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這美人是全身上下烏黑，無一絲雜毛，黑色他最喜歡的兔毛顏色，因為黑兔子越到半空中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特酷！特帥氣！

這皮毛光滑油亮，揉起來手感定然舒服，正巧一黑一白，他倆天生絕配！以後生的兔寶寶是黑白花，也是兔族極受歡迎的花色呢！

然而美人背對著他，支楞著一雙黑耳，霸氣側漏，不願理人。

「美人看看我啊……」他哀求道。

許是他言辭句句懇切，懷中的美人應言轉過身，面容也一點點呈現在他面前，漆黑的瞳仁、稜角鋒利的輪廓、炫酷的額發，一切都令他如痴如醉。

最後一道冷冷的眼神，一下子就戳到了小白兔的蘇點，激得他直炸毛！

冰美人，竟然是個冰美人！

「美人！美人是我的，誰都不準搶！」葉白兔死死抱住小黑兔，小小的爪子圈得極緊，像是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美人就跑了。

冰美人可遇不可求，小白兔又自卑一身普普通通的白毛，心裡一盤算，一把把住小黑兔的肩：

「我最喜歡小黑兔了，美人，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夢中情……」

「話說。」

葉白兔剛要告白，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迴音：「你知道美人喜歡吃什麼嗎？」

葉白兔一頓，欲張口回答，兔牙卻晾在了半空中，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沒了解冰美人的習性、食物偏好、喜歡在哪裡做窩。

功課都不做就想著告白，這能成功嗎！冰美人怎麼可能願意回家跟他生黑白花的兔崽子！

他目光偏向別處，語氣毫不在乎：「他……喜歡吃什麼？」

天空那人毫不拖沓，乾脆地給出答案：「胡蘿蔔！」

「廢話！」葉白兔哼了一聲。

全兔族都喜歡吃胡蘿蔔！

果然，天空的那道聲音被懟得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為了表明決心，你要啃幾口胡蘿蔔。」

啃胡蘿蔔？必須得啃嗎？葉白兔旁邊出現一塊剛剛切好的胡蘿蔔，他疑惑，低頭去看小黑兔。

小黑兔點了點頭，葉白兔心中瞭然，啊，冰美人是在測試他的忠誠度！

於是他豪氣地張開兔牙，抱起胡蘿蔔，「咔擦」一聲，及腰的胡蘿蔔被他生生啃去了一半！

耳畔響起一陣驚呼，而葉白兔美滋滋認為是冰美人的讚美，啃得愈發用力。

「咔擦、咔擦、咔擦。」

隨著胡蘿蔔一塊塊進肚，仙宮的霧氣也逐漸褪去，葉白兔毫不在意，繼續啃著，胡蘿蔔也不斷出現，供應充足，然而啃著啃著，他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

「我的媽，幸虧大人是金丹修者，不然這倆兔牙不得啃斷嘍！」

「小傻子你剛才看見沒有？胡蘿蔔遞的不及時，大人一口咬上了桌角！」

「咬上桌角也繼續啃……我的媽，大人、大人您的兔牙還好么？」

……

隨著一聲聲的呼喚，仙宮、仙鶴、霧氣，連同懷裡的小黑兔紛紛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成山的零嘴、滿桌的雞骨頭、清香四溢的桃花酒，以及一個小心翼翼的狐狸、一個溫和的少年。

一瞬間，葉白兔酒醒，好像回想起了什麼。

零嘴……少年……，不對，他現在正在客棧里，喝了點酒，暈乎乎的。

「所以根本沒有小黑兔、黑白花么……」葉白兔皺著小臉嘟囔著。

原來都是夢啊。

「唉，我還蠻期待黑白花呢。」

大夢一場，葉白兔內心十分失落，下意識蹭蹭懷裡抱著的東西想尋求安慰，於是湊近了——

等等，這光滑的觸感，小黑兔為什麼還在他懷裡？莫非方才不是醉酒時的夢？

葉白兔猛然抬眼，見狐三一臉關切地望著他：

「大人，您的牙還好嗎？」

剎那間，醉酒時所有的瘋言瘋語他的腦海中浮現：

我小兔子什麼時候說過違心話……

美人是我的，誰都不準和我搶……

美人、我要美人……

……

一句句話在葉白兔耳邊閃回，最終停留在那一句：「你長得真好看。」

葉訣：「……」

狐三猶在追問：「大人，您的牙怎麼樣？您剛才一口啃在桌上，小的十分擔心……」

葉白兔低下頭，桌角是一個清晰的牙印，方才為了向小黑兔「表決心」，咬得特結實，桌角差點被啃掉。

「我的牙還好。」他十分冷靜地鬆開手臂，順便移開一步。

狐三：「……」

少年：「……」

葉訣：「……」

空氣突然變得很寂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顯然葉白兔已大致回想起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兩杯小酒下肚就喝得醉醺醺，抱著人家手臂不肯撒手，夸人家漂亮……這也倒罷了，偏偏少年變成了小黑兔，一看見黑兔美人就失了智，願意為美人啃桌角……

總之，不堪回首，葉白兔雙手捂臉，真想原地刨坑鑽進去。

狐三搓搓爪子，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哎呦呦，大人不愧為金丹大能，幾塊胡蘿蔔您就醒酒了。」

葉白兔點點頭，禮貌回答：「嗯，謝謝誇讚，我會加油繼續修行的。」

「……」

空氣再度陷入寂靜，一度尷尬，狐三也攤著爪子，不知所措。

忽然，一直沉默的少年抬起手，蘸了蘸茶水，指尖點桌，寫了一行字，狐三上前一看，是：我長得的確好看。

狐三眼珠子一轉，立刻附和道：「對啊，咱們小傻子長得的確好看，我也這麼覺得！」

葉白兔：「其實……」

狐三：「說實在的，我上輩子和這輩子也沒見過小傻子這麼漂亮的人！」

葉白兔：「其實，大可……」

狐三：「所以大人，您說的話沒問題！我等不懂，忽略了小傻子的美貌，好在有您提醒啊！」

葉白兔：「……」

葉白兔：大可不必……

狐三：「謝謝您提醒我們呢！」

葉白兔一爪子拍向腦門，表情一言難盡，半響后擠出句：「不客氣。」

狐三：「好嘞，小的給您溫酒去，您、您好生吃著雞爪子！」

狐三一看形勢緩和，立刻腳底抹油跑了，逃離了尷尬現場，如今只剩一人一兔了。

葉白兔吭嘰一聲，仰頭倒在桌上，垂頭喪氣，什麼金丹修士，什麼修真大能，一個醉酒，把所剩不多的霸氣扔了個乾乾淨淨。

而另一位當事人坐在旁邊，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糖糕，彷彿全然不在意。

葉白兔翻過身，一邊畫著小圈圈一邊說道：「就剩咱倆了，你想笑就笑吧。」

他那副蠢蠢的模樣，總不能叫人家忍著不準笑吧？

然而他趴了半天，身後沒傳來任何動靜，扭頭一看，少年面容毫無波瀾，仍像小貓一樣小口地啃著糖糕。

「小傻子，你為什麼不笑？」葉白兔問。

少年抬起頭，輕輕晃了下腦袋，又垂下。

「你不想笑……莫非是不開心？氣惱？」葉白兔猜測，小傻子臉皮薄，被他美人、美人地一通，興許生氣了。

而少年聽到這話，如方才一般，抬起頭，晃了晃腦袋再次否認。

呀？不笑，也不生氣，那小傻子是怎麼了？葉白兔一想不對勁，起身靠近少年，左看看右瞅瞅，像從那張好看的臉上找出一點異樣。

「嘖，別動，我看看你是不是被邪鬼上身了！」葉白兔伸爪捧住小傻子的臉。

小白兔這般固執，少年抿著唇想了想，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或許是考慮到葉白兔喝醉了，字些得特大。

葉白兔勉強看清字跡，是：可愛。

「可愛？為什麼可愛？」他扭頭看少年。

少年伸出一指，指了指葉白兔。

「我？我可愛？」葉白兔偏頭思索，恍然道：「你是說我醉酒時的樣子……很可愛。」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用力點了點頭。

我醉酒時的樣子可愛……。葉白兔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白白的軟毛下，皮膚通紅，像是要滴血似的。

可愛，雖說他一直自認為是只可愛的小白兔，然而從旁人口裡說出來，這感覺就很不一般。

「哎呀呀，我是小白兔嘛，自帶可愛的……」

他害羞了半晌，扭頭時，見少年謙和溫潤的模樣，突然一頓，心中莫名生氣的念頭：小傻子說他可愛……不會是怕他尷尬吧？

而少年攬起衣袖，起身拿過滷味雞爪，示意葉白兔繼續吃。

葉白兔愣愣地拿起個雞爪，送到嘴邊時反應過來，小傻子是為了化解尷尬，才寫「可愛」二字，又拿過零嘴，轉移他的注意力。

！！！！！！

這是什麼暖心可愛的人間小天使！

「你、你也吃。」葉白兔忙不迭把雞爪推向少年：「咱倆一起吃！」

看到少年依言拿起雞爪，葉白兔心安不少，小兔腳晾在桌邊，也開始嘎吱嘎吱啃骨頭。

雞爪浸足了滷汁，越啃越有味兒，沒一會兒，葉白兔嘴邊的毛毛沾滿了紅油醬汁，他伸爪去拿另一個，扭頭的瞬間，瞥到少年前方的木桌。

木桌上規規矩矩放著十根小骨頭，可以拼成一隻完整的雞爪。

他低頭，看扔了一地幾乎可以堆成小山的雞爪骨頭。

葉白兔：「……」

他偏頭認真地看了眼少年，發現這小傻子吃飯極為斯文，雞爪有醬汁，拿時手中必墊著一塊油紙，爪子難啃，就用牙齒一點點磨。

……怎麼看也不像是四處流浪的小傻子，反而像一位大家公子。

「小傻子，你記得你名字嗎？」葉白兔吃得飽飽的，拍著肚皮問道，狐三說少年失憶了，可他還想再確認一遍。

少年停下吃的動作，對他輕輕頷首，神情有些茫然，顯然失去了很多記憶。

「我總不能總叫你小傻子吧？越叫越傻怎麼辦？」葉訣道。

少年眨眨眼，不知道葉訣要說什麼。

葉白兔不想再叫小傻子了，少年不傻，反而是位暖心的小可愛，以前少年失憶流浪，叫小傻子就叫吧，如今成了自己的搓背小弟，得有個正經名字。

思量一番后，葉白兔問：「你喜歡什麼東西？」

少年更不解了，他環顧一圈，這裡是後院，左邊是廚房，右邊是磨房，前方是狐三新買的老母雞，正咯咯咯地叫喚，旁邊是一棵楓葉樹，楓葉打著旋飄落，火紅似晚霞。

他抬手，指向那棵楓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