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潮音洞（1）

普陀山潮音洞。

黑熊怪跟紅孩兒面面相覷，庶幾黑熊怪的臉上顯出了一絲尷尬。

「你口中的『妖怪』，是不是頭像駱駝脖子像大鵝，身子像魚，爪子像鷹，腿腳像老虎？」

黑熊怪歪著腦袋想了想，嘟囔著說道：

「呃…這個嘛…好像是跟你說的差不多…吧？離得太遠我也看不太清，反正是個比我還丑的怪物就是了」

「看來沒錯了，來的是九丑星龍鬚虎，而且他應該是奉了玉帝的旨意才來的。」

紅孩兒「啊」了一聲：

「啊？難不成是玉帝可憐你，叫他來帶你回去的？可惜了，我還沒和你玩夠呢。你二哥太死板，這頭熊又太笨，龍女姐姐倒是挺好的，可我也不能天天纏著一姑娘家去玩啊。」

哪吒滿不在乎地說道：

「切！那老頭子才不會可憐我呢，他巴不得有人能管管我。一定是天庭出事了，才著急叫我回去的，可天庭會出什麼事呢？」

黑熊怪接上了話茬：

「還能出什麼事，就是被誰給圍了唄，這句我肯定是沒聽錯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到底是誰幹的呢？」

紅孩兒一個手掐著下巴，故作深沉道：

「七大妖王，五方鬼帥，都是成名已久的大魔頭，保不準就是他們中的誰幹的。」

哪吒不覺莞爾。

「你也不想想，你讓妖皇和鬼王來，他們也不敢把南天門說圍就圍了，何況他人。」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中，過了會哪吒突然笑了一下，說道：

「管他呢，愛誰誰。天庭裡邊那麼多神將，也不缺我一個。菩薩不是有法旨嘛，除非她開了金口，否則誰都帶不走我。行了，別想了，我要去面壁思過了，你們忙你們的，別忘了菩薩說的話哦。」

說完，搖頭晃腦的進了潮音洞，留下黑熊怪跟紅孩兒你瞅我我瞅你。

黑熊怪突然啐了一口，道：

「也是，不管那麼多了，菩薩不是說了嘛，沒她的允許，誰都不能帶走三太子。咱哥倆只管守好這潮音洞，甭管來的是誰，反正不能讓他把三太子帶走就是了。」

紅孩兒嘿嘿一笑道：

「哈，那可是玉帝派來的使者，是天使，你就不怕觸怒天顏，治你個欺君之罪？」

黑熊怪撓了撓頭，說道：

「怕什麼，玉帝怪罪下來有菩薩給咱們撐腰呢。再說了，我們修的是佛道，又不歸他管，你說呢？」

紅孩兒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說的也對啊。」

猛地，前面的峭壁上現出了一個怪物，長得就像哪吒描述的一般。二人不由自主握住了手邊的長槍，凝神靜氣，正色而待。

紅孩兒眼睛眨了眨，低聲說道：

「嘿，大黑熊，其實你一點也不笨哦。」

黑熊怪愣了一下，歪下頭看著紅孩兒，只見紅孩兒手中長槍向前一擺，奶聲奶氣地喊道：

「呔！哪裡來的醜八怪？你是玉帝派來的使者嗎？」

黑熊一臉無語，你都說了人是玉帝派的使者，還問人是從哪來的……

「啟稟師尊，前面就是普陀山了。」

惠岸行者單手立掌，躬身說道。

觀音側坐在金毛犼上，一手掐印，一手托凈瓶，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們這次去靈山，一共去了幾天？」

「啟稟師尊，算上路上的時間，一共是九天。」木叉恭敬地說道。

觀音點了點頭，拍了拍金毛犼的脖子，坐下靈獸晃了晃腦袋，從雲頭上落了下來，穩穩停在了一處平地上。

「你帶著它去後山池子里清洗一下，然後你自去歇息罷。」

木叉道了聲是，便拜別了菩薩向後山走去，金毛犼搖頭晃腦地跟了上去。

觀音站在原地，沒一會便見龍女走了過來，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叫聲「菩薩一路辛苦」，順手將玉凈瓶端在自己手中。

觀音笑著問道：

「你又在山門前等了五六天吧？」

「嗯。」

「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我出去了之後你喜歡做什麼便去做好了，不用次次都等我的。」

龍女笑了笑，恭聲道：

「我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山門前等著菩薩回來啊。」

觀音無奈一笑，微微搖了搖頭，道：

「你呀。」

龍女輕輕吐了下舌頭，笑眯眯地看著觀音。

觀音許是這種場景已見過無數次了，便不過多糾結於此，動身向山上走去，龍女捧著玉凈瓶，讓過菩薩兩個身位跟在了後面。

「哪吒這些天在做什麼？」

龍女難得笑出了聲，回道：

「呵呵，三太子每天就在潮音洞附近，跟守山大神、善財童子兩個打鬧玩耍，幾個人除了偷吃了後山幾顆野果，倒也沒有惹出什麼事來。」

「嗯，黑熊倒也罷了，紅孩兒跟哪吒兩個湊一塊，這麼些日子沒闖禍，倒也是難得。」

龍女捂了下嘴，然後說道：

「多虧了菩薩您神通廣大，才能鎮得住這幾個頑皮鬼。」

觀音又是搖了搖頭，說道：

「什麼神通廣大，不過是嚇唬人罷了。黑熊本就沒什麼靠山，被我跟那猴頭變戲法似的收了回來，日子久了性子也就定下來了。其人看似粗獷憨厚，實則內秀其中，他日自可功德圓滿，成就不凡。紅孩兒么，其父母都是有大神通的，從小嬌生慣養，性子著實惡劣不堪，也做過不少惡事。幸好只是缺乏教導，誤入迷途，自打皈依我佛，那股子凶性已消失殆盡。雖偶爾偷奸耍滑，抖點小機靈，不過是孩子心性罷了。只要不做傷天害理，有違天道之事，也就隨他去吧。」

「菩薩果然是慈悲心腸，守山大神跟善財童子能拜入您的座下，真是他們的福氣了。」

「唉，說是這麼說，有時候惹起禍來，著實是讓人頭疼啊。」

「真惹了禍，責罰的時候也不見菩薩您手下留情啊。」

「嗯，該懲誡的時候還是要嚴肅些的，否則還不得反了天了。我本意是讓這山上熱鬧些，可沒想要他們拆了我這道場。」

「可是菩薩，您不是一直都喜歡清靜嘛，為何還會暗地裡允許他們胡鬧呢？」

「佛門雖然講究個清靜，也不能太死氣沉沉不是。再說了，有喜歡清靜的，那就有喜歡熱鬧的。真正喜靜的，身處鬧市也自得心安；真正喜鬧的，身處靜室也心如爪撓。」

龍女聞言正色道：

「是，弟子受教了。」

觀音嘴角含笑，再不言語，只是靜靜走著。過了半響又問道：

「這些天有沒有客人來訪？」

龍女答道：

「有的，天庭派了使者，說是魔族搶出神魔天井，把南天門圍了，玉帝要哪吒去助陣，來跟菩薩求情了。來了有小半個時辰了，我告訴他您外出未歸，哪吒的事您交給守山大神和善財童子了，這會估計正在潮音洞交涉呢。」

觀音微微一愣，龍女頓住身形，只聽觀音喃喃道：

「魔族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龍女無言，觀音掐指一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沒一會便恢復如常，重新起步。只不過不再向山上走去，而是轉向了潮音洞。

「天庭派的誰來了?」

「來人自稱九丑星君，弟子之前卻是沒見過。」

「原來是龍鬚虎。」觀音小聲嘀咕道，「玉帝啊，不就是要人么，何必如此呢？」

龍女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還是跟在觀音身後，緩緩而行。遠遠的，便聽到潮音洞那邊傳來陣陣嘈雜……

「二位尊者，小神確實是玉帝派來的，不信的話，二位請看，此物乃是天庭的聖旨，萬萬做不得假的。」

龍鬚虎來了潮音洞，便被紅孩兒給嗆了一頓，心裡好生煩悶。見對方是個小孩，也不好跟他急頭白臉的。見旁邊還立著一個黑大個，像是個大黑熊成精了，便又轉頭問了名諱，跟黑熊怪說了起來。不料這大老黑看著一臉憨厚，說什麼都只是點頭，唯獨說到帶哪吒回天庭的時候，熊頭就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來說去就一句話：

「天使見諒，非是我等不通情面，實在是菩薩有旨，除非她老人家開口，否則我等必不能夠放三太子離開此洞的。」

「尊者放心，有玉帝旨意，菩薩定不會問責於二位的。」

「呸！玉帝還管不到我們。」這是紅孩兒緊跟著說的，「我這裡是佛門聖地，菩薩的話才有用，玉帝老兒說的話，我只當是放屁！再說了，天庭好歹也算得上人才濟濟，怎會派你這麼個怪物來當使者？我看你就是個不知道哪裡修成的妖物，不知天高地厚，來我這普陀山撒潑耍混的！」

龍鬚虎一個頭兩個大，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只不過一來這裡是觀音菩薩的道場，不太好發作；二來自己是有求於人，不得不矮了半頭。在這洞口磨嘰了半天，別說帶人回去交差了，連哪吒的面都沒見到，當真是鬱悶的不行。忍了半天把火氣壓了下去，深吸一口氣，便想著要不先破例，讓這二人親眼看一下聖旨，保不准誰以前見過的話興許會有用。結果剛說完，就聽紅孩兒叫道：

「嚇！你以為掏這麼個玩意出來，我們就信你了？我反正沒見過聖旨長什麼樣，誰知你是真是假？黑熊師兄，你見過嗎？」

龍鬚虎瞬間緊盯著黑熊怪，寄希望於這所謂的「師兄」見過天庭聖旨。可大黑熊只是搖了搖頭，還是一臉憨相，慢吞吞說道：

「這個嘛……俺還真……沒見過啊……」

龍鬚虎差點暈倒在地，叫苦不迭，兩條虎腿跳來跳去。

黑熊怪還是那個表情，拄著大鐵槍一動不動，紅孩兒已經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哪吒從一開始便藏在洞口一塊石頭后，聽著三人在那說話，嘴咧的跟花一樣，只是捂住嘴巴，強忍著沒笑出聲來，心裡不禁同情起來這個年歲比自己還長的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