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朝堂爭端
翌日清晨卯時朝會。
眾位臣自左掖門魚貫而入皇宮。
在金水橋按照文武分為左右兩班並且按照品級排列妥當。
御史負責維持秩序與記錄眾臣表現,凡是有咳嗽、吐痰、擁擠或儀態不整的都會被記錄下來,聽候處罰。
片刻之後鑾儀衛揮舞凈鞭鳴鞭三響,眾臣便排隊前行到達奉天門丹墀前,在御道兩邊站好,靜候皇帝上朝。
與眾多影視作品不同,平時的小朝會都是露天舉行。
此時正值隆冬天氣寒冷,天啟帝強忍風霜在眾大漢將軍和錦衣校尉的護衛下,到達奉天門。
天啟帝本就體弱,年齡又小正是嗜睡之時渾渾噩噩中被請到了奉天門上廊內御座之上。
強打精神天啟帝端坐於御座之上接受群臣行禮。
凈鞭再次鳴鞭三響,左右文武兩班本應齊頭並進,但如今文官勢大武官班子總是有意無意落後半步。
位置落定文武官員行一拜三叩之禮。
之後便是勛戚班北向東上居武官班前又稍微保持距離,行禮過後正式開始御門聽政。
自洪武以來,朝會制度逐漸懈怠,勛戚與官員經常無故缺席。
到了弘治朝早朝更被人們戲稱為「鴉朝」,眾多勛戚官員盡皆缺席,導致晨鐘響時御道無人,只驚起千餘烏鴉。
尤其在正統朝之後內閣拿下了票擬之權,形成了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局面。
所有政務都需要內閣給出票擬意見,皇帝再在司禮監的協助下對票擬進行披紅確認。
皇帝失去了乾綱獨斷之能,早朝便更加變為禮儀性質的活動。
皇帝只能例行公事的下發一些早已走完流程的聖旨。或者處理一些沒有意義的奏疏,例如上報祥瑞拍馬屁的。
天啟帝本想將早朝改為三日或者五日一朝但大臣們卻極力反對。
大臣紛紛將朝會與社稷興亡聯繫起來,說出「皇上御朝則天下安,不御朝則天下危,早御朝則救天下之全,遲御朝則救得天下之半。若終不御,則天下終無救而已矣。」
天啟帝在大義裹挾下只能聽從大臣意見保持每天早朝。
這些大臣卻擁有靈活道德底線,一個比一個能缺朝。
天啟帝已經將近三四個月沒有在朝會看到內閣重臣了,甚至連大朝會都有人缺席。
目光睥睨眾臣,天啟帝發現今日官員早朝人數激增,許久不見的內閣群臣盡皆登場。
信王朱常濟也在勛戚班對他微微頷首。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必然有要事發生了。
首先由鴻臚寺官員例行的向皇帝奏報入京謝恩、離京請辭的官員名單,隨後是來自邊關的奏報。
邊關情況一如既往的不好,今年因著朝廷黨爭以袁應泰替換軍中宿將熊廷弼。
致使瀋陽大敗遼東奴酋努爾哈赤大舉南下連下瀋陽、遼陽二城。
天啟帝緊急徵調熊廷弼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駐守山海關,經略遼東軍務。調王化貞為遼東巡撫駐守廣寧。兩人雖經撫不合但王化貞多次出擊打擊了大金的囂張氣焰,將局面暫時穩定下來。
目前遼東局勢正好大明處於進攻態勢,大明大多數人對收復遼東都抱有期許。
簡單彙報遼東軍務之後,便到了早朝最重要的環節【奏事】。
官員自覺退後讓首輔葉向高首先發言。
天啟帝見久未早朝的葉向高親身前來便知今日必有大事,
內心略微好奇究竟是何種大事讓「獨相」葉向高親自奏事。
葉向高整理衣物從御賜帶暖爐的座椅上站起,端正身姿先跪地施禮。
天啟帝依照舊日習慣允他免禮平身站立【奏事】。
葉向高才施施然站立張嘴奏事。
葉向高相貌堂堂美髯飄飄,一身朝服盡皆簇新,一站便自有氣象。
更兼得官話標準聲音洪亮,聲傳四方讓周圍幾人都不由得精神一震。
連朱常濟都不由得贊一聲好一個矍鑠老人。
「臣彈劾信王殿下橫行不法,阻礙錦衣衛調查紅丸大案,私藏人犯李可灼於信王府中。」
「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劉僑帶領兵士提審人犯李可灼,被信王狠施辣手殺戮過半。」
「臣請免信王爵位,交付有司懲處其罪。」
這個老貨張口朱常濟就知道憋不出好屁來,枉費朱常濟剛才看到他相貌堂堂還對他稍有好感。
文官擅長顛倒黑白朱常早有心理準備,昨夜劉僑深夜提審李可灼明顯是為了消滅證據,在這位首輔嘴中卻變成了調查案件。
如果有心查案又怎麼可能將李可灼閑置十五個月之久。
況且錦衣衛詔獄早已廢棄,關押與審問之權已經移交給了刑部天牢。
如果將李可灼交出去,劉僑必定將他移交給刑部天牢。
就相當於將李可灼直接交給文官勢力,不出多時李可灼必定來個瘐死獄中,讓紅丸案變成無頭案。
朱常濟必然不可能將李可灼交出去。
天啟帝深知文官勢力的難纏,但他還是想調查清楚光宗的死因。
畢竟光宗中毒身亡天啟帝派人調查受人阻止,困難重重進展緩慢。
都讓天啟帝明白有幕後黑手在阻止對光宗死因的調查,甚至這個幕後黑手就是毒殺光宗的元兇。
即使天啟帝對光宗父子之情並不深厚,甚至形同陌路。
但天啟帝絕不允許自己身邊存在一個有能力謀害皇帝並且讓人無法調查的勢力。
「愛卿!是朕讓信王全權負責紅丸案的調查,信王深受皇恩全力辦差以至於與錦衣衛發生衝突,致使多人傷亡實屬不該。朕便下旨將信王罰俸三年以儆效愛卿認為可行否?」
「聖上~聖上~」葉向高拉長音以一種近乎哭訴的語氣進言。
「大明祖制便是與士大夫共天下,祖宗之法不可變呀!」
「刑部諸官皆是人傑,六扇門更是人才輩出,絕對能夠擔負起調查的重任。」
「只要將紅丸案交由刑部調查,不出多時案件必然會水落石出。」
「如今聖上讓信王調查紅丸案,信王無有查案之能,調查一天便與錦衣衛發生衝突殺死數人。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調查清楚紅丸案。」
朱常濟聽到這裡都氣樂了「大膽!我大明何時有與士大夫共天下的祖制了,你這話若敢在太祖面前說少不得來個滿門抄斬。」
「還有刑部那群酒囊飯袋,又何德何能與我媲美。這些人調查了一年多連李可灼都沒關押,方從哲也僅僅只是去職便不再追究過錯。這是調查案件的態度嗎?」
「莫不是你們這些與君王共天下的士大夫聯合謀害了光宗,以至於官官相護阻止孤王調查真相。」
聽到此處葉向高臉色急變再也維持不住高雅姿態了「你滿嘴胡言,血口噴人!我等皆是先帝肱骨,朝廷柱石又怎麼可能會有心謀害先帝。」
「大家都聽到了,葉閣老只說無心弒君沒有說無行動弒君。看來葉閣老知道有人有行動弒君,只是他有私心不願意說出是誰。」
朱常濟說出這句話頓時如同捅了個馬蜂窩,文武群臣盡皆竊竊私語起來。
勛戚班更是直接禮順候張安樂大聲痛斥「畜生!先帝待你不薄,你便是如此報答的,你那些道德文章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說完便擼起袖子躍躍欲試試圖抓住葉向高理論一番。
「豎子!匹夫!老夫一生行得正做得直,潛心侍奉先帝從未有過僭越之心,皇天后土實所共鑒。如今信王污衊於老夫,老夫今日便撞死在金鑾殿上方能顯老夫之清白。」說完葉向高便欲前往被大家稱為金鑾殿的奉天殿。
朱常濟見此狀況想到此人如若死去便如同斬斷東林黨一臂不由得暗中一喜。再一想奉天殿距離此處怕不小於八百米,更有重重關卡頓時便知葉向高此人根本就不想死只是在作秀。
朱常濟頓時便索然無味起來,立於一旁冷眼旁觀葉閣老的表演。
只見葉向高整理衣衫扶正管帽將形象打理完善才邁著端莊步伐一步一步前往奉天殿。
只見文官之中大批官員一邊拉扯葉向高一邊哭訴「奸王當道,蒙蔽聖聽,殘害忠良。以致於忠誠之士只能以死進諫,從此以往國將不國也。嗚~嗚~嗚~」
哭聲婉轉哀哀欲絕,猶如杜鵑啼血猿猱哀鳴連綿不絕。
在哭聲中天啟帝臉色鐵青內心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這些文官做事不行搞起這種鬼蜮手段倒是得心應手,再不阻止接下來該不會要上演個忠臣良將清君側之類的把戲了。
天啟帝單手一抬,魏忠賢便心領神會大喝一聲。
「肅靜!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此處是奉天門御門聽政之地,不是市井潑婦的菜市場,御史何在所用喧嘩之人全部記錄罰俸一季。」
趙南星身為左都御史為御史首領不僅不聽從命令反而出言譏諷「哈~哈~哈~哈~你等殘缺之軀卑賤之人,又有何面目指責我儒門子弟。滾!滾!滾!我儒門子弟不屑與閹人為伍。」說完趙星南飛起一腳將魏忠賢踢了個滾地葫蘆。
魏忠賢此時已經是先天宗師,沒想到趙星南武學造詣不弱於他,兼之出其不意這才被趙星南一腳踢飛。
打狗還得看主人,天啟帝看到自己的內監被如此對待氣得渾身顫抖起來,這哪是踢魏忠賢這分明是打他的臉呀!
「肅靜!肅靜!朕讓你們肅靜!朕命令你們全部閉嘴!」底下眾人的表演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眾多社牛分子在表演如何做一個忠誠臣子。
鏘!颼!天啟帝拔出旁邊侍衛的寶劍颼的一聲,便向下丟去,將一名吏部官員來了對穿。寶劍穿過大腿刺入金磚之中,將那名官員釘死在地上。
剛才還哭得哀哀欲絕的幾人頓時行動敏捷四方散開動如脫兔。
「眾卿之心,朕已知曉,葉閣老勞苦功高德高望重,何至於此要自證清白。朕對葉閣老非常信任,絕不認為葉閣老有謀害之心。」
「至於紅丸案調查審理之權,既已交由皇叔調查便從一而終便是,朕信任信王便如同信任葉閣老一般。」
見到天啟帝出來緩和氣氛,大多數人便偃旗息鼓回到了隊伍之中,只餘下被刺傷的官員趴在地上哭泣,天啟帝讓太醫為其包紮傷口送去修養。
但有些人卻不想事情就如此結束「自永樂以後,諸位王爺一朝封王便需離京就藩。如今信王武藝高強,更兼得部下得力能征善戰,為國辦差實屬平常。」
「但信王手下驕兵悍將,難以節制,任其發展免不得重演昔日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之事。到了那時候,反不反便不由得信王了。」
「臣請聖上敦促信王早日就藩,裁撤王府護衛,終生不得離開封地。」
要狠還是老壁燈狠,葉向高說的幾乎是要將朱常濟圈禁到死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