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楊槐今年十三,原主十八這哥倆蹲在門檻上,臉上都露出同一種迷茫。
「你哥走了,你家沒有能幹累活的重勞力,」季誠嘴裡叼著餅子說:「以後想有什麼打算?」
以前家裡的重活累活都是他哥來干,他只管伺候老娘。楊槐的腦袋快要垂到□□里,他悶悶地說:「我也不知道。」
天空藍的過分,一抹抹雲彩呈絲帶狀薄薄的一層被風吹著走。季誠望了一會天,他道:「明早我要去一趟山裡,看看能不能打個野雞什麼的,你要去不?」
上山?打野雞?楊槐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季誠。這人是怎麼了,往常連地都不下的懶貨,怎麼想起來上山了。
他們村附近的山上,好東西確實是不少。什麼野雞野兔獐子野鹿都有,可毒蛇猛獸也不少,季誠莫不是忘了,他爹就是被毒蛇咬死的。
「阿誠哥,你怎麼想起來要上山了?」楊槐到底沒忍住。
季誠指了指院子道:「你有嫂子了,得好好過日子,我不能再像從前了。」一個人突然有了巨大的轉變,那誘因必不可少。
眼下林哥兒就是最好的擋箭牌。
這人啥時候娶的媳婦,都是一個村住著他咋不知道,楊槐抻著脖子往院里看,可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季誠摁著楊槐的臉,把他好奇的小腦袋扭過來,「看什麼呢你,你嫂子在廚房呢。」
「哦...哦。」
楊槐送來的餅子一共有十二個,而且個頭不小,雖然是黍米面的,但他吃的口舌生津。
他吃了兩個,這可是他從穿越過來之後,吃的第一頓安穩飯。一直蹲到腿有些發麻,季誠道:「我蹲不住了,你也先回吧,你起的早,明天你來叫我,記得帶上摟草的砍刀。」
楊槐起來的時候也感覺,小腿一下像是有螞蟻啃似的,他走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季誠倚著門口,看他的背影直想笑。
他也好不到哪去,落地的每一腳都十分酸爽。
回屋的時候林哥兒正坐在堂屋,拿針線不知道在縫些什麼東西,走近了才瞧清楚,這不正是他扔掉的那團破被嗎?
「你縫它幹啥?」季誠上手想搶,卻被林哥兒扭著身子躲了過去。
「縫一縫還能用,」日落橙色的光斜著照進屋裡,落在少年的臉上。很難想象一個少年手執針線,臉上的表情竟然能這麼柔和。
這樣林哥兒讓季誠楞了一瞬,在他的印象里,部隊上的社會上的兄弟、哥們沒有一個是這樣的。
「先別縫了,看看我手裡的是什麼?」籃子里的餅子他原本只想吃兩個,可架不住實在是太餓了,沒忍住多吃了一個。
明明是家家都有的小籃子,有什麼稀奇的。看季誠的笑嘻嘻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裝了肉呢。
林哥兒低頭一看,落成一摞的黍米餅子,還有一碗羊奶,林哥兒驚喜道:「餅子!羊奶!你從哪弄來的?」
季誠頗為得意地說:「前院楊槐送來的,在豫州城我幫了他一把,他剛剛送來的時候還是燙的,現在溫度正好,你快吃快吃。」
如果放在幾天之前,有人告訴林哥兒,大雁村最愛逛花樓的季誠能從戰場上救人,他肯定是不能信的。
季誠其人他雖然沒見過,但盛名已久,這事說給誰估計都不能信。現在林哥兒卻深信不疑,他餓極了,剛才的野菜湯根本不管飽,身上唯一的兩個野雞蛋也給季誠。
「你吃慢點,」這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季誠怕他噎到,他說:「還有這麼多呢,管夠,你別吃太飽,我先去把羊奶熱了。」
等他熱好羊奶的時候,林哥兒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季誠奪下他手裡的餅子說:「先喝奶,要是剩下明天該壞了。」
林哥兒還是小的時候喝過羊奶,他也不嫌燙一口氣悶了大半碗,放下碗的時候林哥兒打了個飽嗝,上嘴唇掛著奶圈噘嘴道:「這羊奶,好腥呀。」
「家裡沒有糖,放了糖就香了,」季誠把剝好的野雞蛋遞給林哥兒,「再吃倆蛋。」
「嗝,吃不下了,」林哥兒是真的飽了,黍米餅他吃了兩個半,連他最愛吃的雞蛋都吃不下了。
野雞蛋本來他就等著林哥兒餓的時候給他的吃的,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從小孩嘴裡搶食吃。
季誠把野雞蛋放到一邊的碗里,道:「再把最後這點羊奶喝了。」
「喝不下了。」林哥兒搖頭。
「再喝點,長個。」
飯碗都快懟到他臉上了,林哥兒只能在硬著頭皮往下灌,就聽季誠說:「你家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想回家?」
只顧著喝羊奶的林哥兒,被問的一點防備都沒有,直接一口奶噴了出去,隨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
「你說說你,找哪門子急,」季誠連忙給他倒水:「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吐奶。」
咳嗽中的林哥兒:......
他是嗆著了,不是吐奶!
「我要是說了,那你能不把我攆回去嗎?」林哥兒的喉嚨還沒平復。
季誠道:「那得看是什麼原因,要是你幹了什麼缺德事,那我可不能留你。」
「...我...我,」頭一宿什麼的,林哥兒實在羞於啟齒,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實話實說。
他把在家裡的處境和被騙到島上的經歷,還有怎麼騙吳青自己是季誠的夫郎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聽林哥兒說了完了之後,季誠半晌沒說話。他終於想明白在小鹿島,為什麼林哥兒寧願放棄逃生唯一機會,也不願意向那伙人呼救了。
就在他以為季誠要反悔了,那人卻正色道:「一會咱倆去趟村長家,把婚書籤了。」
這如果是別人的事,那他完全可以坐視不理,但林哥兒不行。畢竟沒有這孩子把他從死人堆刨出來,現在他就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婚書?」林哥兒一愣。
「對婚書,如果沒有婚書,那趙二根和你姑丈找上門來,」季誠認真道:「咱們有理也是沒理。」
畢竟他們只是挂名夫夫,如果沒有個正式的文書,說好聽的是情投意合,說難聽點就是無媒苟合。
簽了婚書村長再去官府報備,那他們就是受律法保護的正經夫夫,他趙二根再強橫,也別想從他手裡把人搶走。
「但是林哥兒,」季誠覺得有必要跟這個小孩交代清楚,他不能幫了人,還讓人覺得他在佔便宜。
「簽了這婚書,咱倆在外人眼裡就是夫妻了,」季誠頓了頓道:「但是你我都清楚,這只是無奈之舉,如果日後你有了心儀之人,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把你噹噹親弟弟,自是不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你未來的夫婿,我會跟他講清楚,你我只是不得已為之的假夫妻。」
「你先想想,如果不願意,那就當剛剛的我沒說過,」季誠把自己想的一口氣全都說完,剩下的就看林哥兒自己的了。
林哥兒低頭盯著腳面,半天沒有聲音。季誠都以為他不同意呢,畢竟在古代對於女子哥兒沒有比婚配更大的事了,他一隻腳都踏進卧室了。
「我...我願意的」林哥兒擔心道:「可是這樣,你就沒辦法說親了。」
還以為他在那低頭半天是想什麼呢,這小孩不大心思可真多。季誠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啊,我你就別管了,將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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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書一式三份,男女雙方一份,官府留檔一份。他們倆都沒了爹娘,這婚書就自己保存了。季誠看了看古代的結婚證,也就那麼回事,比普通的紙張厚一點,村長在家翻箱倒櫃好半天,才把東西找出來。
沒辦法,這東西已經好幾年沒人簽了。
剛剛季誠寫自己名字的時候,村長臉上的表情堪比便秘。
這一手字勉強能看出來,寫的是啥。村長感覺自己這麼多年,盼著村裡唯一的讀書人考出去好像是個錯誤。
不過季誠很慶幸,這個時代的文字不就他們世界的繁體字嗎?就是筆畫多點,仔細看看都認識。
程序很快走完,季誠和村長在門口拜別,季誠叮囑道:「許二叔,還請明天一早,就把這婚書送到官府。」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嘮叨,」村長不耐煩道:「不是和你說了,明天我也有事要到衙門去,忘不了。」
本來季誠就沒想好託詞,怎麼讓村長特意的跑這一趟,正好村長明天早要到衙門,整合他意。
他反覆叮囑是因為不放心,這個社會要想託人辦事,怎麼地不得拿上半斤豬肉。他們家別說豬肉了,半個銅板都沒有,耗子肉倒是能划拉出來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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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季誠對著家裡唯一的一張床發愣,就一張床兩個人要怎麼睡?
林哥兒抱著他下午剛縫好的被,剛要邁出門口,就聽季誠道:「你去哪?」
「睡覺啊,」柴草垛又不是沒睡過。季誠能收留他,他已經很感激了,哪裡還能跟人家爭唯一的一張床。
季誠在屋裡鬧心地轉了幾圈,罵了句:「這該死的封建社會。」
等他到廚房的時候,林哥兒已經在柴草垛上躺著了,「怎麼了?」
「起來回屋睡,」季誠拉著林哥兒就卧室里走,「看!就這樣你我各睡一邊,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