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殷中

隔日，阿段如約來到大柳樹下，孟姄交代要買的什物，就交一金做費用。如若不是阿段這樣久經考驗的人，孟姄根本不敢放心讓他去辦事。

這人很像遊俠，這正是闖江湖的好機會。王章為自己的發現而激動，就去找孟姄商議，「阿婆，那人無衣無食，我們要不要先給他送些吃的。」

「他一兩天餓不死。此人來歷不明，又與人廝殺過。我們這裡老的老，小的小，若他起歹心，反而招禍。阿章啊，日久見人心，不要急。」

「知道了。」王章碰了個軟釘子，就回屋去了。

下午，阿段就買完物品回來了。孟姄核對一下費用，給了阿段十錢做跑腿費。

阿段驚訝得不敢相信，連連謝絕。

孟姄才說需請他將這些物品都送進老廬舍，那裡有個人在住。把所有的物品交給他，並把剩餘一百錢還給他。

阿段這才知道有些異樣。就收下錢，將物品手拉肩扛著往那廬舍而去。

王章還想跑過去給阿段幫忙，被孟姄厲聲喝止。

阿婆雖為大巫，這麼膽小，真是的，王章牢騷滿腹，只是沒有說出來。

「外婆，那人一看就是壯士，結交好他，我們以後就好過了。也不用依靠越人。」寧妘好久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狠人，也有點天真的想法了。

「你們倆都聽著，不要接近那人。有事先問我。」孟姄發脾氣了，說得斬釘截鐵。王章還是第一次看她這麼生氣。

「知道了，」兩小孩不情願地答應。

半個時辰后，阿段就跑回來了，驚慌地找孟姄。王章就將阿段的話翻譯給孟姄聽。經過這段時間交往，王章也基本能聽懂阿段們的話了。

原來阿段今日去縣城，發現張貼的通緝令，說前日有一鄱陽逃犯殷中來到贛縣，在酒肆大醉，與人鬥毆自報姓名，結果自然有人報官去領賞。哪知道殷中力氣大，劍術高強，竟打傷數名縣吏，逃進深山。

阿段不認識漢字，但有人懂越人語，特意翻譯給他聽，說發現報官可以領賞。嘴唇上的小撇鬍子，額頭的傷疤，還有鼻子旁邊有痣，阿段一看就知道住廬室的那人就是逃犯殷中。所以放下東西后，頭也不回就跑過來問孟姄，怎麼辦。

有時候縣官懸賞的逃犯並非真正的罪犯，孟姄自己就是。同是天涯流落人，逃犯何必難為逃犯。孟姄好言安慰阿段，這是縣官的事情，我們布衣就別摻合了。讓阿段保密，也別告訴任何人。

阿段也是成年人，總和楚人來往，對這一套早就心知肚明，連連點頭應諾。然後無事一般離去，並唱起自己快樂的歌謠。

哪一天我也要像阿段這麼快樂，開開心心就好了，王章暗自羨慕。

孟姄當然也不能讓小孩們閑著，讓他們去周圍砍柴火，去平整離院子不遠的一塊坡地，準備來年種稻粟。

三天過去，中午飯時，突然有人闖進了院子。

王章耳朵靈，急忙出來看是誰。不是別人，正是搶了老屋的殷中，手裡還提著小半扇野獸肉。

「小王章，你家住這裡啊？」殷中堆著笑，先問候。

王章有點蒙，這人怎麼找到家裡來了？不知道該不該回復，就扭頭看向屋裡。

知道躲不開，怕王章把他讓進家裡，孟姄急著走了出來，「你的傷好啦嗎？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

「邪，原來巫師與王孫是一家啊？恕在下冒昧！」殷中假裝吃驚，拱手一禮。

「家主外出，不便迎客。恕老僕失禮。」不知來人意圖，孟姄馬上板起臉下逐客令。

「巫師誤會。在下一來謝諸位救命之恩。二來，也是有事相求。」殷中早料到會拒絕，所以趕緊把話說完。

「若老僕可為，自然不在話下，若其它，則望見諒。」孟姄的話不冷不熱，但態度很明顯。

「這小片豹子肉為致謝，請收下。然後在下才能說。」

「足下養傷，正需要它。謝意，老身心領了。足下請回吧。」孟姄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我不知圩市所在，請代買一壇好酒就可。」殷中知道收買不了，只能先說自己的目的。

「足下既然恢復，盡可去圩市購買，河上河下皆有。我等老弱不堪用，足下何必多言？」孟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就是一句話，不幫忙。

殷中無奈，強行留下豹子肉，離去。

「阿章，你把那肉送回去，」孟姄冷著臉，毫不客氣。

阿章扛著肉走向老屋，心裡老大不願意。阿婆也未免太過份了，一點面子都不給。王章覺得人家既然送來，就該收下。人家致謝也很真誠，這明顯就是拒人千里之外，阿婆何時這麼沒有人情味。

殷中正在院子里徘徊，看見王章將肉送回來，臉上一下入冬。

「這肉你留著吃吧，我走了。」王章心裡憋著氣，扔下肉就走。

「唉，王孫，我這裡有些烤肉，你要不要嘗嘗？」殷中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否則自己對周圍一抹黑，很難在這裡呆下去。

王章停下了腳步，有點猶豫，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就知道，你懂事又聰敏。反正我也吃不完，你就當幫我吃。」殷中真想說出來更多的好話，可一時想不起來。然後飛快回屋剁下一塊烤肉，送到王章手裡。

「快嘗嘗，要是不好你可以自己烤。」殷中湊到王章前面，讓王章沒有拒絕的機會。

王章吃了一口，忍不住誇獎，「真好吃。」

「你知道怎麼殺的豹子嗎？」殷中明知故問，其實是想提起王章的興趣。

王章搖搖頭。

「我到山林找獵物，正好看見金錢豹追逐山羊。我突然一劍刺中它的肚子，然後就宰了它。」

「這麼厲害！」王章由衷地讚歎。突然想起阿段說的殷中劍術了得，「你能不能教我練劍？」

殷中會心一笑，「當然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給我買菜買鹽，另外還得保密。」

王章臉紅了，自己手裡沒有私房錢。「我沒錢。」

「錢你不用擔心，我還給你佣錢。同意不同意？」

「諾！」王章高興大叫，能學劍就行，上次跟白贏學的全忘了。

殷中不露聲色，顯出擔心的樣子，「萬一你阿婆發現了，怎麼辦？」

「我請阿真幫我。」王章想起了唯一的夥伴，跑腿拿錢他肯定會同意。「阿真是越人，他肯定保密。」

「行，你隔三天來一次，每次都是凌晨來，我教你劍術，你幫我買物品。明日開始。」殷中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暫時可以住這裡了。

「諾！」王章施禮後轉身離開。

「是童兒，又不類童兒。」殷中看著王章的背影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