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滿府皆知
周頌從寢房走出去老遠才停住，灰濛濛的磚瓦下是硃紅色的牆垣，上面覆蓋了一層雪，此刻天色微陰，沒有陽光。
覓山見世子爺停下，抻頭去問，「爺？」
「念瑤要回趟家，你讓張賢備些禮帶上。」
啊？
念瑤姐姐要回家？為什麼回家啊？是回家后就不回來了？覓山腦子裡一大堆的問號，「那個，爺，念瑤姐姐幾時走幾時回？」
周頌閉眼伸手捏了下眉骨，內心煩躁，「請假兩日。」
「哦。」覓山撓撓腦袋，一時理解不了主子的意思…
「罷了，還是別備禮了。」周頌話音落，繼續往書房的方向走，停留在後頭的覓山一張臉快皺成了盛放的綠菊，這朝令夕改的，到底是何用意啊？
很快他就發現，主子爺今個兒心情不好，應該說，特別不好…
「茶太燙…」
「磨太稀…」
「光太暗…」
「滾出去…」
在被世子爺攆出去的第四次，覓山終於忍不住的開始猜測，到底是什麼能讓主子如此失常呢？
為何？為何？為何？
莫不是因著太妃娘娘昨日的夜訪？
不對，那早起時就該發作了，怎的還隔著這麼許久？
那？莫非是因著念瑤姐姐？
怪不得，怪不得，肯定是，從寢房出來就陰了臉，明明晨起時還面帶微笑的問念瑤姐姐去哪兒了…
只一頓飯的功夫就搞成這樣，唉，當奴才的心真累…
再次進去的時候他就聰明了，「爺，念瑤姐姐剛剛來過，囑咐了一大堆，極其不放心呢…」
正在撥弄算盤的男子指尖一頓，挑起眉梢看向他，「說了什麼？」
覓山心頭一喜，果然猜對了…
「啊，姐姐說爺剛剛吃的太少，一會兒準備些白玉糕放著，還說爺昨夜睡的晚，怕一會兒犯困，讓點根岩蘭草香提提神…」
「嗯。」周頌低頭繼續撥弄算盤，但速度明顯加快，覓山不敢再打擾，出了外面去候著。
中午時，大廚房那邊送過來的吃食，周頌連看都沒看就讓撤了，覓山勸說了好幾句，被男子一個白眼就給打發出去。
在府上禁足也跟當值一樣的行程安排，差一刻也不成，戌時中準備就寢，覓山忘記提前用湯婆子暖床，蹲下在榻底尋找，轉個身就把一側的黑漆帶葵紋的小柜子給撞翻了，恰好剛沐浴過的周頌經過，彎腰撿起來唯一的那本書…
周頌泡在木桶里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念瑤第一次伺候他沐浴時的場景，忍俊不禁起來，灑了香露，還撲了玫瑰花瓣，整個屋子都香噴噴的，若是他真的洗上，估摸著都能吸引蝴蝶了…
這般想，卻又拉平了唇角，心裡頭默念了兩遍念瑤，隨後從水中起身。
披著外袍出去，恰好覓山把柜子撞翻，一本書在他腳下攤開，他只隨意的一瞥，然後定住…
攤開的那頁，正正的寫著，西施浣紗，下邊是一張巨大的圖，男子面向上正躺，雙腿伸直平躺，女子面向男子，雙膝跪於兩側，虛坐於上，兩手撫摩男子的身體，神態旖旎，再加上衣衫半褪，憑地讓人遐想連篇…
這是，春宮圖？
周頌彎腰撿起來合上看了眼封皮，果然是淫.穢之書…
覓山嚇的忙解釋，「這，這，不是我拿過來的，它，它，原本就在柜子里，我，真不知道…」
「哦？」周頌嫌臟，又扔了地上，回頭扯了白巾子擦手，「那是誰放的？」
「這個，這個，那個，我，我…」覓山語無倫次，實際上他腦中蹦出來的第一人選就是念瑤，但，又該怎麼說呢？
周頌也像是反應過來，若不是覓山，那就只有…
松珂齋常年不讓外仆進入的，除了…
覓山艱難的眨眨眼，「或許，是以往遺留的…」
這是在為念瑤推脫，畢竟私藏淫.書乃是大罪，再加上是在世子爺的寢房之中…
「這件事暫不要外傳。」周頌再次掃了眼被他扔在地上的書，「你出去吧，今夜不用值夜了…」
「啊？那，爺若是起夜？」
周頌抬眼冷冷瞥他一眼，「滾出去…」
「是，是，是…」覓山慣是知曉主子說一不二的性格，趕緊躬身行禮後退著出去，卻也真的不敢離去，只在一側的西廂房睡下。
燭火映襯在窗戶上，落的個橢圓形的模樣，只見男子再次彎腰，用白巾子包裹住那本書拿起來癱在床上，皺眉思索許久，才抬起指尖捏著頁尾輕輕翻開，每一頁的畫面都讓他倍感厭煩，自打成年，姑姑就總惦記給他開葷，但那些女子的面容以及軀體都讓他嫌惡，可能是潔癖所至，即便這般看著，也覺得噁心難忍…
重新合上包裹住放到他床前的柜子里，躺下枕著胳膊望著青藍色的帳子頂，眼前浮現出昨日夜裡女子那姣白的面容，她踮起腳，她靠近自己時吐出的香氣，是那種淡淡的橘子香，清冽冽的如同那杯茶…
不知不覺，食指就撫摸上了雙唇，來回滑動著，回想那個短促的親吻…
這一夜，周頌睡的很晚，起的自然也晚了，夢中紛紛雜雜的都是女子水粉色的模樣，像極了櫻花飄落揚起，讓他情不自禁的，想靠近，想親吻…
早起吃了點粥，便又去書房辦公，覓山進來的時候明顯感覺主子的情緒好了些，「爺，可要沏茶？」
「不了，你去門房通知，讓念瑤回來就到書房見我。」
「是。」覓山這下才打起鼓，肯定是因為昨夜的那本淫.書，完蛋了…
中午吃過飯，周頌也沒午睡，站在窗前望著廊下，許久，才落寞的回身繼續盤算，煎熬著一本又一本的反覆核對，可算到了申時末，突然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他掀開窗帘一角去看，只見半截的水粉色裙擺，猛地站起來往外走，及至了門口，才堪堪停下，左右踱步數次，才貼近了去聽，怎的還沒進來？
外頭覓山正在跟念瑤說昨夜裡發生的事，周頌卻不知道，以為是自己剛才看錯了，剛想拉開門出去，就聽外面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你去忙吧，我進去見爺…」
什麼？
周頌突然迴轉身體往回跑，慌亂中膝蓋撞到了書案的桌腿，疼的他嘶了聲…
剛坐下，女子便近了來，周頌故作忙碌的低頭看書，實則他的眼裡根本什麼都沒看進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書案前的女子身上…
「爺，奴婢回來了…」
不知為何，只這一句話，突然就讓周頌懸著的心落到了實地，是啊，她終於回來了…
覓山在廊下等了許久，都沒聽見書房裡有什麼動靜，莫不是爺要懲罰念瑤姐姐？怎麼罰？念瑤姐姐可最好了，這松珂齋上上下下打點的一絲不錯，而且還能摸順世子爺的脾性，這般實屬難得，要知道，就連他都是呆了好多年才站穩的腳跟…
不行，他得幫著念瑤姐姐，瞅剛才那模樣，估計那書還真是念瑤姐姐的，若是說出出處，是不是能免於責罰呢？
畢竟那書不可能是念瑤姐姐畫的，對，對，就這麼辦…
覓山輕手利腳的推開門，準備先偷聽一下，然後再衝進去求情…
然而，水墨山水畫的理石屏風后，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明亮的燈光下，孔雀藍四合如意天華錦紋地毯上，男子摟著女子的腰，緊密不分的包裹著親吻吸吮，隔著這麼遠，他都能看見兩人交纏下的舌尖以及銀白色相連的絲，這，這…
覓山瞪圓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主子爺最討厭別人觸碰，更何況是吃口水，但，但，為什麼感覺是世子在強迫念瑤姐姐呢？
他，還要不要衝上去？
這般的話，念瑤姐姐該是不會受懲罰了吧？
覓山蹲下身體退出去，合上門站在廊下摸著砰砰亂跳的心臟，他的主子爺在書房裡白日宣淫？
哦，不，用詞不對，覓山抬頭看了看烏突突的天空，現在是夜裡，不是白日，那麼，夜裡宣.淫.叫什麼啊？
東想西想的才把剛才看到的畫面揮出去，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們主子爺開葷了，太好了，他得趕緊去尋常嬤嬤去，告訴她老人家這個好消息，就說念瑤姐姐最合世子心意吧…
騰騰騰的跑遠了…
書房裡的兩人卻完全不知道，剛才情難自禁的那一幕已經被人瞧了去，而且很快就會宣揚的滿府皆知…
常嬤嬤是最先知曉的，登時樂的合不攏嘴，「好啊，好啊，念瑤肯定是生小子的命，菩薩保佑，讓咱們府上早早的來位小主子…」
從蓉慣是偎在檸香院子里的，正吃著珊瑚珠的大粒葡萄，邊搖頭晃腦的跟著檸香彈的曲子哼哼，那邊進來個小丫鬟，笑意盈盈的說著吉祥話，「常嬤嬤那邊來傳，說是念瑤姑娘得寵了…」
錚…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明天就去找念瑤姐姐，讓她放我去東街看雜耍…」從蓉吐出去葡萄籽，回頭望向古箏旁，「咦，檸香姐姐，你的琴弦怎麼斷了？」
前院，張賢用鐵鉗撥弄著炭盆里的火炭，聽見小廝說，笑意先浮出，隨後冰冷的命令，「你去辦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