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只為留住你

我和胡露露到達東方修車廠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我小舅子正趴在辦公室的電腦前打遊戲。

他叫小東，堅持獨身主義，大部分時間住在廠里不回家。

我介紹胡露露是我的一個小朋友，在幫她的一個也是汽車修理工的親戚找工作。胡露露倒不覺得不好意思，在旁補充說找工作的是她老公，是高級汽修工。

小東聽了很驚訝，估計是奇怪眼前這個看起來還很稚嫩的女孩子怎麼都有老公了？他困惑地向我望過來，我偷偷地沖他吐了吐舌頭。

雖然我沒機會提前跟他打招呼，但這個混跡社會底層多年的小子到底比我圓滑得多，他肯定從我的態度里看出了門道，所以回答得也很讓我滿意。

他說：「我的技工已經夠了，但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你老公來也不成問題，但恐怕只能幹洗車和雜工，工資當然也不會高，先一千五吧！」

胡露露的小眉頭立刻皺起來，小東又補上一刀：「你要覺得不行我可以去朋友的廠子再問問要不要大工，一兩天內給你答覆，好不好？」

胡露露卻說只想讓「老公」在熟人的廠里干，在小東廠里就滿好。我剛要幫小東託付幾句話，她卻說出一番讓我們兩個人都很意外的話。

「您放心，我老公的工資我來出，我先給您兩個月的。可是醜話說在前面，他可能呆不長啊，如果不到兩個月就走了，您也不用退我錢了，但如果過了兩個月還沒走，我就再續費。工作方面必須越高級越好，絕不能洗車打雜，而且還不準加班！」

小東和我面面相覷，她還在不停地說著：「還有，我老公只在您廠里吃午飯，晚上不吃飯也不住宿舍。對了，還得拜託您幫我在這附近租個房子，房費也是我給。」

我們都對那附近很熟悉，都是幾年內就要改造拆掉的城鄉結合部，以平房為主，租兩間小房很容易，只是胡露露說這事她不便出面。

小東直接聽愣了，他不問胡露露反而問我：「還有這種好事兒？」

這對他來說當然是好事，等於白用了一名高級技術工人，卻最多只出個午飯，一個工人再能吃他能吃多少呢？換誰誰不樂意？

然後他很假仗義地對胡露露說，就別出去找房住了，讓海陽住他那間宿舍吧——小東不怎麼回家，所以在廠子後面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布置得非常舒適，有電腦有寬頻有電視和空調。

胡露露不同意，堅持讓他幫忙另外找房，還特別叮囑道：「我今天說的關於工資和租房的事兒要絕對保密，不僅不能讓廠里其他人知道，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我老公知道！」

撿了大便宜的小東立刻舉起手發誓：「絕對保密！」

胡露露看著我，我醒悟過來，也忙保證不告訴別人。

我算是中間人或者保人，看到雙方皆大歡喜，雖然滿腹疑惑，卻也不必多說廢話。

胡露露說後天海陽就來上班，在那之前請小東務必把房子租好。然後她就掃桌子上的二維碼，當場轉給小東五千，說這是訂金，剩下的會在兩天內付清。她甚至都不要求小東寫收條，我有點陰暗地想，她這是怕留下證據吧？

最後，胡露露和我小舅子還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小東的身高也超過她一頭，一邊上下搖動手臂一邊沖我做鬼臉。

沒等到後天，梁海陽第二天就到東方修車廠來報到了。他是自己一個人背著行李卷、拉著行李箱找來的。除了高點、帥點，他看起來和別的打工仔沒有什麼不同。

小東把他介紹給廠里的工頭，交待他給海陽分配工作，然後就依胡露露的要求親自到附近去找房子。

那一帶本來是四環外的農村，這兩年周邊的土地大部分被地產商瓜分，蓋起了成片的住宅。農民們拿到了不菲的耕地補償款，也都搬進了樓房，戶口一改，搖身一變成了城裡人。所以村裡的房子大部分閑置著，成了著名的租房村。

原來的農民早就進城工作掙工資了，所以那些房子的條件都不錯，都是他們自住或者把老房子翻新裝修后專門用於出租的，傢具電器齊全。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拆掉，所以房租也都很便宜，租期也短，好好說說，按月租都可以。

用他們的話說：「我們誰都不指著這點房租啊，出租是為了讓房子里有點人氣兒，等佔了宅基地，這點租金算個毛啊！」

所以不到中午小東就看了好幾處房子，然後殷勤地給胡露露打電話報告。他以為胡露露會來親自考察，卻沒想到她讓他完全作主，在保證獨門獨院和乾淨的基礎上，越舒適越好。另外，她還托小東幫忙置辦生活用品，被褥鋪蓋、鍋碗瓢盆一類的，囑咐他挑好的買，不用在意價格。

小東給我打電話抱怨，說他一個粗枝大葉的大男人，屬實不愛管這些雞毛蒜皮過日子的事。

我呵呵笑著說：「行了吧，你這財迷就別跟錢過不去了，你還粗枝大葉？我估計胡露露還不如你呢！她讓你放開手買你就放開了『拼縫』唄，別跟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最後，小東租下了一個有四五間房的小院，院子的天井上加蓋了玻璃陽光頂棚，所以整個院子是全封閉的，比開放式的院子乾淨得多。不管是屋裡還是院里，地上都鋪著大塊磁磚。

真皮沙發就不必說了，寬大的雙人床上還鋪著雙層席夢思床墊，全套的家用電器。衛生間里也一塵不染，還是toto的抽水馬桶和其他潔具，有電熱水器還有太陽能，不間斷供應熱水。

裝修雖然過時了至少十年，也俗氣了些，但檔次絕不亞於三星級賓館。最重要的是，一個月的租金才一千八！

房主就是一個前面說的那種拿了土地賠償款后的農民，已經搬到新蓋小區的樓里去了，現在就等著宅基地也被佔後再領一大筆錢。

那院子我後來去過，看完后只剩下了嘖嘖感慨：「現在的農民也太有錢了！」

小東當然也是個車迷，在邊上添油加醋地說：「你還不知道呢，房東開的是寶馬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