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七章
「楓葉樹？」葉白兔端著下巴想了想，歪頭道：「你喜歡楓葉，不如用楓葉起名，我不好給你添姓，就叫……阿楓吧。」
阿楓？
少年怔了一下，輕輕點頭。
點頭了，就代表同意了！
葉白兔開心地塞了一顆糖放嘴裡，阿楓、阿楓，這名字多好，他簡直是起名鬼才！
想完還覺得不過癮，乾脆提功運氣，對四周喊道：「我們客棧的小傻子改名了，不叫小傻子了，人家叫阿楓！」
「楓葉的楓！阿楓！喂喂，你們聽到沒！小傻子改名了！」
在廚房裡燙桃花酒的狐三率先捧場：「小的聽到了！以後就叫阿楓啦！」
「右面的朋友，有沒有聽到！」葉白兔又喊道。
「聽到啦！阿楓、阿楓！」狐狸崽們奶聲奶氣地回道。
「前面的朋友們……」
「喊什麼！」隔壁的閣樓窗戶被嘩啦一聲重重推開，一個塗脂抹粉的大娘叉腰罵道：「喊什麼喊什麼？還叫不叫人睡午覺了！」
——這是隔壁賣胭脂的吳大娘。
葉白兔被她那血盆大口嚇了一跳，嘴裡的糖塊差點卡在嗓子眼兒，「啪嗒、啪嗒」掂著小兔腳，特慫地躲到阿楓背後。
半晌后，吳大娘出完了氣，又重重合上窗子，葉白兔聽到聲音，心裡不確定，特地背著雙耳，攤出小腦瓜，偷偷去看閣樓的情形。
於是被吼怕了，腳步都有些不穩，恰好一隻手搭在他前面，他順便扶住，穩住了身形。
「走了？」葉白兔心有餘悸。
阿楓輕輕點頭。
「呼……」葉白兔長吁一口氣：「可算走了。」
阿楓看向他，一雙瞳孔似沾染了笑意，唇角也勾起一個彎彎的弧度，這一笑，百艷生，彷彿滿天的桃花瓣都吹落到這人的俊顏上。
葉白兔倒沒發覺，他正忙著拍胸口喘氣呢。
*
「我的媽呀。」葉白兔捂著胸口直喘。
吳大娘的幾句魔音簡直比暗器靈寶的殺傷力要大，嚇得他小心臟一顫一顫的。
「我不就是……說話大聲點嗎？」葉白兔很不服氣，又問阿楓：「我說話的聲音大嗎？」
本以為阿楓會搖搖頭，誰知那雙如墨的瞳孔深深望了他一眼，提起手指，在桌上寫下三個字：有一點。
有一點。
那就是很多嘍？
葉白兔情不願接受了這個結果，即便少年話語委婉，他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應該早點跑，起碼掐個隱身訣，吳大娘抓不到我，就不會罵人了。」
阿楓偏頭看他，眼底透著一片笑意，在桌上寫道：無用。
無用？葉白兔念出文字，疑惑道：「不管用嘛？難道即便我跑了，吳大娘也會繼續揪個人罵？」
阿楓點點頭。
「這樣啊……」葉白兔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阿楓怎會知道？
阿楓怎會知道吳大娘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人？莫非……
他望了少年一眼，少年性情溫和，經常獨自一人沉默坐在角落，不像是會撒潑反駁的性格，更重要的是……阿楓是個啞巴。
在啞巴身上出氣，最合適不過了。
「那啥……」葉白兔試圖轉移話題：「我今天喝的有點多噢。」
阿楓的目光投向他，神情凝重地點了下頭。
葉白兔撓著腦殼使勁想著：「一喝多就愛撒酒瘋大吼什麼的，確實不太好。」
「而且擾民，我想著節制一點，不如明天……」
阿楓微揚的唇角一僵，他垂眸不語，沉默片刻后，突然起身，將僅剩的一壺桃花酒的瓶塞塞住。
「你做什麼？」葉白兔詫異。
只見再度提手，在桌上寫道：今天吧。
*
今天？不可能！
葉白兔沒想到阿楓來真的，內心猶豫了一番后，瞬間拒絕了這個提議。
「既然受了驚嚇，小白兔需要更多的桃花酒來安撫心神，今天暫且喝幾杯。」他裝作沒事兒的人似的，小爪子戳了戳阿楓的手背，示意他倒酒。
阿楓眉頭輕皺，手沒動，反而投來關切的目光，那眼神分明說著：你醉成這個樣子，不要再喝了。
小白兔的醉酒並未消散，只啃了些胡蘿蔔緩解醉酒，而後又被嚇到，顯得整隻兔很清醒，實際他兔腳軟，站都站不穩。
葉白兔之前的許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厚著臉皮道：「可是、可是我就想喝。」
見阿楓不答應，他又保證：「這次我一定會保持清醒，邊啃胡蘿蔔邊喝酒，絕對不會再做出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絕對不會撒酒瘋！」小兔子拍著胸脯保證。
「絕對不會酒後胡言！」
「絕對不會再對你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
一通驚天動地的誓言，阿楓還是沒動彈。
葉白兔：「……」
葉白兔：哼，我自己倒酒去。
於是小白兔直起肥嘟嘟的后爪，探著小腦瓜，小爪子去抓酒壺，結果白生生的爪子一伸，竟撲了個空。
「咦？」葉白兔疑惑了，好奇抬眼一看，眼前的景象立刻把他嚇得退後一步。
木質古樸的長桌上，竟整整齊齊地放著三壺桃花酒！連瓷瓶表面桃花枝的方向都一模一樣！
葉白兔搖搖頭，再去看，結果三壺桃花酒瞬間變成了四壺，且模模糊糊看著不真切，用爪子去夠，怎麼也夠不著。
看來桃花酒不醉人，但能醉兔，才半瓶就把他弄暈了，連看東西都是重影。
但是！暈又怎樣！他還是要喝！
「我要喝桃花酒！」葉白兔扯著喉嚨喊。
阿楓聽到了，阿楓不動彈。
「我要喝桃花酒！」葉白兔蠻不講理。
阿楓不動。
葉白兔見他一直不動，氣呼呼走上前，一兔腳踩在手腕上，緊接著，整隻兔像碰瓷兒似的，「噗通」歪倒在少年的手心。
「給我倒酒、給我倒酒嘛！」葉白兔軟乎乎道。
不復方才的霸氣，這句話軟得像棉花，透著一股奶香味兒，像在撒嬌。
少年抿了抿唇，意志有些動搖。
「喝桃花酒！桃花酒！」葉白兔道，隨著他說話，身體一晃一晃地滾動著。
小白兔本想像小孩子一樣，滾來滾去的在少年手心撒嬌、無理取鬧，然而後背有傷口，他不便大幅度滾動，只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於是在阿楓眼裡，一隻白軟軟的棉花團在隨風搖擺……
「啪嗒。」是酒杯磕到木桌的輕響。
阿楓手掌內翻滾的葉白兔聞聲，立刻停下，嘿嘿嘿地笑了一聲。
少年扛不住一團雪糰子在手裡翻滾，伸手去倒了杯桃花酒。
小酒杯比他低，他乾脆閉著眼睛在桌上聞，很快尋到酒杯的方向，兔頭一伸，一叼，一仰脖，泛著桃花香的酒水順利進了肚。
「好、好喝，再來一杯！」葉白兔醉醺醺地高喊，醉酒的原因，舌頭都有點捋不直。
阿楓搖搖頭，顯然不太贊同，然而還是提壺倒酒。
……
「倒……酒！」一隻酒杯被推到阿楓面前。
葉白兔則攤在桌上，整隻兔兔已經在桃花酒的作用下癱成了一隻軟軟乎乎的兔餅，然而猶不滿足，兔爪去勾阿楓的衣角，讓他繼續。
阿楓把酒壺拿到他眼前晃了晃，示意這一瓶桃花酒已經喝光了。
「啊？沒酒了？」葉白兔迷迷糊糊地探出腦瓜，去嗅酒壺，可嗅了半天他腦袋瓜才轉過彎兒，嗅是嗅不出結果的。
他用爪子去勾酒壺，再三確認酒壺空了，又巴巴地望著廚房的方向。
狐三還沒送來桃花酒。
葉白兔繼續去勾阿楓的衣角，大著舌頭道：「你去……」
你去廚房取酒來。
阿楓明顯知道葉白兔的意思，然而他垂頭沉默，沒動。
葉白兔晃了半□□角，抬頭一看發現人沒動，攤在桌上的身子扭呀扭，熱乎乎的兔頭扭到阿楓手邊，往上一擱，故技重施。
「阿楓阿楓，你幫下可憐的小兔子……」
「小兔子想喝桃花酒，你知道什麼是桃花酒嗎，它用漂亮的桃花瓣製成……」
「桃花盛開，漫天飛舞，取下最鮮美的一半放入壇中……」
……
「嘎吱。」耳邊突然響起座椅挪動的聲音。
葉白兔歪頭一看，兔頭被重新擱到了木桌上，前方的木椅空了，阿楓去了廚房的方向。
「嘿嘿。」葉白兔雙耳一晃，竊喜般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