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世子中毒
酉時,風吹過屋脊飄下些晶瑩的雪花,陰了好幾日,可算是又下起雪來…
書房內,周頌捏起茶杯淺呷了一口,茶香入喉,卻沒了回甘之蜜,「怎的不甜?」
男子揚頭看向一側正在拾掇衣櫃的念瑤,「跟以往沏的茶不同?」
念瑤手裡頭正疊著他的寢衣,聞言微側身體,眼波中還殘存著剛剛的旎態,水潤流轉,輕聲問,「為什麼不告訴奴婢,爺不能食甜?」
周頌眨眨眼,垂頭放下茶杯不看她,唇微啟,「覓山說的?」
念瑤也低頭,手指捏著盤扣一粒一粒的系著,「嗯。」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周頌還是沒捨得放下茶杯,用尾指輕輕勾著繼續說話,「不必聽他說,我可以吃的。」
念瑤驟然回頭,語氣急了些,「說了不能吃,再者,吃多了牙會疼…」
「你是大夫嗎?」周頌索性站起來往她所在的方向走,腰間的玉佩穗子隨著走動晃晃悠悠的,「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我說可以就可以,嗯?」
衣櫥的儲間是長方形的,兩側掛著褂袍,此刻念瑤站在中間,恰好被男子堵住出口,進不得出不得,「爺?」
「嗯?」周頌負手又走近一步。
念瑤輕蹙著眉尖,淡淡的轉移話題,「不是看書嗎?」
「不看了。」只想看你…
女子的臉頰逐漸熱起來,粉撲撲的瞧著特別可愛,也,特別可口。
「那,要出去嗎?我準備外袍…」念瑤背對著他取衣服,緊張的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渾身也緊繃的要命…
周頌慢悠悠的再次逼近,直至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公分,男子靠近了女子的髮鬢處輕嗅,一雙眼裡全是熾熱的火光,「你,用的什麼洗頭髮?」
「啊?」男子越是靠近,女子越是往衣櫃里躲,這話問的無厘頭,她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我說,你身上很香,頭髮也很香…」說完,周頌的耳朵就紅透了,但是,是真的香,好聞的橘子香…
「我已經四五天沒有沐浴過了…」說到最後,念瑤的聲兒幾乎都沒了…
周頌卻被她這句話逗的彎腰開始笑,露出一排白牙,眉宇舒暢,眼中儘是粼粼的光彩,笑夠了,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往外走,「你真的是太會煞風景了…」
念瑤的心一直提著,見他開懷的笑,自己也不覺得那麼窘迫了,甚至有些後悔,剛才來的時候應該沐浴的,再不濟,用手帕簡單擦洗一下也好啊…
外邊,覓山正在小廳里看雪景呢,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忙躬身行禮,聽得上方男子說,「備水沐浴。」
「是。」
覓山微抬了眼去偷瞧,念瑤姐姐被爺拉著就那麼出了去,這是,這是要回寢房睡覺的節奏?但是,這個時辰不是該看書嗎?哎呦喂,天冷著呢,怎麼能這麼就出去…
趕忙追出去,「爺,爺,爺,披了…」
周頌從西廂房拿出來念瑤的披風,正在給她系領口的絲帶,纖長的手指繞過水粉色,折了又折,成了蝴蝶的形狀,隨著冷風晃動著…
還是被男子拉著走,念瑤在後面一直盯著他散落的長發,滿腦子都是他剛剛那個笑,笑的是那麼好看,讓人想傾盡所有去換,這樣的男子,誰會抵抗的住呢?
很快到了寢房,屏風后已經飄起了白色的霧,中央一個木桶,裝滿了熱水,周頌鬆開她,「你去沐浴。」
啊?
「不。」念瑤退後縮著剛才被他緊握的手,「爺,這般不合規矩,奴婢還是…」
「聽話。」周頌攬過她的腰,伸手撫摸女子的頭頂,「不是說好幾日沒沐浴過了嗎?」
「奴,奴婢,可以回自己院子里…」
周頌見她畏縮的模樣,不由的猜測,她這是欲擒故縱?畢竟私底下那般膽大…
「你不想和我一起嗎?」
這話到了念瑤耳邊里,無異于晴天霹靂,世子爺,世子爺這是邀她一起沐浴,天啊…
「不,不,不,爺,爺誤會了…」解釋起來口齒都不清楚起來,怎可如此放肆呢?
這次周頌皺起眉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親過她,以後還會同睡一張床,她理應是他的人,「你告訴我,我誤會了什麼?」
男人再次逼迫而來,念瑤受不住的想逃,「爺仙人之姿,奴婢不敢妄想。」
周頌鬆開攬著她的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女子噗通跪下,烏黑的發頂對著男子,姿態低到塵埃里,她叩首,說,「奴婢,配不上世子爺的寵愛。」
寒風凜凜的吹入她兜帽里,念瑤不知怎麼才回到院子里的,只是覺得渾身都冷,手也凍的僵疼,舉到嘴邊握成拳頭吹熱氣,吹了兩下,淚珠子便往下落,噼里啪啦的掉個不停,終究嗚咽起來…
這一夜很煎熬,自打女子跑出去,周頌就沉下臉,轉個身還是氣不過,伸腳踢了下裝滿水的木桶,然後坐在床沿上運氣,這輩子他第一次如此對待一個人,一個女人,但是,他這算被拒絕了嗎?
夜半,念瑤把洗好的深灰色夾襖晾起來,然後潑了水回屋裡繼續打掃別處,這一打掃就是一夜,凌晨時還是耐不住,又去了大廚房挑選食材,剛進去就聽見那幾個老婆子嚼舌根,「喂,聽說了嗎?爺寵了個丫頭…」
「啊?真的嗎?」
「當然,從內院里傳來的消息。」
「還以為是撞鐘的和尚呢,這是頭一個吧?」
「嗯呢,也不知道哪個狐媚子耍詐,你是不知道,往常這個時候江南那邊該來幾位表姑娘了,那真格的各個國色天香,也不知道世子爺怎麼回事,竟會寵個丫頭…」
「就是,這往後若有了主母,定饒她不過…」
後續的話念瑤沒再聽,拎著竹簍往松珂齋去。
早起做的養胃捧渣膳粥,酥頁層層的繡球餅,用仙貝炒的萵筍,荷葉包的蟹黃膏,還有熬的翡翠銀耳羹,這般端著進了去…
覓山早起伺候著穿衣,見主子神態冷漠,一時不敢主動說話。
周頌捏了兩下眉心,昨夜幾乎沒睡,這會兒有些難受,「換上朝服,今日要進宮。」
「是,那早飯呢?」
「不用了。」實在沒心情,吃不下。
剛說完,門帘由外掀開,女子的人影幢幢而來,言語間仍舊恭敬無他,「爺,做的酥餅,您嘗嘗?」
周頌猛然覺得好像昨晚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她不曾拒絕,也不曾懼怕…
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虛妄了,因著,女子的眼下也是一片青色…
覓山早就感覺氣氛不對,趕忙說和,「念瑤姐姐,爺要進宮,便就不吃了,撤了吧…」m.
同覓山這最後的三個字一起,是周頌說的,「擺上吧…」
覓山左右看了看,順勢著補,「啊,擺上,說錯了,打嘴…」
自補了一巴掌后,看著念瑤轉身去了花廳,而主子爺卻望著那個方向神色沉沉,許久才動。
覓山站在花廳外,急得來回直轉悠,這到底是怎麼著了啊?
花廳里,周頌吃口酥餅,喝口羹湯,裡面仍舊沒有糖,但,卻意外的好吃,難道,連吃食都覺得她做的最好了嗎?
這次吃的很多,蟹黃夾雜著荷葉的清香,讓人慾罷不能,周頌幾乎都吃了,擦嘴后,坐在玫瑰椅上看向站在屏風前的女子。
「很好吃。」
念瑤恭敬行禮,「謝爺誇讚。」
周頌轉了轉眼珠,輕嘆口氣,「確定要跟我這樣嗎?」
忍住眼眶湧上來的酸意,她不能哭,「爺,奴婢沒什麼好的…」
周頌煎熬了一夜,好不好的,他說了算…
正要說什麼,覓山敲門提醒,「主子,來不及了…」
「等我回來。」周頌經過她的時候輕聲說,沒得到答覆就大步出了去。
下朝後,周頌跟著小太監往臻雲宮去,遠遠的就瞧見女官捧著一堆堆的畫冊,該是每年的舊戲碼…
果不其然,一進殿行禮后,就聽見小姑奶奶興奮的聲音,「哎呦,侄兒啊,這個姑娘標誌的很,瞅瞅這模樣俊俏的,跟你很配…」
「哦,是定山侯的次女,身份低了些,但沒事,再看看別的…」
周陵兒面前是一個紫檀木鑲嵌象牙花映玻璃的大案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畫像,周頌沒走近都覺得腦仁疼,「姑奶奶,府中還有事…」
「不準走。」周陵兒抬起頭厲聲喊,「你敢走個試試,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周頌聳搭著肩膀,每年這時候都來一出,就沒有點新鮮玩意兒…
「過來,你看這個,怎麼樣?」周陵兒舉起來一個,長長的晴雪色流蘇袖擺垂著,露出來白皙的手腕,「鄒丞相府上的嫡女,身份配得上我的侄兒了,樣貌嘛,也挺秀麗…」
「確定畫師沒收受賄賂?」周頌指著另外一張,「這兩幅長的一樣…」
什麼?
周陵兒打眼一瞧,果真有點相似,胸腔里立刻積上火氣,敢糊弄她,真是活膩歪了,「徐英,讓這個狗畫師滾過來…」
趁空周頌出了宮,坐上馬車才覺得睏乏,覓山在一側掀開食盒,「爺,念瑤姑娘準備的柿子餅,您嘗嘗看,聽說很甜…」
周頌冷冷的昵他一眼,覓山立刻賞自己一巴掌,讓你嘴沒有把門的,該…
聽到念瑤,周頌突地心情又好起來,一會兒回去,該怎麼和她說呢…
邊想邊吃了一個柿子餅,嗯,挺甜的,涼絲絲的提胃口,連續又吃了三個,才閉上眼假憩。
午時回的府,剛進松珂齋,周頌就覺得肚子攪勁兒的疼,吩咐覓山在外守著,他直奔恭桶去,這一蹲就是小半個時辰,雙腿虛浮著出來,覓山一瞧不好,立刻喊了太醫來,診斷過後下了結論,「崇陽王世子,您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