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臨淵窺惡鬼

第 149 章 臨淵窺惡鬼

腹部受到猛烈按壓,她吐出水柱,瞬間胃裡漲得要破了。

口鼻不住噴水,人一瑟縮,強烈的痛楚撕扯著後背,知覺觸電般恢復,卻渾身上下無處不扎疼,頓時呲牙抽氣,卻一口氣沒上來,咳個不停,水吐得到處都是。頭痛欲裂,眼前還是一片模糊的白光,中央一團黑色,影影綽綽,耳邊傳來嗡鳴,嘈嘈切切,好似有個人蹲在眼前。

葉雨初卻虛弱到吐不出一個字。

那黑色晃了晃,忽然遠了,又矮一截。她呼哧呼哧,吐水吐到輕微胃痙攣,渾身軟綿綿的,掙扎著摸到一塊乾燥凸出的石頭,扒拉著,試了好幾回,還是紋絲不動。蹭刮的小石子驚動了那團黑影,它又驀地放大,自己腋下被托起,勉強靠坐著樹根。

一陣暈眩襲來,她不住乾嘔。天光穿林,光斑正投到臉上,刺得她猛地眯眼。

劫後餘生,腰上曾經緊緊摟過的力道還記憶猶新。

會是誰……在生死一瞬救了自己。在冰冷的水底一路上游,直到她缺氧昏厥之前,都不曾鬆開過一份。把她奄奄一息的命從巨蟒口中奪下,帶回了人間。

她甚至錯覺滑膩的蛇鱗曾貼著她的脖子,擦動而過,卻奇迹般的不曾咬她——而那時水波巨震,人像破布一般被暗流東拉西扯,撈住她的人也隨水浪晃來晃去,似乎也力不從心,手臂傳來的力度卻堅固如一。

水底冰冷,除了力道,感覺不到那人的體溫,甚至因那人是從背後撈她……連樣貌也不識。

是高是矮,是年輕是年長,是男是女,皆不得而知。

無論如何……活下來了。

還活著。只要還活著……就可以回家了。

「你沒事吧?」她終於能辨認出那一團模糊的黑。一張黝黑的中年男人的臉,攮起深深的抬頭紋,寬闊的方下巴啪嗒滴水,他抹了把臉,急切地問。

這張臉她莫名眼熟,忽然和記憶里某個一閃而過的影子重合。

張口卻一哽,喉嚨的刺痛逼她咽回寒暄,仰起頭咬牙忍下。

男人遞給她水和乾糧。

「……手機……」葉雨初張口好幾次,才嘶啞著勉強說出兩個字。「向哥!快給繩,裡頭還吊一個!卡岩棚縫裡了,也有!」打著暗旋的寬河裡冒出個人頭,喊斷了她的話。男人顧不上她,回頭把繩子扔進水裡,那青年一猛子又扎沒了。她的視力逐漸恢復,發覺自己躺在青黑色的草叢裡,四周都是山,腳下是一處低谷。

她望著湍急河水,天暈地旋,頭痛欲裂。

「手機……」她忍著噁心,反覆喃念,「借一下,求你了。」

「這沒信號啊?你怎麼到這來了?那倆女娃子呢?」男人緊鎖雙眉,葉雨初目光一瞬渙散,斷線木偶一般癱著。她滿臉的水,也看不出是不是在哭。

男人也認出了她——實在巧的很,來人居然是當初帶她們在去龍山汽車上打過照面的向主任,老向頭。

「他進洞,碰上你溺水,把你撈回來的。」

葉雨初心神巨震,使勁睜大眼睛,試圖看清那個人。在一片昏花中,只瞧見不遠處的背簍,還有幾個氧氣瓶。

似乎是位精瘦結實的年輕男子。

自己腿上的繩子沒了,反而纏著綁腿。向主任注意到她的視線:「止血的繩子我給鬆開了。再綁啊,你這腿就廢了。」不遠處河裡冒出一聲尖銳哨響,他立馬收嘴跑開,用力拉縴,繩子那端估計估計很重,大臂上的肌肉驀地鼓起,吃力猙獰。

葉雨初咬緊牙關,搓熱傷腿,阻滯的血管漸漸活絡,血洞上的藍染綁腿暈出一大片黑紅血漬,卻終於能使上勁,她扶著樹,搖搖晃晃站直了:必須要救命恩人鄭重道謝。

那邊青年已經把濕透的人拉上了岸,一抹熟悉的橙黃衝鋒衣,讓她心頭五味雜陳。

葉雨初沒法走快,拖著傷腿,已經發揮了目前體力的極限。

青年手忙腳亂地拽那人身上纏的東西,末了,往地上一坐,扯開了褲腿,向主任幡然色變,啐罵一聲,悶頭湊他腿上吸血吐掉,收回來的繩子直接就紮上,掏出粉末往上抹,「你給我起來!」

向主任把他放背簍里,卻被艱難崴過來的葉雨初攔著,他臉色極差:「我兄弟被蛇咬了。」葉雨初張了張口,道謝卡在喉嚨里,她明白現在最要緊的,是送他就醫。

他救了自己一命,現在他被蛇咬了,怎能攔著不讓施救。

可葛倩油盡燈枯的模樣,實在一點也等不起了。放她在深山野林,就是讓她去死。

葉雨初咬緊牙關,半走半爬,擋向主任的路:「向主任,她等不了,需要擔架。放在這裡是等死。」她指著他的開|山|刀,「我的車就在上面。」他明白她的意思,臉色極差:「誰抬?」

「我抬。」

老向頭的視線掃過她的腿,頓了頓,像在估量她有沒有說大話。他陰沉著臉,終於還是照做了:先隨手砍了兩截竹子,與此同時,葉雨初已經脫下女人身上厚重的外套,外翻三兩下套在竹筒上,試了試力度,一說「好了」,他當即架上重度昏迷的葛倩。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骨折連葉雨初也摸不清,一顛簸隨時都可能內出血,抬擔架最穩妥。

「謝了向主任。」她輕輕說。

老向頭不吭聲,她也再無話,微一頷首,把綁帶一套,卯盡所剩不多的虛勁,扛起跟上。深一腳淺一腳,剛停雨的山林到處濕漉漉的,泥地滂沱,每一步都深陷濕泥里。拔腳時,留個淺水窩,滲著血紅。

手上早沒勒力氣,好在綁帶勾著脖子,只要人不倒,擔架總能晃悠悠墜著。擔架抬靠路邊時,勁道一失,她自己悄無聲息滑下了坡。幸好他手快,猛地拉一把。好在車子不遠,青年被抬上副駕,呼吸急促,疲憊萎靡,每次伸手要去抓傷口都被老向頭打開。他把擔架搬進去,大個頭在前後座的空檔里擠著,防止車一顛簸葛倩滾下來。

「……背簍。」和蛇毒掙扎的青年忽然喃喃,「哥。哥……」

「都在呢!」老向頭一吼,晃了晃背簍,倒出一截長長的黑菌絲,在青年眼前晃。葉雨初驚得一凜,心魂巨震,錯覺後背的傷口忽然麻癢,似有東西在爬。她握緊方向盤,掩飾失態,青年卻艱難地撐著眼,鼻翼急促翕動,眼瞼闔了闔。

葉雨初心裡瘋狂祈求快一點,再快一點,一腳踩上油門,望向後視鏡倒車。

山路大彎上也沒減速,急打方向盤,濺起尺把高的泥漿,車窗全是泥點子。中蛇毒的青年反應變慢,手鬆弛著,人一晃,幸好被安全帶絆回座位。他脖子都軟了,眼睛正對的方向,是她肩背,垂耷眼瞼,垂死掙扎不肯闔上,直勾勾盯著她。

蛇毒在侵襲他的神經,最初的癥狀是頭昏,胸悶,全身肌肉疼痛,再之後視力會減退,喉嚨失力,無法說話和吞咽,直到呼吸麻痹,心力衰竭。他的手指在痙攣,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僵著脖子,發出痛苦的悶哼。毒素已經擴散開來。

死亡攫住了他的喉嚨,只差輕輕一扼。

市鎮近在眼前,大山被遠遠甩在後面,葉雨初眼底通紅,滿是血絲,闖一路紅燈,車子像一頭從泥地里滾出的猛獸。瘋狂衝進醫院停車場,護士推車過來,老向頭拖出已經昏迷的青年,把兩個傷員扛上擔架車,嘈雜的人群轟得散了。

葉雨初還坐在司機的位置,狼狽不堪,連根指頭都動不了了。

她胸口微弱起伏,頭髮亂糟糟的,黏在臉和脖子上。襯衫下擺被撕破了,還掛著半截布條。不論上衣還是褲子,都布滿了一道一道或明或暗的白斑,全是汗鹼,如暈開的水漬。

腿還在滴血,滴到油門上,啪嗒啪嗒。

車橫在停車場中央,她想挪位,卻絲毫抬不起胳膊。脖子上青筋一鼓一鼓,呼吸越發困難。渾身僵硬,無一處不酸疼。因為虛脫,頭砰得頂上方向盤,「滴——」瞬間刺耳的鳴笛聲響徹四周。

頭被吵得轟響,她卻控制不住要闔上眼皮。

趕回來的老向頭髮現了異常,把她從座位中拖出來:「你怎麼了?!」

「……沒事。」她被晃醒,本來早就力竭,又抬著葛倩找車,一路開回來,早已超越了身體能承受的極限。他背她進了急診室,年邁的醫生看著皮肉向外翻卷深可見骨的血洞,摘下眼鏡,語氣不甚樂觀:「什麼東西扎的?怎麼還泡過水?」

「石頭。」

醫生一下明了,往湘西跑的年輕人,大多追求刺激:「那些洞里的?」她艱難地說:「麻煩消毒,縫合……打止血敏。」老大夫眉頭鎖得很緊,望著葉雨初額頭的細汗,探手一摸,果然燙得嚇人。「傷口感染了。你是領隊?」他瞄了眼無辜的老向頭,先處理腿,把黏在血洞上的布條小心剪碎,挑出來,沖洗清創后,正準備上藥,葉雨初燒得發懵,雙眼通紅,喃喃:「別麻醉。」

「確定嗎?你要縫合的時間挺長。」他善意地提醒,「只是局麻,不打會有些難熬。」

她沒力氣解釋,甚至點頭的勁兒都勉強。說來諷刺,如果現在疼痛消失,人會立刻倒在這裡。外面的情況可容不得她昏睡。

醫生叫老向頭出去,找護士幫忙按著,拉上了屏風,護士遞給她消過毒的乾淨紗布團,塞在口中。血洞太深,被洞穿剩下的肉塊只剩薄薄的一點表皮粘連,殘缺不全但還有活性,複位后,用圓針密密地縫。除了肌肉本能的繃緊,紋絲不動。第一步縫合后血洞小了不少,但明晃晃還在,暗紅瘮人。老醫生取了角針,「以後還想去哪裡玩啊?」

銳痛刺入,針尖鋒利地在傷口深處剜出弧度,她猛地閉上了眼睛。

腿筋痛到竟還有力氣痙攣,被老爺子眼明手快按得死死的。她蜷著腳趾,一聲不吭,汗滑到鼻尖,洇沒紗布里。老爺子引線一拉,「不管去哪裡,起碼也找個伴一起,出門能照應。」換了圓針旋即跟上,一卷又一卷的蘸血的紗布被丟到推車裡,圓針在傷口的碎肉里扎進扎出,帶著線一點點把撕裂的肌肉緊緊縫合。

至於後背,碎石碴還欠在肉里,泡水太久已經流膿。他看到一抹黑色滲出翻卷的皮肉,隨手一挑,卻劃破了本來完好的皮膚,多出道新口子。他皺眉,湊近再仔細瞧,還真的只有撕裂傷,連個黑點都沒有。

為了不再失誤,他示意護士把葉雨初的長發兜住,防止碎發扎進裡面,發炎感染。

同樣的縫合過程漫長而痛苦。她只隔上一陣,才輕輕地抖,好像忍到了某個極限,又很快鎮定下來。如此反覆。銳痛刺激得視線微微模糊。也許眼睛太累了,早已不堪負荷,乾澀得緊。汗珠遞進眼眶裡,漬得疼,還黏膩得緊。

縫合到一半,哪怕在持續銳痛刺激下,人還是險些昏迷。吊一瓶葡萄糖后,體徵才漸漸穩定。

等縫合差不多,點滴還剩半瓶。醫生剪斷了最後的線頭,打完抗生素和破傷風針,拿走了她口中的紗布。遞去一杯溫水,寬慰著:「好好養著,大山大河,還有的看。」

她瀕臨虛脫,大汗淋漓。吊著點滴,端水杯手抖,大半杯水灑掉不少,差點濺縫合線上。她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喝光了剩水。感覺力氣稍微恢復,她就嘗試下地——不能讓葛倩離開自己眼皮底下太久。那個女人,是維繫兇殺案之後所有詭事的癥結。她為什麼會被吊在天坑裡,一身骨折鎖進裹屍袋,都還有貓膩。已經到這一步,怎麼也要撐下去。至於老向頭和青年,當時拖葛倩出水時,青年明顯在拽她身上纏著的菌絲。

稍一冷靜思考也能察覺,他們是沖菌絲來的,哪怕蛇毒發作,他還想著背簍。

可要它做什麼?最後洞里高溫,大霧封坑的時候,那些菌絲不知何時爬滿她的後背,纏上她脖子,慌亂中她掉下蟒池,葛倩也莫名消失。這東西骨子裡就透著一股詭異。

葉雨初只覺格外的累,疲憊從骨縫裡滲出,一點一點侵蝕意志。

她拔了點滴,顫巍巍站直,忍著酸軟的腳踝,剛一邁步,頭昏目眩,兩眼一黑,縫線就絲絲拉扯磨痛,倒在地上,後背一震,錯覺內臟劇晃,結都震鬆了。

正寫病歷的醫生嚇一跳:「急什麼?想幹什麼?」

她忍著頭暈爬起來,愣了愣,垂著濕潤的眼睫,淡笑未浮開便消散,欲言又止,籠著若有若無的苦澀。似在笑,又似很平靜。末了,只輕輕搖頭,「想回家。」

大夫一噎,她費力拄拐往外挪,背影瞧著辛苦又倔強,醫生頓了頓,還是沒叫住她。

遠遠地,葛倩手術室的燈還亮著,老向頭沒離開。葉雨初一瘸一拐靠近,忍著暈眩后的強烈不適:「他怎麼樣了?」「打了血清,說暫時脫離危險了。」他明顯鬆口氣。

「謝謝你們。」

老向頭深深打量她,緩緩道:「該謝他。放心,你有機會的。」

葉雨初認真點頭。至少,她沒害死救自己命的人。

「他也得回謝你。」

葉雨初一愣,苦笑著擺手。「你們的背簍還在車裡?」「我給放病床邊了。他醒了看見也能高興點。」「在洞里見過不少那種菌。你們經常采它?」老向頭笑容發澀:「哪能……蛇菇價錢不錯,就是長蛇窩邊上,危險得很。到現在下過洞的,還沒哪個沒出事。」他皺皺眉,話不吉利,忌諱地收了口。

「見不得光的地胎,是另一邊的。用老話說,拿陽壽換財運。能不碰就不碰。但話說回來,各有各的苦衷。」他攮著抬頭紋,嘆息。

葉雨初聽出了一點意思。這種蛇菇確實不簡單,為了找它,出過人命。都知道危險,還前赴後繼。他又說得遮掩……

恐怕不是正經銷路。

她欲細想,頭卻綿綿地疼。後背非常癢,傷口熱燙灼燒,嚯嚯直跳,因為剛縫合,只好忍著。身上卻陣陣發冷,如墜冰窟:「你們叫蛇菇,倒不止有蛇……還有蟒。」老向頭怔然重複,「蟒?」她滿頭虛汗,一旦回憶就暈眩加重,泛上陣陣噁心:「……吃人的蟒。非常多,在菌絲下面,聚在地底。」他望向女人,目光晦明不定,沒多說什麼。見她腿上紗布在滲血,支她去看下青年醒沒,自己等手術的消息:「對了,現在有信號了,還要手機嗎?」

她面無血色,聞言怔住,眸中光澤星點閃動。彷彿有對峙的情緒在心頭激烈交戰。最終低下頭,目光渙散落在狼狽的自己身上。

囁嚅雙唇,終究緊緊地抿了抿。

「……不。現在……不麻煩了。我那時候,失態了。對不住。」

老向頭雖狐疑,還只是擺擺手,讓她不必放在心上。

葉雨初想親自去看望青年,等他蘇醒第一時間道謝。還沒走近,就聽到砰砰的悶響,好像在撞東西。

青年的病床被天藍色帘子擋著,高出一截影子,床的尾端一鼓一鼓,是他在動。她繞過帘子,發現被子已經掉了,他在赤腳踢著鐵床柱,一下一下,極度用力,腳趾踹得紅腫。那支腿上還有兩個毒牙印,剛打了血清停用呼吸機,還在觀察期,他這是在幹什麼?

雙臂和另一隻腿也在撲動,嘴一張一合,呼哧長喘。眼覷著一條縫。

她疾步上前,想按住他自殘的腿,青年卻一個鯉魚打挺忽地坐直,出其不意,猛地壓住她拉傷的手腕往外一翻,拇指和中指扣住關節,手勁極大,撕裂的銳痛頓起。

……壓頸手?

葉雨初眉頭直蹙,被這抓蛇的手勢一扼,痛得麻了,她剋制回擊的本能,忍著拉傷複發,默默用強力把手腕抽出來,按床頭呼叫鈴。青年眼裡一片渾濁無光,瞳孔收縮。

她加深呼吸,試圖緩解逼近斷腕的劇痛。

……不一樣。

一個危險的念頭,卑劣而輕佻,不受控制地閃過腦海。

她心頭猛地一跳,越是克制自己不可亂想,這個怪異的念頭越洶湧。

那個時候扣在腰上的手掌,和剛剛扼握她手腕的青年的手掌,好像……不太一樣。

「五號床叫的鈴?」護士在喊,打斷了葉雨初亂糟糟的渾噩思緒,「是。」發現青年異狀,護士強行按住他的腿,奈何力氣不夠,他掙扎更厲害。巡視的醫師看到,拉上帘子,檢查了他的瞳仁。「是不是血清不合適……?」「你們給他誤食了什麼東西?」醫生很冷靜,「拿十毫克安定和硫酸阿托品試劑。」

葉雨初在旁觀望,忙碌嘈雜,誰也沒注意到她,可她腦中響起一聲炸雷。

有些馬腳,終於露出來了。

外面老向頭卻送來一道不好的消息:她同伴的手術中止了。器官急性衰竭,要立刻送上急救車去鳳凰的醫院。

葉雨初心裡一沉,「向主任,我還能不能再借——」他直接把手機放她手裡。她右手手腕還疼得不能動,左手笨拙地滑屏,輸入梁信的手機號,一顯示響鈴就立刻通話中。

「梁哥,是我。我找到了葛倩,但是她——」他神色輕微一變,悄然側目。

那端只有深深的呼吸聲。一起一伏,熟悉入骨,叫葉雨初驀地哽住。可為何這一次,她呼吸亂如落雨,微微顫著,急促得陌生。

「你在哪兒,」聽筒傳來的聲音低啞好聽,但混合著狂亂的呼吸,她聽出了極度的壓抑,強烈的狂喜和焦慮,都窒抑成茫茫一線,碾做如水的溫柔克制於吐納之間,「先告訴我你在哪兒,好么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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