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我自己？

嘩啦~

一陣刺耳的鐵鏈拖地聲傳來。

李良站在室內眼神盯著卧室門，恍惚間看到了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手握鐵鎖兩端向自己走來。

「這就是地府陰差嗎？」

他低頭看著半透明的掌心呢喃，隨後抬頭對著黑白無常二人笑了笑，招呼道：「麻煩兩位老哥來接我了。」

「來吧~」

話音剛落，李良自覺伸出雙手。

嘩啦~

黑無常上前兩步，拿起鐵鎖欲要給他戴上。

「慢。」

白無常突然抬手制止弟弟，眼神掃視四周，最後定格在倒地的那具身體，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神魂刺痛眉頭緊鎖，手指一抬剛要指著那身體，心底突如其來一股悸動襲來，手指急忙一拐指向李良。

逐以抬頭朝其問：「這是你？」

「哈？」李良聞言愣住，看了眼自己已經涼涼的身體，對白無常的話有些不明所以。

這不是我還能是誰？

臉都長得一模一樣，總不能是別……

別……

別人？

卧槽！

李良正要點頭開口，突然眼角餘光見一人起身，頓時瞪大雙眼杵在原地，整個人像是傻掉一般。

「我……我……」

「這……」

「啥…情況？」

他斷斷續續出聲，突然想到黑白無常二人見多識廣，應該能知道現在的情況。

剛一扭頭。

好傢夥！

我兩個辣么大的陰差呢？

剛剛還在這裡的！

李良扭頭望著身側呆愣，原本站立著陰差二人的位置空蕩蕩，整個房間僅剩自己一人。

不對！

還有個搶了小爺身體的傢伙！

「你誰啊？」

他扭頭看著自己突然爬起的身體，驚怒交加喊了句話，腳下悄悄向後退了兩步。

李良本想上前質問的。

奈何忽然想到陰差二人是不是發覺了什麼，所以才丟下他跑路。

謹慎起見。

他貼著牆隨時準備穿牆溜走。

「此為何地？」

那具身體揉著太陽穴朝李良問了句，后自行走到一旁，拿起擰開的礦泉水仰頭喝了口。

咕嚕~

李良喉嚨鼓動咽了下吐沫，剛要開口應聲，突然想到自己已經是鬼……

哦不。

自己已經都是個靈魂了。

這人怎麼能看到自己，他剛才對著空氣望眼欲穿，都無法看到老媽的身影。

而且那人的視線彷彿能穿透空間一般，使得他身體莫名出現灼燒感。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李良有些驚慌，身體逐漸融入牆體內，準備穿牆從十樓一躍而下，體驗靈魂飛一般的感覺。

「你在做作何？」

那人忽然朝牆壁抬了下手，視線緊盯著李良隱去的靈體，一臉質問的模樣，彷彿牆邊靈魂絲毫動靜都逃不過其眼底。

「你……」

李良沉吟著對上了那人視線，與自己身體的眼睛四目相對之際，終於確定了那人能看到他，隨即止住融入牆體的身形。

矗立牆邊朝那人疑惑問：「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佔據我的身體，還……還能看到我。」

那人聞言愣了下，將水瓶放在桌上的手一頓，思索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自語道：「我是？」

「李良？」

「李良……」

「我真的是李良？」

「你放屁！」李良聽著那人不停念叨自己名字，

終於忍無可忍出聲打斷。

主要是他身體對著他的靈魂，然後一直念叨他的名字，整得他一下子迷糊了。

太特娘奇怪了，這種感覺！

我是我自己？

我對我說話？

那我到底是不是我？

有沒有可能……他才是真的李良，而我是個冒牌貨？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良搖搖頭甩掉這個想法，剛要問那人來自哪裡，耳邊忽然傳來那人聲音。

「我是……李乘風。」

「無命……劍……仙城……」

「李乘風，我是李乘風！」

那人低頭自言自語片刻，一臉篤定確認了自己名字。

「你愛誰誰！」

李良朝李乘風擺手，一臉不耐望向緊閉的卧室門，溫怒的臉色一跨，低頭呢喃自語：「你是誰就是誰吧~」

「都不重要了，我得跟著我媽去了，免得她一個人在下面孤獨，地府冷冷清清的，我媽腿腳還不便。」

「有可能會摔……」

他話音未落，半透明的身形緩緩朝卧室門走去，眼看著便要撞上門。

「慢。」

李乘風忽然伸手攔下他，低頭掃視佔據的這具身體一眼，抬頭朝李良笑道：「我有辦法令你復生。」

「儘管我一時想不起是什麼辦法，但我能感覺到靈魂正在恢復，不日便能以神魂之力將你鎖身，而我則脫身魂留世間，所以……」

「身體還你，如何？」

李良聽著他溫聲細語商量的話，抬頭朝李乘風搖了搖腦袋，擺手拒絕：「沒必要了。」

「這牢籠我好不容易掙脫，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我……我三歲就長得好看，每個女同學都喜歡圍在我身邊。」

「而男同學都喜歡在背後議論我，說我是個有娘生沒爹養的，我聽到了，但並沒有去反抗它們。」

「我就一個媽媽，含辛茹苦賺錢將我養活，我從小就知道不能給她添麻煩，所以……」

「從小到大被人欺負都不敢吭聲，一直到高中畢業向來如此。」

李良抬頭盯著卧室的燈，一臉失望搖了搖頭：

「這人間長滿了一種名為嫉妒的毒藥，服之者能將惡念放大，輕而易舉腐化無辜的良善。」

「我……不喜歡這裡。」

吧嗒~

他眼角的淚滴落在地，化作一縷縷幽綠色熒光散去，身子前傾緩緩融入卧室門，頓了頓身形雙唇開合。

「你替我活著吧~」

「我要找我媽去了，再見……再也不見，陌生人。」

李乘風矗立原地半晌，視線始終盯著空無一人的卧室門，思索著擰卡開門走到客廳門邊。

駐足隔門朝外輕聲念：「兩位，乘風有一事相求。」

「望掌陰者能予此子及其母如得人道，享來世榮華富貴。」

「可否？」

客廳門外黑白無常二人倚門，聞聲大驚正要跑路，強忍著心悸聽完，二人急忙異口同聲道：

「沒問題！」

「沒問題！」

白無常一臉思索盯著門，縮著脖子小心翼翼朝里試探：「額……」

「那個啥……我等僅為地府小小陰差，此事頗重，需稟報判官及閻羅決斷，可否靜等些許時日？」

李乘風側目看了眼王英卧室門，盯著隔門貼耳偷聽的李良，抬手拔了根自己頭髮。

將髮絲朝前一遞：

「此身為我所御。」

「此物有我之息，勞煩二位交予掌陰者，請其自行決斷所言之事。」

他直覺自己手掌能穿物，逐以手指捏著幾公分短髮前遞。

果不其然。

手臂輕而易舉便穿門而過。

「！！」

「我……」

黑白無常二人瞪大雙眼，盯著門上那條手臂，一時間驚得話都說不出。

白無常率先反應了過來，小心翼翼探出兩根手指，不敢觸及那人手指分毫，縮了縮腦袋捻起髮絲。

抬頭朝里笑道：「我等二人自會報與上官。」

「但……我老謝尚不能確定他們決斷，這個……」

李乘風聽著門外的沉吟聲，下意識抬手揮了揮，搖頭笑道：「呵~無妨。」

「二位將此物交與上官便是，若其未肯我提之事……」

「那改日我便乘風而去，與斷言之人論道一番。」

「此話勞煩二位與上官相告」

「乘風在此拜謝~」

他說完便拱手俯身，退了半步朝門外躬身行禮。

噗通噗通……

門外響起了兩道沉重的落地聲，陰差二人姿勢怪異趴伏在地。

白無常看了眼自己弟弟，見黑無常一臉痛苦張口無聲，急忙用盡全力朝門仰頭：「大…大人莫要……拜謝。」

「傳…話乃……我等份……內之事。」

「切勿……行…此大禮~」

他聲音斷斷續續，並不知曉門內的人究竟做了什麼，也不敢用靈覺透門一探，生怕門內人覺得自己不敬從而發火。

老謝從業這些年，身有陰之道加持能辨人修為，從未見過如此恐怖之人。

方才室內他欲要帶走李良之際，僅觀地上那人一眼便神魂欲裂，差點被那種怪異感覺震碎魂體。

白無常一見自己看不透那人，便知事情不妙，這才與弟弟黑無常蹲在門外不敢入內。

但就這麼直接回去又無法交差，府里的打魂鞭抽人可疼！

然而門內人又如此令兄弟二人心悸。

本以為此次任務沒法完成，沒想到這大佬還挺講理。

僅是托他傳一物。

「呼~」

白無常身子突然一輕，急忙吸了口氣從地爬起，心裡打定主意一會馬上回去，直接將指縫夾著的短髮交予判官。

並且告知上司此人之恐怖。

至於如何決斷，那是地府高層的事兒！

關我白無常何事？

要鋼你等判官閻羅自己鋼去，老子就一個熱愛生活、熱愛給亡命之人引路的小小小小陰差。

關我屁事！

白無常心下已有決斷，逐以對著門小心翼翼探聲：「那……我等先回了。」

「大人早點休息，熬夜對身體不好。」

他一臉親切笑容朝門內說完，急忙一把拉住弟弟老范的手臂，拽著一臉茫然的黑無常直接跑路。

咻咻~

兩人在一樓落地，白無常這才敢大口喘氣。

「哥~」

黑無常一臉迷茫指了指A1棟牌子，仰頭看著樓頂疑惑道：「咱不帶那個叫李良的生魂回去嗎？」

「萬一判官怪……」

白無常一把無助弟弟的嘴，瘋狂朝黑無常使眼色，一臉不知其然掃視周圍：「啊？」

「哪有生魂啊？」

「什麼生魂？咱倆小小陰差只是出來散步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著。」

「你說是不是啊好弟弟？」

黑無常看著白無常臉上威脅之色漸濃，一想到樓上那人的恐怖，頓時反映了過來。

他立刻一臉笑容朝白無常認同點頭。

「對對對！」

「哥哥說得對，咱兄弟兩隻是出來散心的，哪有什麼生魂不生魂的，嘿嘿~」

「趕緊的……」白無常一把拉過傻笑的弟弟，拽著黑無常隱去身形。

一樓失去兩人身形，頓時變得空蕩蕩。

「它們發現我們了？」

「不知道，白衣服那個看了眼這邊。」

過道的草叢傳出窸窸窣窣聲音，隨即一個黑布隆冬的人竄到一樓台階。

草里接二連三一共走出七人，最後一人身形搖搖晃晃，口中喃喃自語：「完了~」

「全完了~連陰差都來了，那……我兄弟豈不是……」

「不行！」

秦長一改茫然臉色，表語決然：「我要去找它們，我兄弟才十八歲，怎麼可以……」

他話未說話，一人出聲打斷。

「你要去送死嗎？」

絡腮鬍大漢一臉溫怒走近秦長，手指方才黑白無常離去之處，朝他怒罵：「你是有幾條命啊？」

「上回那兩陰差一怒之下揚了幾百食屍鬼你忘了？你就這麼不怕死嗎？連它們都敢惹！」

秦長聞言愣怔矗立草旁，突然仰頭看著絡腮鬍的臉，脫口而出：

「那我就去求它們。」

「你……」絡腮鬍大漢憤怒一指秦長，本想放點狠話勸退他，忽然想到其兄弟剛被拘魂。

他心一軟朝秦長輕聲勸：「它們是陰差啊小老弟！」

「陰差是什麼？每天每夜拘人魂的地府執法者，它們什麼場面沒見過？各種生離死別的話都聽得耳朵生繭了。」

「怎麼可能就憑你一句話放人？」

「陰差是沒有感情的，知道嗎？！」

絡腮鬍一臉同情上前，手掌抓著秦長雙肩，晃了晃他身子溫聲細語：「秦老弟，你清醒點啊！」

陰差是沒有感情的？

你他娘放屁！

黑白無常二人蹲在空間中勾肩搭背，一臉嗤笑望著絡腮鬍大漢，異口同聲道：

「哥，他在……」

「弟，他在放屁呢！」

兩人相視而笑，小心翼翼偷瞄樓頂。

白無常率先回身，朝弟弟招手：「走走走，咱倆趕緊回去交差，說不得會挨鞭子呢。」

「到時候記得往哥哥身上推，知道嗎？」

黑無常聞聲搖頭，擺手道：「不行！」

「要挨鞭子咱兄弟倆一塊兒挨，判官問了我就說是咱老黑一時心軟，自作主張將生魂放走的。」

白無常聞言瞥了眼絡腮鬍大漢，想到那人方才那句『陰差無情』，扭頭凝視弟弟半晌，不禁一笑：「走吧！」

黑無常不明所以跟著笑，身影逐漸變淡，隨同白無常一併竄入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