，照亮了弗雷的側臉，他小心的打開了紙袋，向里看去。

一把通體金色的機械造物安靜的躺在袋子中，它的外形類似是穿越前的柯爾特左輪，有著明顯的轉輪，傷口直徑大概有十二毫米，餘下的部分被包裹在真皮槍袋下，看不真切。

這！

弗雷合上紙袋，四下張望，又看了看窗外，這才從紙袋中取出腋下槍袋和手槍，認真研究了片刻，確認槍中沒有子彈，便將其佩戴在身上，借著外套隱藏。

做完這些，弗雷再次將手伸進紙袋摸索了片刻，又從中拿出了五枚銀色雕著花紋的子彈，小心的放在胸口貼身的口袋裡，這次再往裡看去，確實什麼也沒有了。

長呼出一口氣，弗雷將紙袋封好，一些皺褶撫平，再整理了一下外套，確認不會露出腋下槍袋這才邁步走向樓梯。

正要上樓梯時，他頓了頓，好像想起了什麼，趕忙又轉身出了公寓，混入了大街的人流中。

…………

當弗雷回到房間時，阿普和伊莎貝拉正坐在餐桌前，看著擺好的食物，端正的態度像是兩位初等中學高年級的孩子。

各種食物的香氣混雜成一首複雜的協奏曲，那是燉豬肉的厚重的低音，那是土豆泥纏綿的刺激，那是拌萵苣輕快的小調，那是黑麵包上奶油清甜的尾音。

弗雷咽了咽口水，他只覺得那香氣爭先恐後的鑽入鼻腔，鑽入喉嚨，鑽入食道，最後落入胃裡。

咕嚕！他的肚子發出了明顯的響聲。

弗雷穿過房門走進房間，迫不及待坐在了餐桌旁僅存的椅子上，他細心得反捲起襯衣袖口，伸出手想要去拿放在妹妹面前的刀叉。

啪！木製叉子輕輕敲在手上，弗雷猛的縮回了手，大聲喊道：「伊莎貝拉！」

「哼哼，你最好老實交代奧黛莉小姐是怎麼回事……」伊莎貝拉半側過臉，故作兇狠的威脅道。

對面的阿普也柔和的笑了笑，眉眼彎彎附和著伊莎貝拉的話語：

「是啊弗雷，我可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美麗的好友，你藏得真好。」

阿普，你怎麼用這麼溫柔的表情說出來這樣恐怖的話啊……你看伊莎貝拉的眼睛已經變成綠色了……

不過還好我，早有準備！

弗雷嘴角上揚，從懷中掏出了被他重新整理過的檔案袋，檔案袋微微鼓起，內里像是裝了什麼資料。

「這是我的新上司委託奧黛莉小姐給我帶來的工作手冊，因為奧黛莉小姐住在離我們很近的聖馬丁街，明白了嗎？」說罷，弗雷的眼神落向妹妹。

伊莎貝拉原本正閃閃發光的眼神略微暗淡，喃喃自語：「這樣啊……奧黛莉小姐確實說過是來送東西的……」

「可即使這樣，也很難說你此前不認識奧黛莉小姐啊。」阿普眯著眼，無情的補上了一刀。

過去自己被伊莎貝拉這樣調侃時，弗雷總是在旁邊板著臉補刀，這次他也要讓他愚蠢的弟弟嘗嘗這滋味。

想到這，阿普的笑容隨著伊莎貝拉眼睛里的光芒越發燦爛。

眼見得伊莎貝拉好像又要死灰復燃，弗雷趕忙開口：

「停！你們是知道我平日里是什麼模樣的，古板固執懶惰，你們覺得這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士會喜歡的品質嗎？」

頓了頓，他的視線轉移到阿普身上，臉上的笑意變得古怪，語調輕快：

「相比於乳臭未乾的我，難道不是年輕可靠、英俊又有才華的阿普更值得女士們傾心嗎？伊莎貝拉，

你有見過女士來咱們家找過阿普嗎？」

「好像……是沒有啊……」伊莎貝拉的注意力被短暫分離，阿普臉上的笑容也一下怔住。

但笑容沒有消失，笑容只是轉移了，轉移到了弗雷臉上，他微笑道：

「因為阿普已經名草有主，各位女士知曉他有了傾心的人，所以……」

「所以才沒有人來找他！」伊莎貝拉情不自禁的接上了弗雷未說完的話語。

「哈哈，伊莎貝拉，你不會相信弗雷說的話……吧。」阿普嘴角的笑意凝固。

他還在嘗試掙扎，當然這樣的掙扎註定沒有什麼效果，因為伊莎貝拉的眼神已經徹底改變了方向。

他的眼神快速掃過各種可能救他一命的東西，刀叉，菜肴，笑著偷拿刀叉的弗雷，冒著氣泡的南格爾啤酒……

南格爾啤酒！

阿普眼睛一亮，趕忙端起杯子，微笑開口：

「來，讓我們慶祝弗雷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引火燒身了吧！

弗雷在心中大笑，端起杯子，主動給了阿普一下台階。

當然，他和伊莎貝拉的杯子里裝的是愛琳麵包房特有的風味紅茶，這種紅茶有著綿密的氣泡和微甜的口感，是附近孩子們的最愛。

見兩個哥哥都舉杯，伊莎貝拉也舉起杯子，而後三人齊聲歡呼：

「讚美女神！」

咕嚕，弗雷仰頭喝了一口，氣泡依附在口腔，而後快速破裂，帶來一種奇妙的口感，紅茶的甜被茶味中和的剛剛好，不會太過苦澀也不會太甜膩。

他意猶未盡的又小喝了一口，細細體會氣泡穿過口腔的感覺，帶來回味的美妙。

對了，還有東西沒給伊莎貝拉……弗雷霍然想起，向著伊莎貝拉伸出手，面帶微笑：

「一個小禮物。」

指尖揉搓，一個焦糖布丁變戲法般出現在他手上。

「謝謝……」伊莎貝拉接過布丁，微弱的說了一聲。

「嗝~」阿普不著調的呼出一口酒氣，直衝弟妹而去，惹得伊莎貝拉追著他打，弗雷就這樣安靜的看著。

打鬧的時光是短暫的，一桌美味的菜肴正施展著它綣繾的魅力。

在位置上端正坐好，阿普恢復了兄長的威嚴，面帶微笑高聲道：

「開動吧。」

作為兄長，阿普沒有客氣，說完之後就趕緊挖了一勺土豆泥塞入嘴裡。

鹽水燉到極限，又用勺子一點點壓碎，混雜著豬油的香氣和恰到好處的黑胡椒，這一切讓他情不自禁的又挖了一勺，胃口大開。

「伊莎貝拉……這次的手藝……長進了……比迪奧西斯……先生的……好吃多了。」紮實的口感讓阿普說話斷斷續續，聽得弗雷都害怕他咬到舌頭。

伊莎貝拉微微低頭，小聲說：

「是弗雷的做法……」

「哪有分誰的做法的。」弗雷微笑道，他的主要視線一直在那碗牛肉湯上，幾片香葉、蔬菜漂浮在微黃的湯麵上，白色的蘿蔔塊堆疊在一起，略微高出湯麵一些，內里藏著Q彈的帶筋牛肉，香味勾人。

吃飯先喝湯啊……腦中閃過大吃貨帝國祖祖輩輩的祖訓，弗雷趕忙給自己打上一碗湯，幾塊白蘿蔔和一點帶筋的牛肉。

呼，好燙……燉煮過的蘿蔔外在柔軟，牙齒還沒碰到就已經分開，可內里還帶著點韌性，一口下去清甜又帶著牛肉的香氣，那叫一個剛好。

不錯，都接近我了啊……弗雷滿意的又喝了一口，心中沒有太多遺憾，這個世界畢竟不如穿越前，有些調料或造價昂貴，或材料稀缺，停留在貴族階級是難免的。

當然即使是弗雷的水平，也不過是以往的一般水準，無非是在宿舍中小灶開多了，練出來了而已。

如果能去外邊的大餐廳嘗嘗這個世界的美食就好了。

弗雷想著，突然之間，他腦海中又閃過伊莎貝拉說應該要存點錢時那著急的表情，莫名感覺有些心酸。

旁邊的伊莎貝拉還在小口小口吃著焦糖布丁，每一口都要仔細去體會。

「……布丁……真好吃……」她彷彿在讚美著什麼，又難以停嘴，只是含糊不清的說著。

對座的阿普正在分割豬肉，油脂從刀鋒中溢出，浸潤旁邊的迷迭香，它外焦內嫩，色澤金黃，只是看著就覺得鹹味和香味在舌頭上纏綿。

看得弗雷有些眼饞，也切割起自己面前這份，木製的叉子有些困難，他勉強切割之後就囫圇吞下，不同於前一次用豬油煎制的，這一次的豬肉中有著特殊的香氣。

這是？奶製品的香氣？

弗雷微微一怔，細細體會片刻，只覺得口中還有濃郁的香氣在唇齒之間環繞。

是高檔的黃油啊，難怪之前在走廊見到阿普時他手上提著東西。

微微點頭，弗雷又喝了一口風味紅茶，借著泡沫的清爽來解除油膩。

最後，他睜開眼睛，品嘗了塗抹著奶油的黑麵包。

雖然奶油的清香能夠幫下咽，但是也只是能下咽而已……他費勁的咽下麵包，又喝了兩大口牛肉湯，眉頭微微皺起。

可他看到阿普和伊莎貝拉眉眼彎彎的大口吃著黑麵包的樣子，又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挑剔，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風味紅茶，清洗口腔。

這一頓，兄妹三人吃得格外滿足，肚子鼓脹，一時間竟然都無法從座位上站起。

「最後再讓我們感謝女神吧，願母親在祂的神國安眠。」阿普舉著僅存的南格爾啤酒，微笑開口。

「讚美女神！」弗雷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風味紅茶。

「讚美女神，嗝。」伊莎貝拉將特意留到最後的焦糖布丁一口吞下，仔細品嘗。

弗雷見狀，微微笑著搖搖頭。

他也經歷過這樣的生活，一點點吃完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樣就好像多吃了一些似的，會格外滿足。

這不是伊莎貝拉吝嗇，反而是她節儉的表現，這不是錯，也不是努力工作的阿普的錯，而是這個時代畸形的分配製度的錯誤。

「對了。」弗雷突然開口，「下周開始就要入學軍訓了，我準備後天去報道。」

「這很好，弗雷。」阿普摸了摸他滾圓的肚皮，「提前一些去，是好事，需要交學費嗎？」

「那是入學篩選以後的事了。」弗雷回想著原主的記憶，然後肯定回答：「入學篩選在入學軍訓的最後一天。」

「對了，阿普你周日能去物色一下新家嗎？對，錢在老地方，我可能短時間都回不來。」

「封閉式管理，嗯，我會負責的。」阿普思考片刻就回答，儘管這會帶走他僅有的一天休息。

緩了一陣，兄妹三人說說笑笑的起身共同收拾盤子、叉勺，並且將煎制過程中熬出的豬油小心得倒回罐子中。

忙碌之後，阿普開始自修貿易相關的法規和會計知識，弗雷則將光線最好的位置讓給伊莎貝拉寫作業，自己抱著符文學的書本在旁邊閱讀，寧靜又滿足。

等到十一點左右，兄妹三人熄滅煤油燈，互道晚安后各自洗漱，回了自己的房間。

弗雷提著熄滅的煤油燈坐在書桌前，將燈放好，用手揉搓揉搓臉龐，呼出一口氣。

將情緒抽離，他的手伸向正裝腋下，解開了槍帶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