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事故

2、事故

暮色浸染的高架橋下，僅存的一條衚衕被一片片斷壁殘垣，一堆堆殘磚破瓦包圍，間雜幾間廢棄房屋，牆上用白漆噴著大大的「拆」字，在落日的餘暉中盡顯凄涼。

李木遠遠地溜達過來，拎著幾聽啤酒和一些吃的。他瘦高個、佝僂著肩，黑色的帽衫顯得有些肥大。棒球帽下架著一副黑框近視鏡，嘴裡叼著支煙。走到育紅衚衕口時，衚衕第一家的門開了，鄰居邳大爺拎著桶出來倒髒水。

「回來了小李子！」

李木沖他擺擺手就鑽進了衚衕，越過幾戶走到自家的綠漆鐵門前，掏出鑰匙開門。

院子里四處擺著破爛兒，地面的磚縫裡冒出的野草有一尺多高。李木推門進屋，把啤酒和吃的扔在桌上。這是間十幾平米大的屋子，熏得發黃的牆上雜亂貼了幾張海報。牆角堆滿了速食麵盒、火腿腸衣、啤酒瓶、榨菜袋、煙頭之類的生活垃圾。靠牆一連擺著3張電腦桌，桌上放著幾台顯示器、電腦機箱，還散落著各種電子設備零件，一側的單人床上攤著皺皺巴巴的被子。

李木打開罐啤酒喝了一口，坐到電腦桌前，打開其中一台電腦。顯示器上的畫面突然一閃，變得一片亮白，繼而正中心出現一個黑點，隨著黑點不斷擴大漸漸呈現出一隻猙獰的黑色卡通蝙蝠圖案，伸張的翅膀像撐開的大傘，越變越大直至最後黑色佔據了整個屏幕，繼而進入桌面操作系統。

李木開始熟練地敲打著鍵盤。

院外的天已經黑了，朦朧的月色滲透著夜幕朦朧。長長的高架橋橫架南北，橋上的路燈亮了。橋下昏暗的夜色中，那僅存的十幾間平房在附近樓宇的襯托下更顯卑微。一片片斷壁殘垣，一堆堆建築垃圾和閃著星點燈光的老舊房子，格外寂靜。

突然，不遠處的鐵路上，一列高鐵疾馳而過，發出震耳欲聾巨響，把這寂靜撕得粉碎。

夜格外靜寂。透過那些參差不齊的野生榆樹和柳樹散亂的枝葉，一片廠房在黯淡的月色下若隱若現。廠區大門一側門垛上掛著一塊黃銅色的牌匾，上邊鏤刻著「L市萬鑫新型石英材料有限公司」字樣。警衛室里一位五十幾歲的保安正伏案打盹兒，門口拴著一條黑色的土狗，慵懶地卧在跟前。廠區後院的一個車間亮著燈，車間的門框上掛了牌子——「烘乾車間」。

趙曉冰把需要烘乾的材料一趟一趟搬進烘乾房裡碼好。直到搬完最後一批，按下烘乾房門旁的紅色按鈕，那門緩緩閉鎖。他走到操作台前，一腳趟倒了地上的幾個空啤酒瓶，發出清脆的玻璃碰撞聲。

他沒理會那些酒瓶，而是俯下身子看了看烘乾房操控電腦顯示屏上的選項，隨即按下啟動鍵。操作台上的燈亮了，烘乾房裡的指示燈也亮了。

趙曉冰拿起台上的一瓶啤酒很放鬆地灌了一口，斜瞟一眼卻愣住了——設備指示燈莫名其妙地又滅了。他把瓶子鐓在一旁，反覆按了幾下啟動鍵，毫無反應。

「操！還他媽最新型號，什麼破玩意兒……」

上上下下試了幾個按鍵，機器依然沒動靜，他索性走向烘乾房。房頂一角安置的監控攝像頭居然也追隨著他的行進軌跡，不停變換角度。

趙曉冰按了幾下烘乾房門的開關按鈕，依然沒任何反應。他伸手用力把門拽開，貓腰鑽進去，在烘乾房裡四處查看故障原因。

突然，操作台上的顯示屏閃了一下，亮了！既而從屏幕正中心出現一個黑點，隨著不斷擴大漸漸呈現出一隻猙獰的黑色蝙蝠卡通圖案，漸漸伸開的翅膀越變越大，直至最後屏幕變得漆黑，操作台上的指示燈卻都逐一亮起來。

趙曉冰聽見點動靜，下意識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烘乾房的門竟然正緩緩關閉！他瞬間慌了，貓著腰三步兩步連滾帶爬過來想把門推開，就在手指將將觸到門把手的那一瞬，門咣當一下鎖死了。瞬時烘乾房的運行指示燈亮起，溫度驟升。透過門上的觀察窗，趙曉冰滿面焦急恐慌，拚命拉拽、拍打，大聲呼喊著什麼，而那本就含混不清的聲音沒有人能聽到。

聽到的，只有車間外的水塘草叢裡，此起彼伏的蛙噪。

車間門口的燈光下猛地躍起一隻黑色的蝙蝠，向著一旁漆黑的樹叢中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