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宮宴

第 2 章 第二章 宮宴

韶華殿後院臨時搭建著關那猛虎的氈帳,兩名侍衛均右手搭著佩刀,正守在帳外站崗,見李貴英等人過來,其中一位冷著臉立即伸手阻攔。

「欸,這不是小喜子嗎?萬中,放行放行。」

另一位瞥見穿紅掛綠的阮昔,笑著朝同伴擺擺手。

「孫侍衛。」

阮昔熟稔地和他打招呼,她在原主的記憶中見過孫侍衛,此人一直負責看守猛虎,和阮喜關係很近。

「去吧。」

李貴英厭惡溢出帳外的畜生臭味,用手帕緊掩口鼻留下句「上場前好好獃著,別亂跑」,便領著其餘小太監進了正殿。

「老閹貨,就知道往暖和地方鑽。」

孫侍衛對著李桂英背影低聲罵了句,用手搓搓凍得通紅的臉,招呼萬中:「走,咱哥倆也跟小喜子進帳躲躲。」

萬侍衛顯然剛接這差事不久,心裡沒什麼主意,索性撣走肩上雪沫,同前輩撩開厚重的棉布帳簾。

剛進氈帳,一股熱浪便直撲阮昔臉上,感情為了伺候好這位虎大爺,裡面還添了幾盆燒得噼啪作響的爐碳。

棚內角落裡有三個空桶,裡面有血水殘留,大抵是給虎餵食用的,關虎的黑色鐵籠就擺在正中央,底部墊有裝小滾輪的結實木板,方便運送。

鐵籠的黑漆有幾處已剝落,一些鐵杆甚至還輕微扭曲,不知曾遭受過怎樣可怕的攻擊。

阮昔只在動物園裡近距離見過老虎,可面前這位,塊頭明顯比它們大了不止兩倍。

雪白的虎身布滿黑色不規則條紋,碩大的虎頭枕著兩條交疊的前爪,乳白色的長甲粗且鋒利,半隱藏在爪毛里。

隨著鼻腔里發出的沉悶呼嚕聲,虎嘴上十幾根堅硬微耷的鬍鬚也跟著有節奏地上下晃。

老天爺,就讓它永遠睡下去吧……

阮昔的禱告沒能如願,震耳的鼾聲驟停,白虎掀開眼皮,泛著青光的獸眼牢牢盯住阮昔,嚇得她不自覺後退半步。

「瞧瞧這畜生,拿眼瞪咱們呢!」

見萬侍衛連籠邊都不敢靠近,孫侍衛大笑,一把攬過阮昔的肩:「還是小喜子有本事啊,這次若能在御前露臉,估摸賞錢也少不了,到時必須得請哥幾個兒喝酒!」

阮昔掛著笑連連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孫侍衛心中感慨,話一多就收不住匣子,絮絮叨叨和萬侍衛講起阮喜的事。

阮喜幼年進宮,卻始終還是最末等的打掃小太監,和他師傅李貴英脫不開關係。

那老燈心量窄,不容人,徒弟們做事但凡有半點差池,便濫用私權重罰,更不肯給下屬任何出頭機會,生怕有朝一日會被後生騎在頭上。

前段時日,阮喜伺候李貴英時,不過失手打翻茶盞,便被罰獨自擦洗兩座宮殿,甚至連屋頂上的鳥糞也得收拾妥當。

倒霉的阮喜通宵未歇,等天蒙蒙亮剛想吃口早飯,又被那貨臨時派去喂白虎。

好在否極泰來,那日他在宮中名聲大噪,在御前領了馴虎的差事,脫離了李貴英的管轄。仟韆仦哾

孫侍衛平日總聽阮喜訴苦,心中自然對李貴英也厭惡得緊,每每提起都要罵上幾句。

萬侍衛心中五味雜陳,他只聽說過阮喜的名號,今日見他一副紅紅綠綠的可笑扮相,心中本對他沒什麼好感,以為只是個在君前討好扮丑的不入流之輩。

如今聽得唏噓不已,看向阮昔那瘦瘦小小的弱身板兒,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阮昔很有眼色地隨著孫侍衛的話長吁短嘆,時不時再做出用衣袖擦淚的動作,引他又聊起這陣子阮喜馴虎的許多事。

各中辛苦不提,阮昔注意到,阮喜並非只有受賞那日才跟白虎同籠過。

因此稀罕事在宮中盛傳,每逢有貴胄生起性子前來觀賞時,他都會做此表演。

【看來,他已徹底掌握了某種不讓白虎攻擊自己的訣竅。】

白虎似乎聽膩了三人的聒噪,緩緩站起身來,將身上有些壓扁的毛抖開,朝角落裡空桶的方向抽抽鼻翼。

【這就奇怪了,阮喜之前被排擠得那麼嚴重,日子過得自顧不暇,究竟是從哪兒學到的馴獸本事?】

兩名侍衛正聊得火熱,未曾注意到籠子內的動靜,阮昔眉頭緊鎖,口中隨意附和著孫侍衛的話,腦中卻不斷地思索著。

【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被遺漏了……】

白虎猛然發出雷霆怒吼,巨大的身子轟然朝著籠壁狠撞,嚇得三人一激靈,腿絆腿的差點摔成個疊羅漢!

「親娘啊,這鎖能撐得住嗎?」

兩侍衛看著搖搖欲墜的銅鎖心裡直打鼓,也不躲懶了,寧可去外面挨凍也不想受這等嚇。

沒人注意到阮昔眸中迅速閃過的一絲欣喜。

纏繞在腦海中的某個死結,打開了!

***

韶華殿內,朝中各階臣子、後宮嬪妃早已依禮入席。

廊下絲竹奏和聲飄渺縈繞,十位曼妙舞姬隨著音色和節奏的變換輕盈轉變舞步,手中蟬翼般明透的團扇輕掩面,盈盈秋波流轉。

偶然狀似無意露出點點朱唇,惹得席上客晃神之際,復又一轉身,翩然到其他處。

「好啊!好!」

烏韃三王子巴滿飲盡杯中酒,被撩撥得心癢,不由得郎聲讚揚。

他身高八尺,體格健碩如熊,膚深褐色,細卷黑髮並未束起,隨意披在肩頭,滿臉濃密絡腮鬍幾乎要撥開才能看見嘴。

不過半刻鐘,桌上的牛羊肉就被他風捲殘雲倒入肚中,美酒也喝了幾壺。

可巴滿卻還直呼不夠勁兒,和左右抱怨這宮裡的瓊釀淡如水,比不了草原的烈酒,全然不顧同席的臉色。

百般挑剔中,唯獨對各色舞姬眉開眼笑,時不時的還嚷幾句「扭的好」、「真夠勁兒啊」,看得烏韃隨行使臣都忍不住使眼色勸阻。

後宮女眷哪見過這等粗鄙醜態,皆避目私語,以太師蔡元德為首的重臣心中對巴滿更加輕慢,就連舉樽敬酒時,都只是掩袍做做樣子,並未沾唇。

「難得三王子有此雅興,索性將美人帶回身邊服侍罷。」

席首金龍巨案后,端坐龍椅的皇帝殷承景一揚手,那些舞姬從善如流地朝皇帝和巴滿謝福后,施施然退下。

「哈哈,陛下大德,小王謝過了!」

巴滿粗聲謝恩,殷承景眸光微斂,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酒樽把玩了一圈兒后,復放回案上輕輕推遠。

站在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周福海心明眼亮,忙朝下做了個手勢,各職宮女層層傳下去,廊下奏樂即刻停下。

見狀,後宮嬪妃和臣子也紛紛止箸,面朝龍案恭聽。

「說起來,此前三王子送來的白虎也在宮中養些時日了,孤聽聞,它在烏韃是最兇悍的猛獸?」

殷承景斜靠在龍椅上,單手撐著頭,略帶醉意問道。

他嗓音低沉,此刻帶上些酒後的微啞,更平添絲蠱誘人心魅力。

提起這事,巴滿立即來了興緻:「哈哈,此言可不虛!這白虎是小王野獵時碰巧遇到的,凶得要命,不畏刀劍也不懼鼓震,他娘的在獵隊里橫衝直撞,足足折了小王三十多人馬!」

「哦?此獸如此棘手,三王子又是如何馴服的?」

太傅管熊飛掌管軍政大全,身上將氣頗重,對狩獵之事興趣比那些文官要濃多了。

「哼,說到底,這畜生終歸還是畜生!小王提足了氣,手執雙臂的粗通天木棍,再在棍頭裹上十幾層油布,用烈火點燃,用此物獨自和它纏鬥整整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吶,終於將那畜生折騰得沒勁兒了,乖乖鑽了籠子。」

巴滿說得唾沫橫飛,興緻高昂處甚至腳踏凳椅,手舉吃得半剩的羊腿比比劃划,唬得周圍服侍的宮女都下意識護頭,生怕被掄個正著。

「其實要射殺此獸不難,難在生擒!而且是小王一人完成,沒用旁人插手!」

這段往事在烏韃可是百姓交口稱讚的傳奇,甚至連烏韃王都對他大為嘉獎,威望一度遠超大王子。

巴滿能擔任此次出使谷聖國的任務,和此事也有關聯。

聽著周圍臣子的交口稱讚,巴滿受用之餘,側目打量著谷聖國的皇帝殷承景,心中暗暗不屑。

呔,這中原是資源肥沃的好去處,卻也把人養廢了!

瞧殷承景那斯文樣兒,膚白皮嫩的,簡直比女人還美三分,不像烏韃的漢子勇猛威武。

他巴滿這身黑褐黝亮的皮肉,可是經受過風吹日晒洗禮的證明!

有機會真刀真槍走幾個回合,怕不是剛照面就能將這小白臉挑下馬!

一國之君都這鳥樣,谷聖國戰士又能強到哪兒?

咳,可惜烏韃的漢子各個驍勇善戰,虧就虧在這人口短缺上了!

草原是廣闊,但生存環境太惡,地硬得沒法兒播種,四季氣候又差別大,壓根兒就沒法在一處安居,只得游牧為生。

在這種條件下熬出來的將士能以一敵十,卻敵不了百。

從前烏韃和谷聖國幾次交鋒,每次開端都勢如破竹,可回回都總敗在後力不足上,硬是沒整個吞下中原!

上次那場戰役最慘烈,谷聖國上任死鬼老皇帝損吶,打不過烏韃就緊閉城門乾耗著,足足龜縮三年,直把烏韃耗了個乾淨。

父王心中有恨,為了百姓安危才不得不咬牙低頭,答應烏韃歸附谷聖國。

可那都是老黃曆,烏韃休養了五年,狗日的老皇帝也在去年死了。

新繼位的小崽子殷承景毛都沒長齊,怕不是連那張龍椅都坐不穩,能拿什麼抵抗烏韃鐵騎?

只要能尋個恰當時機,中原就像個外強中乾的稻穀殼,兩腳就踩碎了。

區區幾個舞姬算個屁?

巴滿舔舔嘴唇,目光在遠處席間的後宮女眷上貪婪流連。

在烏韃,女人同黃金、駿馬一樣,都是勝利者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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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身邊的死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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