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離別
得到真相的余非顯得並不輕鬆,他覺得范高遠還有事情瞞著他,如此處心積慮將自己引入局中,絕不是因為他自己的惡趣味,以及想讓自己多賺些錢財養家。
至於贖回變賣的田產和祖宅,變賣的錢財早已供自己和兄長上學讀書花費掉,只是為了一筆錢,便在黨務調查科和特務處兩處衙門口前走鋼絲,最後落個流落異鄉,怎麼想也不合理。
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樓房,余非握緊口袋中的金條和膠捲。
最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當自己說出『紅魚』時,范高遠那一臉錯愕和震驚,貌似有些假。
每走一步,余非便感覺有人在背後拉起絲線,如同提線木偶般按照原有的路徑行走。
快步離開弄堂,余非揮手招來一輛人力車。
無論是誰在背後操刀,現在最重要的是將『細胞計劃』全部名單交給組織,即使自己犧牲也要將膠捲送出去。這卷膠捲余非比誰都知道重要性,少耽擱一秒鐘,或許就有同志避免犧牲。
馬路盡頭,一輛拉著憲兵的軍車出現,余非瞥了一眼,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憲兵。
人力車放慢腳步與軍車擦肩而過。
······
法租界,八仙橋街。
敲響房門,林業佟一臉緊張,屋裡還有另一個人。
「怎麼了?」
余非將口袋裡的膠捲交給他:「全部名單。」
說完,余非沒有看裡面那人便急匆匆離開。組織有規定,不允許躍線見面,不論林業佟家中那人是誰,余非都不會與他見面,裡面的人也不會與他見面。
目送匆匆離開的余非,林業佟關上房門走進去。
宋義山站起身問:「是誰,規定不許見面,這樣倉促見面會有風險。」
「驚蟄。」
此話一出,宋義山安靜下來。
「他來做什麼?」
林業佟拿出膠捲說:「全部名單,這是驚蟄所說的話。剛才你還在為隱藏在組織里的細胞發愁,現在有人給你解愁來了。」
「全部?」
「當然!」
宋義山拍手高呼:「驚蟄果然神通廣大,居然能弄到完整『細胞計劃』,現在馬上將照片洗出來,有了這份名單,大家提著的心終於能放下。」
「何止能放下心,喝兩口都行。」
「那定好了,你請客。」
林業佟哭笑不得:「我可沒錢請你吃飯,之前你讓我給你組裝電台,一分錢經費都不拿,現在居然讓我請客。要不是找驚蟄借五十元,我早就餓死了。」
「我請就我請,可惜不能邀請『驚蟄』一同。」
宋義山遺憾的說:「昨晚我得到緊急情況,逃出監視的細三弟和程候,其中細三弟在一個橋洞地下被找到,他和程候約定以死明志,刺殺『驚蟄』。遭遇自己同志刺殺,我想『驚蟄』心裡肯定不好過。」
林業佟拍了拍他的後背:「有時間我會向『驚蟄』做思想工作,他為組織犧牲太多太多。」
「代我向『驚蟄』同志道謝。」
「明白。」
來不及多做交流,宋義山拿上膠捲離開。
余非來的太突然,兩人正在商議該如何找出組織內的『細胞』,不能讓『驚蟄』出生入死帶來的重要情報失去時效性。
現在當務之急是確定潛伏在組織內的叛徒,轉移暴露人員,對整個淞滬地區人員進行識別。
······
一個小時后。
余非再度回到八仙橋街,走進林業佟居住的弄堂里。
敲開房門,林業佟點點頭讓他進來。
走進屋內,余非迫不及待脫下鞋子,將冰涼的雙腳靠在炭盆前取暖,一股難聞的臭味飄散。林業佟捂著鼻子關上門,瞧見余非不顧儀態躺在他床上,以為是他累了,本想啰嗦幾句還是忍了下來。
「走了?」
林業佟給余非倒了一杯熱茶:「走了,拿到情報后便馬不停蹄離開。你從哪兒得到的膠捲,我可不記得你有照相機,也不相信如此重要的情報,黨務調查科能讓你接觸。」
「范高遠給我的。」余非喃喃說:「我現在懷疑他就是『紅魚』,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我們只不過拾人牙慧,從他手裡撿了一個便宜,就是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從一開始或許就知道。」
「不行,你不能再回黨務調查科。」
余非坐起身:「他走了,說要去南洋。管他去什麼地方,或許他以後再也不會出現我們面前,這個人說實話很難懂他在想什麼。說他同情我們,迫害組織上的同志時毫不手軟,說他想升官發財,可他居然誆騙特務處,擺了調查科。
范高遠說自己分不清私人生活與工作,想太多、做太多,最後落了個一事無成。」
「你與他見過面?」
「當然,不然你以為膠捲從哪兒來的?」
林業佟也是一頭霧水,如果說范高遠是『紅魚』,那麼按照以往的方式,他會從組織上『合情合理』撕下一大片血肉咀嚼。可如今整個地下世界一灘渾水,難以琢磨透。
說著說著,余非從口袋裡取出金條丟給林業佟,後者被金條砸了手指,直到掉在地上響起沉悶的聲音,林業佟才蹲下身撿起金條。
「送你了,算我給組織提供的經費。」
林業佟不死心的伸手在余非身上摸索:「還有沒有?」
「您以為我是下金蛋的老母雞,就這一根,范高遠跑路送給我的獎品。要不是我聽出潘元凱話中漏洞,現在估計我和您都得跑,我可受不了調查科的嚴刑逼供。」
余非在胸前比劃道:「那麼一根鐵棍,燒的通紅通紅,一下子烙在人身上,撒些花椒辣椒面都能端出去賣錢。我本來也想給周亞文來一套,可惜被人攔住,就拔了他幾根手指頭。」
「可惜?就?幾根?」
林業佟捂頭嘆息:「可以想象,可以想象,你別比劃了。」
「這不是想讓你看看我工作做出成績了。」
「理解理解。」
余非拿起火鉗扒拉炭盆:「你可真奢侈,居然用起火盆,有錢也不見給我發經費,上次還明目張胆向我索要錢財。我在黨調室好歹也是個副股長,都不能有一個炭盆,真羨慕你。」
「說什麼呢?」
林業佟奪過火鉗用灰燼將炭火埋深些,好讓燃燒時間延長。
「就這盆炭火,我得對付整個晚上,不僅要組裝研究發報機,還要學習新的通訊密碼。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每個月都有人發一百多塊工資和經費,去看看廚房鍋里,那一鍋雜糧饅頭就是我一個星期的伙食。」
余非撇著嘴:「工作辛苦,林業佟同志,我視你為榜樣。回去之後,我首先進餐館點幾道好菜,溫一壺黃酒,我們舉杯望月相慶,慶祝工作有所成就。」
「你狗嘴裡真是吐不出象牙來。」
靠著余非身邊,林業佟問道:「你認識的那個小姑娘怎麼樣,最近有沒有聯繫?」
「她啊?」
余非伸手撫摸身上的毛衣:「好久都沒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