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臘月初八

出了澧縣已經半黃昏，天色逐漸陰沉，至了卯時，念瑤才走到崇陽王府後門，叩門后不久，有個小廝來開，一瞧是她露出來笑模樣，「念瑤姐姐回來了，覓山小哥來問過好幾次…」

嗯？

覓山找她？

莫不是，世子爺？

「可有說是何事？」念瑤跨過門檻到了裡面。

「沒有，姐姐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小廝也說不得更多，栓上門就離開了。

念瑤快速回自己院子里，因著沒有熱水，她也不能洗澡，只簡單的擦了把臉，照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她用冷水敷的左臉，此刻瞧著該不那麼怖人了…

換上衣裙，攏下兜帽提著燈籠往松珂齋的方向走，剛經過月亮門，就聽身後響起一個陰冷邪佞的聲音，「念瑤姑娘…」

出口的這四個字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尤其最後一個字，拉著長音兒，越來越往下沉，給人一種沉入水底后的窒息感。

念瑤提著燈籠半轉身，來人一席玄色棉袍，臉龐藏在陰影中，隨著走近，露出來一雙漆黑如鬼魅的眼。

忍住想要後退的身體，忍住因懼怕而顫抖不停地雙手，念瑤的聲音異常的輕，或許，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張管家…」

張賢步步逼近，這次來的四名姑娘，唯獨那個叫青曼的臉蛋最得他心，眼前這個嘛，妥妥的像個剛出鍋的肉包子，也不知道世子什麼眼神，嘖…

「我有事問你，臘月初六那日夜間，你去沒去過馬廄？」

馬廄？

那是，她割斷車轅皮繩那日？

慌亂中才瞥見原來張賢身後還跟著個小廝，恐怕，就是那日看守馬廄的…

「張管家為何如此問？」念瑤抓緊手中的燈籠，故作鎮定的拂下兜帽任他們查看。

女子臉龐白皙，最為亮眼的是她那雙桃花如水的眸，連張賢這種見過絕色的人都忍不住晃了下神，真似那藏在深譚下的黑珍珠，「念瑤姑娘只要回答，去？還是沒去？」

張賢直勾勾的盯著女子的臉，不放過其任何一個表情，然後聽她輕聲答，「沒有。」

「哦？那可就怪了。」張賢圍著女子慢悠悠的踱步，利眼如鉤子一般掃量遍她全身，「這小子說那日有個穿粉色披風的女人上了我的馬車，而且，還蓄意割斷了繩子，如若不是你，那會是誰呢？」

念瑤忍下渾身的顫慄感，沉下氣問，「張管家可與我有仇？」

男子在她一側停下來，負后的手指磋磨著，「並無。」

念瑤突然轉頭望向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我為何要那麼做？」

張賢擰眉，趁著他停下，念瑤轉身往明亮的院落去，燈籠在冷風下留著個昏黃的亮點。

「是她嗎？」轉身，張賢掐住小廝的脖子問，臉龐現出陰險毒辣的模樣。

「呃，是，是…」

張賢的表情逐漸轉換，換成了一種琢磨不透的探尋的味道，鬆開手，冷冷一笑，「真有意思…」

松珂齋

覓山在廊下一個勁兒的跺腳，眼神焦急的望著進門的方向，嘴裡頭毫無意識的瞎嘟囔，「哎呦，不說回來了嗎？怎的還沒到？可是要了人命哦？」

正想著，見一抹亮粉色由遠及近，女子的聲音依舊那麼好聽甜美，「聽說你去門房問了好幾次？為何這般著急？」

念瑤在外面平復了半天心情才敢進來，實際上，她很思念世子爺，連夢中都是那人的身影，但同時，她又無比抗拒，她很茫然，又很無措…

覓山欲哭無淚的抓住她胳膊，「姐姐，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念瑤把燈籠吹滅，擱在一側的矮廊上，「到底怎麼了？」

「那個，那個…」覓山說起來也很費勁兒，但又不能不說，「那個，昨日我守夜時不小心撞到了榻前的小柜子，然後掉出來一本書，恰巧就讓世子爺撿了去，我，我…」

書？

什麼書？

「嗯，書怎麼了？世子爺的書？」念瑤被他說的沒頭沒腦的。仟韆仦哾

覓山一拍大腿，狠下心說，「念瑤姐姐的書，是一本關於房.事的畫冊…」

最後幾個字聲若蚊蠅，但，念瑤還是聽的一清二楚，房.事畫冊？

我的老天爺啊…

那日常嬤嬤讓她研讀，她只看了前幾頁就羞臊的不行，所以隨手塞柜子里，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真是…

覓山說完都不敢正眼看她，誰知道這位外貌憨厚的姐姐會藏著那樣的一本書啊？

「啊，那個，你說，爺？」念瑤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抓不住頭緒…

覓山面如死灰，「爺撿了去，並且，讓你回來就去見他，現下這時候，應該吃過晚飯在書房呢…」

書房外燈火通明，映襯的雪色都變的溫黃，念瑤腳步停停頓頓，她想了好多種解釋的說法，不斷衡量哪一個最合理…

臨近門口，突兀的想起前日她那個鬼迷心竅的吻，男子的唇真的好涼，若是床.事，會不會熾熱情濃呢？

晃了晃頭，將那些雜念都清了，才推門進入…

咣當…

剛進去就聽見好像撞倒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念瑤步伐快了些，繞過屏風看到坐在書案后的男人。

「爺，奴婢回來了…」女子的聲兒甜甜的，像極了她做的乳冰酪，涼涼爽爽的，卻又甜入人的心窩裡…

周頌一隻手握著書卷，另一隻手放在書案下揉著膝蓋，半天才矜冷的答應一聲，「嗯。」

垂著頭的念瑤起身，舔了下嘴唇，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周頌突然放下書，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身體熱起來，可能是炭盆子點的太多了，「沏壺茶吧…」

念瑤用眼尾掃了他一眼，仍舊是那個夢中的樣子，芝蘭玉樹淡如水的君子…

「是，爺稍等…」

女子轉身往外走，卻是沒看到，原本低頭看書的男子突然抬起頭盯著她的走動的背影，隨後露出來一個溫潤如玉的笑…

她，回來了…

到了茶房，念瑤先看了眼上面的蜂蜜罐子，然後才伸手拿下來，旋轉的重新蓋好放在更高處，沖泡起小青柑來…

濾水，斟滿，再濾水，衝掉渣滓，再次沖泡了幾分鐘，端著進屋。

燈光下，男子正襟危坐，書案上擺著好幾摞的文書，這兩日該是沒閑著，也不知道累沒累著？也不知道每頓吃的多不多？也不知道夜裡有沒有起夜？

念瑤輕聲靠近，「爺。」

茶水聲清脆悅耳，周頌握著書，卻根本看不進去，乾脆抬頭看向她…

女子仍舊是那身的水粉色長裙，髮鬢處一根素木簪子，轉到她的臉頰上，周頌突然抬手…

念瑤沒料到，下意識的往後退，卻被男子站起來一把拉住，「你的臉怎麼了？」

「啊？」

周頌盯著半紅腫的左臉，難得沉下臉，「我問你，你的臉怎麼了？被誰打了？」

兩個人離的如此近，近到能聽清對方的呼吸聲，念瑤慌張的眨眨眼，伸手想捂住臉，卻被男子快一步的撫上去…

男子的手指也很涼，還帶著股青草的味道，一下一下的輕撫她的臉頰，念瑤覺得他撫摸過的地方像著了火，熱的發癢…

「爺…」

周頌盯著她垂下的長睫，「嗯？我送你的玉簪為何不戴？」

那個？

念瑤的心悸動不已，兩片唇也像被黏住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周頌手指輕滑，抬起女子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可是不喜歡？」

「不，不是…」

周頌突然壞起心眼，故意逗弄她，「那是什麼？」

念瑤實在受不了他這麼近距離的跟她說話，唯恐再次鬼迷心竅的攀上去，這個男人太有魔力了，讓人想親吻，想擁抱入懷…

索性閉上眼，眼不見為凈，手指都哆嗦起來，「爺，你放開我…」

周頌見她閉眼更加放肆的看著她，看著她的每一處，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樑，櫻桃紅的唇瓣，還有嫩滑的臉頰，每一處都美不勝收…

「爺若是不放呢？」

男子的聲音近在耳邊，念瑤恨不能直接暈過去，為何，為何，為何這次回來世子爺會變成這樣啊，到底為何啊？

「睜開眼睛，看著我…」

周頌捏著她下巴再次抬高，兩個人幾乎緊緊貼上，再次命令道，「念瑤，看著我…」

徐徐哄她，他想看那雙水潤有光採的眸子，他想，讓她的眼裡只有他…

念瑤忍不住吞咽口水，身體止不住的輕顫，她的手掌攥成拳，狠狠地掐住自己，許久，才睜開眼…

睜開眼的一瞬，男子的唇落了下來…

「唔…」

這次不同於那次暗夜中短促的吻，反而延綿悠長，像是被春日的陽光融化了一般，交疊又醇美…

許久，周頌才鬆開她，聲音已然沙啞的不成樣子，「不許再閉眼，聽到了嗎？」

「嗯…」女子眼睫輕顫，像是邀人親吻一般讓人憐愛至極…

周頌的另一隻手掌摟著她腰身往懷裡攏，竟然輕聲的笑起來，「膽子這般小的人，為什麼會在床頭柜子里藏那種畫冊呢？」

這下念瑤被羞臊的更加無地自容，那些準備好的說詞也吐不出來，硬生生的憋的她心臟疼…

周頌一吻芳澤，不打算繼續逗弄，畢竟，這才是剛開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