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萬大軍
她緊咬嘴唇,面部緊繃,狠狠嚼出兩個字,「一個。」
玄紅瞳孔放大,像被怔住了,但很快招了下手,表示可以放行一個。
身後的侍衛想攔,玄紅冷刀般的眼神甩過去,侍衛瞬間噤聲。
接著,右肋,左腿,右腿,左臂,右臂……
雲笑面色慘白,嘴唇被咬得稀爛,眸光卻雪亮得像冷冬的霜雪,聖潔到不容直視。
眾人哭聲戚戚,輪流出了洞口。
更夫的銅鑼敲了兩下,二更天。
雲笑淡淡一笑,亥時到了。
「你不是壞人,殺了我,好回去復命。」
她眉眼彎彎,聲音平靜得像崖底的湖水。
官兵們見狀左右看看,猶豫著該不該上前。
夜風吹來,絲絲涼爽輕撫過面。
玄紅抖了個激靈,酒瞬間醒了不少。
他眯縫了下眼,眉頭微蹙,像在思考什麼。
須臾,冷光一閃,冰涼的長刀插進了雲笑的心臟。
雲笑吐出一口鮮血,眸里卻是一片詫異。
這捅刀的位置剛好錯開心臟半公分,並不致命,但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玄紅是有意的。可是為什麼?
她配合著慢慢倒下,粗布麻衣被鮮血染紅濕透,緊緊包裹著她小小的身子。
玄紅手臂一豎,厲喝一聲『走』,眾官兵便往其它地方去了。
等他們走遠,雲笑才用力掀開眼皮,沿著狗洞一步步往外爬,綠油油的草坪被生生拖出了一條血路。
她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靠著最後的意念往轉角處爬。
頭一次次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依稀中她看到了父親微笑著向她伸出手。
她正要伸手,『駕』一聲長嘯,她瞬間清醒。
接著便聽到奔騰的馬蹄聲響徹長街。
她腰身一緊,被一隻大手撈起,最後穩穩趴在了顛簸的馬匹上。
全程,戰馬都沒有減速。
蕭衍雙眉緊蹙,策馬揚鞭,以閃電之速向京都外狂奔。
她迷迷糊糊的,隱約中好像有人給她換了衣,塗了葯,餵了吃食,如此反覆。
她的身子一直在顛簸,只是身下像被塞了厚厚的軟綿綿的東西,所以並不覺得不舒服。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醒了。
雲笑虛弱的睜開眼,白色的蚊帳,簡陋的案幾,昏暗的小屋。
「這是哪兒?」
「你醒了。」
蕭衍上前扶起她,淺藍的華袍上道道血痕,面上略顯疲倦,但眸光依然炯炯有力。
「這是玄武關。再過兩日,我們就能去到北疆。」
雲笑掙扎著坐起,盯著他還在滲血的傷口,「你受傷了?」
須臾又垂下眸去。
她殺了大周皇室那麼多人,慕子明怎麼可能放過他。
這一路下來,只怕是惡戰無數,血流成河,他不敢想象蕭衍是怎麼過來的。
「世子,李將軍派人通報,說大周的官兵距我們不到二十里,得趕緊啟程。」紫衣侍衛站在門口,滿身都是傷。
「嗯。」蕭衍沉聲道。
他將雲笑抱進馬車,車內還坐著一名溫婉的女子,見到雲笑,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雲姑娘好,我是你的醫師蘇荷,也是你從水牢救出來的女子。」
雲笑回了個禮,在蘇荷的攙扶下躺在了特製的軟床上。
蕭衍謀反、雲笑行刺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齊州大陸,慕子明下令大周第一名將,葉遂將軍率十萬大軍,親自捉拿叛臣賊子蕭衍,殺無赦。
雲笑睡了十五日,按照葉遂的速度早該將他們擒獲,可不知什麼原因,葉遂竟遲遲沒有出發,是以蕭衍才有機會帶他們成功逃出京都,去到玄武關。
之前她在水牢救的人,是慕子明派出去攻打別國的,李將軍和蘇將軍的家眷。之前家裡的照拂全仰仗蕭淵正,可沒想到……
現在他們被安排在其它的馬車上。
他們只所以被關在水牢,一來慕子明怕兩位將軍突然謀反;二來,也算是幫他們立下生死狀,只要李、蘇將軍在外打一場勝仗,他就會放一名回家。
二位將軍遠在邊關,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痛恨慕子明的統治,在得知親眷被救后,個個率領大軍投奔了蕭衍,昨日方才匯合。現在,蕭衍麾下多了十萬大軍。
只是多日奔波,兵馬疲頓,戰力遠不抵葉遂的精銳大軍。
雲笑輕捷微眨,眉間閃過一絲擔憂。
也不知慕厭雪現在怎樣了?
可現在大周和蕭衍勢不兩立,她也不好多問,只淡淡一句,「蘇姑娘,京都那邊怎樣了?我師弟還被關在那裡。」
「雲姑娘放心,據世子的眼線所報,雲易公子已被放出地牢,慕子明正逼著他研究奇書。所以,一時之間不會有性命之憂。」
「哦。除此之外,」雲笑頓了下,不自覺地垂了下眸,硬著頭皮道,「還有其它變化嗎?」
「有,大周太子慕厭雪被慕子明軟禁起來,不過卻沒人知道為何。除了慕厭雪,其他兒子全被雲姑娘殺死了,他對姑娘只怕恨入骨髓,你可要快快好起來。」
雲笑不再多問。
慕子明到底沒好意思將自己被閹割的事情說出去,現在他就慕厭雪一個兒子,只怕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
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
她摸摸旁邊,倏然想起師父送自己的劍,早被落在了和少女換衣服的地方。
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向師父告別。
馬車在官道上賓士了一整天。
雲笑掀開布簾,看著紅日一點點落下,綠色的植被愈漸稀少,取而代之以裸露的石壁。
路途越來越顛簸,風捲起石子里摻著的砂礫,在低低的地面打起一個個小圈。
暮色降臨,弦月皎白。
將軍親眷們知道雲笑醒了,紛紛前來致謝,二位將軍更是向她行了大禮。
雲笑只說了是蕭衍授意她救的,便草草打發了眾人離去。
蘇荷的醫術雖不比雲笑,但和大周御醫不相上下。再加上,蕭衍採買的都是上等藥材,是以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雲笑雖不能大肆運動,但日常行走之類的沒有問題。
她站在官道旁,看著眼前朦朧的荒涼,心思飄到了別處。
雲易性子倔,能在皇宮活下來嗎?
還有太子殿下,她說的不復再見,他是不是真的當真了,那是不是以後就真的見不到了。
路邊耐旱蒿草在細風中輕搖著身子,一道溫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