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暫別

「你的傷好些了嗎？」

亦峻跟著穆翎風去山上採藥，為夢端止痛。林思顏廚房做飯，像要補償昨天沒能幫的上忙，也算是為誤會雲夢端的來意表示一點心意吧。秦叔樓當然在廚房幫著打下手，仲軒則在房間里療傷。

黑甲隊的人各個武功高強，除了手臂被刺上外，他還受了些內傷，自行調息一下也就好了。雲夢端站在院子里，看著盛開的紫丁香，若有所思。

「這是想月最喜歡的花。」北堂傲採下一束紫丁香，遞到夢端的面前。

夢端甩開他的手，紫丁香散落一地。

「你不喜歡？」很傷心，自己的女兒，十八年沒見的女兒對自己比陌生人還要陌生的感覺。

「你娘到死都不肯原諒我嗎？」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你說句話吧，就算罵我也好，你這個樣子，我—」

雲夢端看著遠處，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對身邊的這個男人一點記憶都沒有，她只知道，這個人將來一定要死在她手裡。不管他是誰，他一定要死，這是對他辜負娘的懲罰。

「紫月，哦，不，夢端，我好想聽你叫我一聲爹啊。」北堂傲的眼睛有些濕潤，「小的時候，你剛學會說話的時候，最喜歡不停的叫爹了。」

是嗎，印象好模糊，那個時候只有一歲吧。雲夢端在記憶深處尋找這個男人，可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她看到的是血，很多很多的血，很多很多的屍體，還有一場大火和娘的眼淚。

「夢端，我是你爹啊。」

「夠了！」終於忍不住了，「你有資格嗎！我只有一個娘，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夢端顯得很激動，「我沒有爹，我沒有爹！你根本沒有資格做爹。」

「是，我沒有資格。可是，我知道錯了，當年我回來的時候，房子已經燒掉了，你們也都不在了。」聲音有些顫抖，「我找了你們很久，都沒有找到你們—」

「火是娘放的。」夢端打斷他的話，她記得，她記得那場火是娘放的。那個時候，她一歲半，看到娘奮力殺敵，看到一堆到在血泊里的屍體。就算年紀在小，她都永遠記得那天發生的事，那是一場惡夢。

「為什麼？」

「她要燒掉關於你的一切，她恨你，她不會原諒你的！」

「我去吧。」

夢端推開北堂傲跑向林子，秦仲軒衝出來阻止了師父，自己追了上去。夢端停下來，仲軒在她身後，默默的，沒有出聲。他知道，她需要冷靜，給她時間，她會好的。

秦仲軒的手輕輕的搭在夢端的肩膀上，雲夢端一個轉身，一頭栽進仲軒的懷裡。仲軒一下子楞住了，一動不動的，而夢端的眼淚就在瞬間像是決了堤的河，濕了仲軒的衣衫。仲軒把她溫柔的摟在懷裡，給了她最溫暖的依靠。

他沒有說話，沒有問她任何有關她和師父之間的事。他知道，夢端很難過，那種傷心難過是他都不曾經歷的。如果她想說他就會自己告訴他，如果她不想說，就算問了，也只會讓彼此更難過。

「二表哥，人呢，怎麼不見了？」

「吃飯了，吃飯了，夢端呢？喂，有沒有看見夢端。」亦峻好不客氣。

林思顏也沒給他好臉色看，自顧自的擺著碗筷。

「回來了。」叔樓在門口看見二哥攙著雲姑娘。

夢端見這麼多人從屋裡一下子都探了出來，有看看自己和仲軒，感覺很不自在，放開了秦仲軒扶著她的手。

突然，眼前一黑，夢端暈了過去。亦峻連忙跑上前去，推開秦仲軒，將夢端橫抱入房間。仲軒看在眼裡，很不是一番滋味。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呢。

「看來，要送她回生死門，請門主拔除骨錐釘。」穆翎風給夢端把脈，發現她脈息微弱。

「那現在就走吧。」

「各位，我們先告辭了。」

「還跟他們羅嗦什麼，走了啦。」

北堂傲看著昏迷的夢端很是心疼，自己的女兒，要殺自己的女兒卻因為自己受這樣的罪。

雲夢端的離開讓仲軒的心好像被人挖掉了似的，空蕩蕩的。回想她哭的樣子，她一定很想認這個爹的吧。那麼小就失去爹，失去娘，儘管在生死門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這些怎麼補償的了失去父母的傷痛呢。

她是在怎麼樣的環境里長大的，她愛的那個叫影子的傢伙又是什麼樣的人，她阻止了黑甲隊，回到生死門是否還會受更嚴重的懲罰。秦仲軒不免為她擔憂。

生死門月照閣，這是夢端住的地方，從進入生死門開始，這十多年來，她就住在這裡。窗台上擺放著一盆蘭花，是影子送的，夢端把這盆蘭花照顧的好好的。

雲夢端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原本微紅的臉頰現在顯得如此的蒼白。幸好她本身內力深厚，蕭昆又手下留情，三顆骨錐釘打入手臂，還能支撐到現在。若是常人，一顆骨錐釘就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亦峻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如果可以的話，這些罪他願意替她受著。可惜，生死門有生死門的規矩，就算他是少門主，他也不能壞了生死門的規矩。

「門主，玄女的懲罰是不是重了點。」星長老把玄女看做是自己的孫女，從小就是疼愛有加的，「門主打算什麼時候替她把骨錐釘拔出來。」

「不行，」日長老不服，在生死門裡，他是影子的師父。「雲姑娘的懲罰很合理，是她自找的。」

日長老向來都不喜歡雲夢端，在加上自己好好的一個徒弟，因為她的關係而喪命，那就更加討厭這個玄女了。現在這種狀況，對於看不慣雲夢端的人而言，是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

雲夢端從來沒有受過任何的懲罰，哪怕是她九歲時偷進密室，十一歲時打壞了辰長老的練功爐，十五歲的時候硬是回絕了買主的生意，這些原本應懲罰的時候，門主都沒有懲罰過她，只是因為門主答應了雲想月要好好照顧雲夢端。

現在，雲夢端中了骨錐釘，當然應該吃些苦頭，不能這麼輕易的就幫她把骨錐釘拔出來。

「玄女說，她會親手殺了北堂傲的。」

「親手殺北堂傲，什麼時候啊，要是說到殺，她在那裡的時候就有機會動手。」

「夠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們都下去吧。」

「門主。」

「下去！」

葉無邊很是為難，作為門主，這生死門百年來定下的規矩不能因為雲夢端一個人而破。可是，他待夢端猶如自己親生女兒，看著自己的女兒受骨錐釘的鑽骨之痛，又怎麼忍心呢。

如果不是有玄女的身份，雲夢端在生死門怕是死了不下十次了。生死門裡有些人的確受過玄女的恩惠，就像是蕭昆，所以他手下留情。若是日長老的話，恐怕玄女就不會有機會回生死門了。

葉無邊托著額頭，手肘靠著椅柄，眼神恍惚。想起雲想月臨終的託付，葉無邊決定還是要把那三顆骨錐釘拔出來。他是門主，他就有權決定事情的發展，就算別人在反對也無濟於事。而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偏袒她，以後就要看雲夢端自己的造化了，畢竟生死門還是有規矩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