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鳥木為梟 梟鳥食母（下）
此時的李雲站通天塔的頂端，他俯瞰著通天塔下，自己妄想出來的倀。
宋子淵在他耳畔低語，「這裡，是你的森林，看看這片生你養你的地方，看看這些仰視著你的樹木！」
「你只需要動一動手指，我敢保證所有人，我是說龍城的每一個活人......」
李雲梟早已經神志不清，黑夜的微風，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迷離的眼神中，道不清是痛苦還是享受。
這種衝擊力，如同行星爆炸，今夜之前，李雲梟只是一個吃著老鼠肉，掙扎在龍城低端的混混。
而現在，他彷彿主宰一般，甚至不需要拿著砍刀，只要他動一動手指。
「改變你的命運！不要成為一個懦夫！」
宋子淵察覺到了，李雲梟深處，那可悲的善良。
像是溺水的小貓，發出刺耳的嬰兒哭聲，宋子淵愈發興奮了起來。
「李雲梟好好回憶，回憶你這可悲的一生中，到底有誰值得你去守護呢？」
「那些偷你錢，背後陰你的好朋友嗎？」
「還是你從來不敢奢求的愛情，醒醒吧，你早已經身處在深淵之中，何必自欺欺人？」
「你感受到的陽光，才是你自我安慰的幻想。」
字字如刀，刻在李雲梟的心頭上，那些回憶變得切膚入骨。
李雲梟的眼中，世界逐漸變得黑白，那些他用幻想塗抹的色彩，被宋子淵全部擦去。
「我就是你，」宋子淵如同創世神一般，天空裂開了一道口子。
黑白的彎月，懸挂在李雲梟頭頂，李雲梟干啞著喉嚨，虔誠地回應道：「你就是我。」
邪神的祭祀終於，走到了最後的一步，宋子淵很滿意，他的真身即將現世。
李雲梟雙腳踩在護欄上，他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對著天空上的裂隙。
嘴裡冒出，晦澀難懂的位元組，與此同時整個龍城，原本燈火通明的世界，也全部淹沒於黑暗之中。
老劉獃獃地看向天空，無視了周圍突然不動的倀，嘴裡的尼古丁和血腥味，讓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
改造后的雙眼，卻無法看清這片黑夜，劉隊艱難地移開了目光，看向自己周圍的戰友。
「你們看見了嗎？」
「黑色的天空，好像露出了微笑！」
天空中，一滴滴雨水落下，滴落在一張張人臉上，流入他們的發梢之中。
劉隊心中「咯噔~」一下，他急忙對著肩上的無線電，大聲咆哮道：「邊，邊境收縮了！」
「微笑的天空，血色的雨夜，魑魅魍魎百鬼夜行，被TM的偷家了！」
劉隊曾經去過邊境，這位自詡硬漢的男人，在邊境線只待了半個小時。
他看了半年多的心理醫生，整日煙酒不離手，加上遇見現在的妻子，才算是緩解了過來。
劉老根突然眼前一黑，像是被卡車全速衝撞了一般，他陷入了自己的夢裡面。
「劉老根，要不你還是去民政局，把離婚證扯了吧。」女人的聲音很虛弱，她的手指輕輕敲打著鍵盤。
一行行文字扎進，劉老根的眼眶中，「離個**！」
「老子都年過半百了，這輩子也干過啥好事情，就剩這個紅色本本了。」
女人笑了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隨即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年從邊境回來的時候，你也沒放棄老子啊！」劉老根的手掌，感受著妻子額頭的溫度。
隨即這股溫暖，
流入他的心臟，他的雙腿，他的大腦。
倀化身成了鬼，而他們身後的那頭「老虎」，逐漸露出全貌。
半分鐘之後，只剩下劉隊一人，站在屍堆之中，木然地看著前方爆炸的火光，肩上的通信裝置，除了慘叫聲之外，便只剩下了祈禱。
粘稠的血液，沒過了他的腳踝處，很難相信灣仔區，到底死了多少人。
也許只剩下，劉隊和半生不死的李雲梟了吧。
「滋滋~」的電流聲中，一個女人的聲音，佔據了整個通信頻道。
「這裡是龍城官方，邊境防線部隊。」
「鬃狗公司還有人活著嗎？」
「邊境防線！？」劉隊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使勁吞咽了一下，避免自己被口水嗆到。
「我，鬃狗公司安全保衛部門，劉老根目前，還，還活著。」
女人鬆了一口氣，隨後她言簡意賅地說道：「你是等死呢？還是想死呢？」
「你是什麼......什麼意思？」劉隊忍住了，不雅的單詞，終究還是沒有爆出口。
「你老婆的事情，我們發誓一定會竭盡全力，把她救治好的！」
「我要做些什麼？」劉老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去通天塔，找到李雲梟，把這個東西交給他，就說是張雲兒的遺物。」
通信裝置被掐斷了，劉隊一頭霧水的看向周圍，什麼都沒有。
可就在下一秒，黑夜中突然落下一道光亮，撕開了濃稠的夜。
光芒漸漸消失，劉隊那隻滿是血漬的手，把玩著眼前的物件。
像是晒乾一塊晒乾的臘肉，劉隊頓時間沒了興趣，「TMD，是怕李雲梟餓著？」
「老子可不會炒臘肉，」劉隊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他邁著步伐走入更加黑暗，無聲的灣仔區之中。
———————————————————
寂靜的灣仔區，李雲梟在通天塔的頂端，他雙手抱著自己的後腦，痛苦地呻吟著。
宋子淵的聲音早已經消失，只剩下最後一聲，「謝謝，蠢貨。」
李雲梟成為了，宋子淵找到龍城的空間錨點，而【23：15】將會成為時間的錨點。
灣仔區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對宋子淵來說更像是一種未來，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被宋子淵牢牢抓在手裡，當他從那沒有時間和空間概念的混沌中，再一次出現的時候。
時間會倒流，宋子淵有充足的時間成長起來，對抗長久以來的死敵，邊境防線部隊。
李雲梟現在，更像是一個，徒有肉體和靈魂，卻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怪胎。
他忘記了上下左右，他遺落了時間的概念，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他永遠停留在了，宋子淵真身開始降臨的那一刻。
他的身體，將不會再長出一根毛髮，他失去了飢餓口渴睡眠......
李雲梟腦海中無數晦澀的知識，像是腦海中爆開的核彈一樣。
但他現在，根本死不掉，也瘋不了。
從通天塔最高處墜落，李雲梟撿起碎裂在地上的玻璃碴，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身體的疼痛感，讓李雲梟渾然不知，他咬掉了自己的舌頭，他咬掉了自己的嘴唇。
「李雲梟？」劉隊一路上暢通無阻，「你，你......」
劉隊看著李雲梟此時的模樣，完全無法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李雲梟的手指，死死嵌入自己的臉皮里，他的眼瞼被拉的攏長。
「我好痛啊。」
劉隊看不下去了，隨即從自己的黑色戰術背心中，拿出了一盒鎮定劑。
「對了，這個東西，張雲兒留給你的遺物。」劉隊差點忘了，自己一直緊握著的這塊肉乾。
張雲兒的名字，傳入李雲梟的耳中，伴隨著令人舒適的歌喉，那首搖籃曲突然尖響起。
李雲梟扭曲的雙臂撐著地面，此時的他早已經沒了人樣，「謝謝。」
腦海中的知識，引領著李雲梟，撿起了地上的肉塊。
那是張雲兒的心頭肉！
「我艹，你真吃啊？」劉隊看的頭皮發麻，他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這一路上都沒有見鬼。
如同嚼蠟一般，牙齒每咀嚼一下，伴隨著舌頭斷裂之後的血液，李雲梟的喉結就會動一次。
而大腦的劇痛感，便會減輕一些，「還，還有嗎？」
劉隊看著，李雲梟那張摔的變形的臉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
拿出鐵盒子中的鎮定劑，「你應該還算是個人吧......」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劉隊對準了李雲的大腿動脈，一針扎了下去。
「要是還痛的話，等你姐來了再說......」昏迷前的李雲梟，聽見了劉隊的嘆息聲。
「姐姐？」
「姐，姐？」
李雲梟呢喃著，疼痛並沒有消失，他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沉入腹部的心頭肉，以及扎在自己大腿上的那根鎮定劑，讓李雲梟的意思漸漸清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