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伍少爺醉酒裝逼

第三章 伍少爺醉酒裝逼

看到大管家走遠,伍菱站起身拉過凳子,湊到便宜老爹身邊,小聲問道:「老東西,你身體不好,怎麼不跟我這做兒子的說說?」

「爹的身體爹心裡清楚,老毛病了,一時半會死不了,吾兒莫要憂心,莫要憂心。」

伍修依舊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般從容,樂呵呵地笑著,小眼睛眯成一條線。

大病痊癒后,兒子懂事了,說話又好聽,簡直越看越順眼。

難道嶗山道術還能打通任督二脈?

相國大人咧咧嘴,這個不著邊際的想法實屬可笑!

便宜老爹不願說,伍菱也不再多嘴,治病救人他是個門外漢,只是作為人子本分地提醒一句:「老東西,這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貪了那麼多錢,殺了那麼多人,可得好好活著。」

聽完伍大公子的「關心」,相國大人曬得黝黑的臉更黑了。

「什麼叫禍害遺千年,老夫……確實霍霍了挺多人的,哈哈哈。」伍修尬笑道。

兒子叫他禍害,貌似已經很給面子了,朝堂上那幫酸秀才都恨不得戳他脊梁骨。

禍害至少活得長久,好,挺好的!

相國大人輕輕點頭,記心上了。

「相爺,酒來了。」

父子倆沒寒暄幾句,大管家就手捧著一個黃泥封口的雙龍戲珠青花酒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端著琉璃夜光杯和幾碟冷盤的丫鬟。

丫鬟們將冷盤端上桌,擺好琉璃夜光杯,便退到一旁候著,相國大人瞧了一眼大管家準備的下酒菜,心情大好,誇讚道:「四兒還備了冷盤,真是有心……這怎麼多出一個杯子?」

伍修指著桌上第三個夜光杯,目光漸漸低沉,扭頭便瞪向一旁捧著酒罈子樂呵呵的大管家。

大管家卻不以為意,自顧自舉手拍碎罈子上的封泥,輕輕吹開掉在油紙上的塵土,厚著臉皮摸了摸明亮的光頭,露出一口大白牙,陪笑道:「相爺,那是我的,我的,借您的雅興,討口酒喝。」

伍修看著面前傻呵呵的大光頭,嗤笑道:「好你個膽大包缸的四兒,皇上御賜的龍窖,你都敢打主意,還反了你!」

大管家依舊賠笑著像個痴兒,小心翼翼揭開壇口上邊防水的油紙,大口吸著酒香,無比陶醉。

油紙被揭開,龍窖的酒香慢慢在廳堂瀰漫開來,前世縱橫湖城酒局,喝幾十年好酒的伍大少爺嗅著酒香,不由得讚歎一句:「酒香醇厚,好酒,好酒啊!」

大管家端著酒罈子,給相國大人和少爺各滿上一杯,厚著臉皮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放下酒罈子,沖著相國大人憨笑道:「不喝多,就一杯,嘗嘗鮮。」

「你這憨貨,就是饞老夫的酒,還傻愣站著幹嘛?坐下一起吃吧。」伍修對大管家的僭越倒也不惱,這讓伍大少爺很是驚訝。

在他的印象中,就算朝中那些位高權重的大員,身份尊貴的王爺,能和他這位便宜老爹一同吃飯的,也是屈指可數。

大管家笑著就能討到一杯皇帝御賜的美酒,呵,眼前看著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光頭屬實……不簡單啊!

就是不知道,這人對便宜老爹忠心,對他忠不忠心了。

伍菱喝了一口碗里的小米粥,隨手推到大管家面前,嬉笑道:「狗四兒,少爺我不是很有胃口,你替我吃了吧,別糟踐了糧食。」

大管家拿來一張圓凳,一屁股坐了下來,只是看了一眼相國大人,見下巴輕輕點了一下,沒有猶豫,夾了塊鹹菜乾,埋頭大口喝了起來,邊喝邊陪笑道:「小的趕巧也餓了,少爺賞的小米粥可真香。」

果然!

伍菱心領神會,他揚了揚。

大管家很上道,少主子吃剩的,還沾著口水的小米粥都能面不改色地喝完,是個狠人!

便宜老爹能同意他喝自己給的粥,說明這人自己也是能用的。

伍菱心裡有了底,日後對大管家自當另眼相看。

當然,他對那位能讓身為相國大人心腹的大管家用三品武將官職換來的老婆也很是好奇。

大管家並不是傳言中用下半身想事情的人,能讓他花那麼大代價保下的女人,若說這其中沒有便宜老爹的授意,伍菱打死也不會相信!

能入相國大人法眼的女人,多半不會是平庸之輩。

這還真是不識相府真面目,只緣身在書房中啊!

伍菱頓時覺得曾經的伍大少爺可憐又可恨,守著有錢有勢有背景的相府白活了十八年,一心只讀聖賢書,卻做不出一番大事業,死了也不可惜!

他夾起一片牛肉塞進嘴裡,軟爛入味,還不錯,接著舉起杯中御酒一口悶,酒香醇正,入口纏綿,不過少了點烈性,也就一般。

伍大少爺放下酒杯,抬頭卻見大管家捧著酒杯,一口冷盤下肚,抿一口小酒,每一口都在認真品嘗,那滋味回味無窮。

這酒竟然如此好喝?

伍菱懷疑自己剛才喝得太急了,沒喝出其中滋味,催促大管家給自己滿上一杯,學著大管家吃一口冷盤,再小口一抿酒。

這感覺,摳摳搜搜的,憋屈得很!

他眉頭緊皺,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津津有味喝著小酒的便宜老爹身上,不解問道:「老東西,這酒真這麼好喝?」

自詡喝盡龍騰皇朝各地美酒的相國大人聽到兒子的話,愣了一下,隨手放下酒杯大笑道:「吾兒是第一次飲酒吧,天下酒水以龍窖最為有名,取龍泉山的清泉,大江南北最好的五穀釀造而成,窖藏三年,才得一壇龍窖,得細品才能喝出感覺,像你這樣一口悶,簡直是暴殄天物。」

大管家放下酒杯,感嘆道:「是啊,少爺,龍窖已經是這世間最好的酒了,只有朝中舉行盛大宴會才會用到,能喝上龍窖的人那必定是身份顯貴之人,小的今日借相爺的光喝上一杯,夠吹後半輩子了。」

伍菱沒有說話,敏銳的目光落在那精美的青花酒罈上,只是淺淺一笑。

宮廷的御酒醇厚綿長沒的說,但烈性不如燒刀子、二鍋頭,醇香不如茅台、汾酒,風味也比不上果酒、葡萄酒,酒雖好,但種類過於單一,龍騰皇朝的酒水市場還是大有可為的。

他暗暗記在心上,行商嘛,自然是百姓需要什麼,就生產什麼的。

就算再來一世,他也不會忘記,那一紙契約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先富帶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的承諾。

何況他爹就是當朝相國,誰若想暗中動他,也得掂量一下自己九族夠不夠便宜老爹砍的。

當然,被老道士灌了半個多月驅邪藥液的伍大少爺並沒有興奮過頭,進軍酒水市場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雖然腦中有藍圖,他卻不敢獨自研發新品種酒水,突如其來的跨領域天賦不好解釋,搞不好是要被當成妖人抓起來點天燈的。

酒水的事情先放一放,最好是找到一個人來背釀酒大師這口「黑鍋」,自己暗中操控即可。

找背鍋俠的問題好解決,相府也有大把銀子,最麻煩的問題便宜老爹五十好幾了,也不知道還能在相位上干幾年,萬一哪天嗝屁了,他辛辛苦苦締造的商業帝國可就成了別人案板上的魚肉了。

不值當,不值當啊!

伍菱幹完杯中的龍窖酒,眼前突然一亮,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拳頭大了才是硬道理,與其畏首畏尾,不如自己當官!

如今最好的契機,就是解決湖東郡五十萬災民的吃飯問題,便宜老爹大米換米糠的計策救得了一時燃眉之急,但治標不治本,四十萬擔糧食遲早會有吃完的一天。

當然,救災的問題對於伍菱來說並不難,歷史上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可供他參考,便宜老爹用十萬擔大米換三十萬擔米糠的毒計就和清朝大貪官和珅在救災米中摻石子,把米面換成麩糠的計策如出一轍。

他夾起一塊肉,一口悶完一杯酒,腦子中已經有了主意,美佬當年的以工代賑就很不錯,當然這得建立在有權勢的朝廷大員坐鎮的情況下才能實施。

古代災荒之年容易出現反叛,又是地方士紳兼并土地的大好時機,沒有大權勢鎮壓,以工代賑很容易玩砸,幸好便宜老爹親自坐鎮湖東郡,這事情有搞頭。

要不咋說穿越也是門技術活呢!

賑災的方案有了,最重要的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鬼不收人命。

試問燕京城中誰最有錢有勢,第一個是坐在九龍鎏金椅上的龍潛皇帝,第二個就是坐在面前的便宜老爹,想要搞到錢,羊毛自然得從頭羊身上開始薅。

伍菱就著冷盤喝著酒,越吃越喝越高興,書生柔弱的身體開始有些上頭,白凈的臉頰脹紅一片,他坐在凳子上的身形晃悠起來,古有李太白舉杯邀明月,今天伍大少半醉要裝逼。

他猛地支棱起身,搖搖晃晃伸出大手猛地在桌上一拍。

「啪。」

突如其來的脆響,驚得相國大人肥碩如山的虎軀一震,一旁吃酒的大管家也是愣住了,二人對視一眼,瞪大眼睛齊齊看向幾杯酒下肚就有五六分醉意的伍大少爺。

「來人啊,筆墨伺候。」伍菱舉起酒杯晃晃悠悠朝門外大喊道。

廳旁恭敬候著的書侍阿秀連忙衝到桌前,攙扶住酒後失態的伍大少爺,水靈的大眼睛誠惶誠恐落在相國大人一臉橫肉的臉上,驚慌道:「老爺恕罪,少爺喝多了,奴婢這就扶少爺回房休息。」

伍大少爺一聽秀兒這話,馬上不樂意了,想他前世縱橫湖城商界三十餘載,經歷飯局數百,不吹牛說特別能喝,至少也沒喝醉過。

可惜,這副書生身體白白凈凈太柔弱,幾杯酒水下肚就險些誤了他的大事,可他還沒學李大詩仙酒後豪放一回,又怎能讓秀兒扶回房間,草草收場呢。

不能,絕對不能這丫頭壞了自己的大事!

他晃了晃腦袋覺得清醒幾分,捏了一把秀兒的白嫩臉蛋,嘿嘿笑道:「秀兒別鬧,少爺,我,沒醉,快,快……拿筆墨來,本少爺要讓這被人戳脊梁骨的老禍害看看,什麼才叫救民之策!」

阿秀從未被少爺捏過臉頰,濃郁的男子氣息帶著三分酒氣撲面而來,羞得她小臉一紅,一時間竟分辨不出少爺是真醉還是沒醉了。

她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小眼神無助地看向饒有興趣的相國大人,相國大人點點頭,小丫頭小心將伍大少爺交給大管家扶著,轉身撒丫子往書房的方向跑去。

相國大人撐著肥厚的臉打量著半醉的兒子,老子千杯不醉,怎麼這小子幾杯就醉成一攤爛泥,喝酒這一塊,是沒繼承他的優良基因,和他娘一樣不勝酒力。

突然想到逝世多年的亡妻,他心裡堵得慌,又漸漸釋然了,若是淑琴還在,看到菱兒這般男子豪氣,也會很欣慰吧。

相國大人舉起夜光杯一飲而盡,他從未懷疑過兒子的才氣,只是好奇寶貝兒子酒後一番豪言壯語,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

今日,父子倆處的還算融洽,寶貝兒子應該不會寫文章罵他。

不多時,阿秀從書房的方向跑來,小心擺好筆墨紙硯,滴水,研磨,鋪開紙張,一氣呵成,隨後退到一旁,靜候少爺發揮。

伍大少爺上一世愛好不多,除了應酬喝酒,只剩一手練了三十多年的小篆,無他,修身養性爾,如今提筆自然手熟。

他一手舉著夜光杯,一手提筆沾墨,落筆生花,一手一筆在紙上盡情舞動,行雲流水。

湖東賑災策。

「百姓飢荒,古來有之,流年不利,餓殍遍地……」

「昔聞,太祖武皇帝寬萬民以生息,淮海七郡連年無雨;太宗文皇帝興仁德治天下,江南五縣水患連年……」

「腐儒無腦,言君王失德行,天降災荒以示懲戒……然先帝以犧牲祭告天地,著素衣以自省其身,然地方多災……」

「聖上繼承大統,倡武帝愛民之行,修文帝仁德之風,勵精圖治三十餘載,海內昇平,路不拾遺,外不閉戶,乃當世之明君……」

「湖東入春久旱,乃天地自然,耕夫尚且知之,廟堂腐儒食皇糧而言聖上缺德,其心可誅……」

「小生聞,大統八十年秋,范無為謫守湖東郡,轄地豐產,士人標榜其為天下郡守楷模,吾不敢苟同,竊以為此廝乃怠政狗官,享前人水利之便,徒有虛名……,六年未聞明鏡湖有清淤之策,清水渠有疏通之舉……」

「今湖東大旱,萬民飢荒,明鏡湖淤積,不儲灌溉之水,清水渠不通,萬畝良田枯竭,夏稻無收,百姓流離,所過之處草木皆無,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范郡守乃湖東衣食父母,有何顏面對五十萬父老,若其尚知三分廉恥,當自裁以謝罪天下……」

「伍相國以大米萬擔換米糠救流民於生死,半月未聞有餓殍,腐儒不察民情,如斷脊之犬狺狺狂吠,未立寸功只會咬唇鼓舌,當流放邊疆自省……」

「小生斗膽,請陛下興『以工代賑』之策,以工時扣除徭役,換取飽腹之食、生活之銀,召流民清明鏡湖之淤,通清水渠之堵,引大江之水為灌溉所用,恢復秋耕,渡災荒之年……」

「布衣伍菱呈上,大統歷丙寅年甲午月癸巳日。」

伍菱停筆,夜光杯中酒暢快下肚,意猶未盡,大笑道:「紙來。」

阿秀上前,輕輕揭去桌上學得七分顏真卿筆法,筆陣橫掃千人軍的《湖東賑災策》,重新鋪好一張白紙,將那酒氣縱橫字裡行間的文章晾乾,雙手遞呈給相國大人:「老爺,請過目。」

相國大人接過紙張,小心捧在手心,目光落在那讓他羨慕萬分的蒼勁小篆上,他咽了一口唾沫,視線久久不離那一針見血,見解獨到的白紙黑字,嘴裡一遍又一遍反覆品讀。

良久,相國大人一聲長嘆:「好一個以工代賑,老夫活了五十多年,聞所未聞啊,如今真是小刀扎屁股,開了大眼了!」

伍修十三歲從軍殺人,從一介布衣擼起袖子干到相國大位,什麼樣才華橫溢的士子沒見過,但像寶貝兒子這般借著酒意就能寫出賑災策略的,他活了五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見。

「不愧是我伍修的兒子!」

他放下手中紙張,心口那積攢了近一月的困擾忽然茅塞頓開,一杯酒一口悶,還覺得不盡興,拿過酒罈子灌了兩大口,長嘯一聲:「爽,真他媽爽。」

「老夫親臨湖東郡半月有餘,時常夜不能寐,深感飢荒非白銀大米數十萬,耗時三年五載不能平息,今讀吾兒《湖東賑災策》有如醍醐灌頂……」

「以工時扣除徭役,換取飽腹之食、生活之銀,召流民清明鏡湖之淤……,此策可救湖東五十萬百姓於水火,當立即上呈陛下,供地方官員學習借鑒。」

「淑琴啊,你若在天有靈,看到咱們兒子有此等才華,早就笑開花了吧……」

一滴熱淚從相國大人一臉橫肉上劃過,他為官半生,從未有一日像今日這般暢快,再看兒子搖搖晃晃不肯倒,手中筆行雲流水猶如毫間有鬼神,他擦乾眼淚,碩大的腦袋探了過去。

《薅羊毛論》,洋洋洒洒寫了數百字,以「天下錢財取之於民,當用之於民」開頭,以「薅天下官員富商羊毛,集天下百姓之善心,救萬民於水火」結束。

墨盡,筆落,伍大少爺最後一絲意識漸漸模糊,沖著相國大人大笑一聲:「老東西,你看我這字比你的好看幾倍?哈哈哈……」

說罷,他身體一軟,猝不及防醉倒在地上,抱著桌腿呼呼大睡……

「好字,吾兒的字勝我百倍。不,是千倍,哈哈哈……」

相國大人心情大好,圓滾滾的大肚子能撐船,自然也容得下恃才傲物的兒子,他沒有一絲惱怒,臉上已經樂開了花。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皇朝幕後書生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皇朝幕後書生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伍少爺醉酒裝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