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伊莎貝拉

二.伊莎貝拉

這是北境冬季少有的晴天,沒有鵝毛大雪,也沒有呼嘯的北風。

雪白的霧凇,山間的清泉,空中偶爾飛過幾隻小鳥,一切都是那麼的和平而寧靜。

車輪和馬蹄的聲音在林間回蕩,長長的車隊在冰封寂靜的世界里緩慢地穿行,從天上看,就像一條蜿蜒的河流,緩緩地向南流淌。

不過這條河流略微顯得有些湍急。

這是北境的巡禮隊。幾天前,他們遭遇了刺殺。所幸的是隊伍中的護衛數量足夠的多,在騎士們的奮力反抗下,他們還是一路殺了出來。

圍堵他們的是邪教徒,而邪教徒是出了名的悍不畏死,為了信仰死戰不退,即使手無寸鐵,戰至最後一人,他們也會拼了命地完成任務。對於這些被洗了腦的可憐人來說,他們生命的重量遠不及牧師們的一句稱讚。

換句話說,這些可憐的人們甘願為牧師們的一句話赴死,邪神牧師的命令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雖然他們已經逃入了地形複雜的森林,但所有人都知道危機仍未解除。

「我們這樣直接離開真的好嗎?北巡還沒有完成一半……」卡特琳娜望著窗外白雪滿枝的雪松,低聲詢問身旁的護衛。

「沒事的,皇帝陛下會理解我們的。」伊莎貝拉安慰著她。看著她那蒼白的小臉,不由得又心痛起來。

「多可愛的孩子啊,那群邪教徒簡直就是畜生,這麼小的孩子也要下手。」伊莎貝拉在心底惡狠狠的咒罵著,想到她們這一行人的遭遇,伊莎貝拉更是心生愛憐。

「喝點茶吧。」伊莎貝拉從馬車的柜子里取出泡好的熱茶,高檔鹿皮水袋的保溫效果很好,溫熱的茶水讓卡特琳娜的面色好看了許多。

「可是莫雷爾德和喬伊斯小姐他們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卡特琳娜追問道。

「小莫雷爾德身邊有足夠的護衛,不會有事的。皇帝陛下會派人來……」伊莎貝拉話還沒說完,一道無形的波紋掃過,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久久不動。

伊莎貝拉的臉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卡特琳娜輕聲問道。

伊莎貝拉沒有回答。她的感知被觸動了。

車夫沒有傳來任何信息,也沒有示警。

沒有鳥叫,沒有風聲,連馬鼻打響的聲音都沒有,四周一片寂靜,毫無聲息。

來自寂靜與未知的恐怖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伊莎貝拉從馬車暗格中取出手弩塞給卡特琳娜,告訴她不要下車不要出聲,抽出座位下的斬劍,悄悄地摸出馬車。

寂靜,無聲,車夫癱倒在前室里呼呼大睡,拉車的馬匹也閉上了眼睛。

空氣中沒有異味,也沒有煙霧。

緊握斬劍,伊莎貝拉向隊伍的前部走去,她感到了莫名的壓力,還有淡淡的恐懼。

伊莎貝拉是將門子弟,成年的那天她徒手幹掉了一頭被餓了兩天的狼。

她不是溫室里長大的花朵,她是天才,剛剛成年就擴展自身感知的天才,尋常之物是無法讓她恐懼。

既然她感受到了恐懼,那麼這裡一定有超出她「感知」的存在。

她悄悄地向前,向前,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一絲血的腥味鑽入鼻腔,很新鮮。

伊莎貝拉調整著自己的感知,尋找腥味的來源。

然後她看向了二皇子的馬車。

壞了,可能是皇室內部的派系爭鬥。伊莎貝拉心裡一緊。

二皇子要是出了事,

整支車隊可能都會陪葬,不用說陪葬,說不定現在他們就會被幕後黑手給滅口。

聯想到之前的幾次刺殺,伊莎貝拉的心裡泛起了淡淡的寒意。

馬車的門被推開了,一名白袍的男子走下馬車,手裡提著三個腦袋。

那是二皇子和他的兩個護衛的。

男人穿著一身教會的白袍,袍上鑲著黑邊。

他直勾勾地盯著伊莎貝拉藉以隱藏身形的馬車,露出僵硬的微笑。

很顯然,他已經發現伊莎貝拉了。

可惡,伊莎貝拉一咬牙,轉身就往回跑。她可沒辦法悄無聲息地在馬車的狹小空間里幹掉皇子和他的護衛們。

更何況那兩位護衛也是成功擴展了感知的好手。

在這個國家,除開被雪藏的那些,能擴展感知的無不是一方高手,不說享譽全國,也至少是名動一方。

伊莎貝拉選擇跑路,也沒有能力擊退來犯的敵人,她沒有義務去為皇子報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至少跑路可以活得久一點,伊莎貝拉如是想著。

她的地位並不低,想殺她也並不容易,在她的認知里,教團明面上也沒有幾個跟她同級別的。況且,她還有她的公主要守護。

兩側的樹木飛速後退,一道破空聲響起,一道無形的觸手抽在了離伊莎貝拉不遠的馬車上。馬車瞬間被撕裂了,如同炸彈般炸裂開來,碎片紛飛。儲存在馬車上的物資散落得滿地都是。

好險。

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加速向卡特琳娜的馬車衝去,去的時候走了足足五分鐘的路,回的時候僅僅用了不到三十秒。

還沒等伊莎貝拉喘口氣,她心中警鈴大作。

一根無形的觸手向她的右側刷來。

她想躲開這一擊,但是她不能。她的不遠處就是卡特琳娜所在的馬車,她無法確定卡特琳娜是否會被誤傷。

一咬牙,她選擇舉劍格擋。

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伊莎貝拉連人帶劍直接被擊飛,撞在一邊的馬車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伊莎貝拉掙扎著坐起身來,活動著發麻的手腕。破爛的衣裙下,鎖子甲隱約可見。

自從她們受到襲擊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脫下過這身鎖子甲。

巨大的雜訊沒有驚醒任何人。

優雅的騎士和小姐們還流連於美妙的夢境。不知危機的降臨。

「你這讓我很難辦啊,小姐。」男人的扭曲的影子闖入伊莎貝拉的視線。

恐懼再一次突破了防線,充斥著她的內心。

「為什麼就不能讓我省心一點呢,安安心心地去死不好嗎?」男人搖頭嘆息著,無形的觸手從影子中蜿蜒而出,這次,是兩根。

「晚安,女士。」男人低頭致敬,身後的觸手加速抽向伊莎貝拉。

「嗖!」一聲巨響。無形的觸手在空中被箭矢撕裂,無形的血液在空中四散。

「不準傷害姐姐。」稚嫩的聲音在伊莎貝拉的身後響起,卡特琳娜從馬車的後方探出頭,鼓起勇氣,閉著眼射出了至關重要的一箭。

聖銀鍛造的弩箭從伊莎貝拉身側飛過,深深地扎入觸手。

來自教團的聖銀弩箭對這些邪惡不詳的觸手有著超乎想象的殺傷力,僅僅是輕輕地蹭一下,就足以讓觸手失去戰鬥力。

然而這隻弩箭擊中了觸手的中部,深深地扎入肉中。

好機會!

伊莎貝拉閉眼,在心中為卡特琳娜喝彩。

然後意識上升,靈視展開,一股股凡人不可見,不可視,不可及的信息流湧入高速運轉的大腦,伊莎貝拉的感官時間變得無比緩慢。

眼睛一閉一睜,瑰麗的新世界在伊莎貝拉眼前展開了,無形的觸手在她的大腦里現出真身。

所謂無形,不是真的無形,不存在,只是凡人那脆弱而的感官過於局限,無法捕捉到它的信息罷了。

而所謂靈視,就是對凡人視野的擴寬。將看不到的納入視野,將感知不到的納入感知。

扭曲的身形,滿是粘液的觸手,細密的絨毛,綠色的鮮血,一塊塊令人作惡的黃斑……

恐懼感再次湧入了伊莎貝拉的內心,凡人直視不可視之物,干涉不可視之界,需要付出代價。

但恐懼往往源於未知,既然可以看到了,那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堅定的意志將恐懼驅逐,勇氣再次佔領了心靈的高地。

衝鋒!掃劍!反身回劈!

鋒利的斬劍瞬間在白袍男子的身上留下數道血痕。

男人咧開嘴,盯著伊莎貝拉,無聲地笑了。

看著男人那危險的笑容,伊莎貝拉頓時心頭一緊,下意識一蹲。

「呼呼!轟!」

一陣破空聲傳來,隨後兩根觸手在伊莎貝拉上方相撞,震出一片氣浪。

那是她胸口的位置,假若她剛剛沒有躲開這一擊,那麼她必死無疑,連一具全屍都不會留下。伊莎貝拉有點頭皮發麻了。

「為什麼要抵抗呢?」白袍男子有些困惑不解,一根重創,兩根完好,三根觸手在他身邊環繞。

「打不過。」伊莎貝拉咬著牙,心中有些發緊。

如果只是一個人加一根觸手還好,她可以五五開,一個人加上兩根觸手,她也有信心與男人僵持片刻,有獲勝的希望。可是一個人加三根觸手……她甚至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且,說不定,會有下一根?

伊莎貝拉打手勢示意卡特琳娜後退,俯身持劍,做出拚死一戰的架勢。

第四根觸手從男人的影子里冒了出來。

伊莎貝拉臉色一變,轉身拉起拉特琳娜就跑。

「這?」男人困惑的臉僵住了,但很快又緩和了。

「大逃殺啊,我最喜歡了。」他呢喃著誰也聽不懂的話,大步向前。但是他背後的觸手卻開始發瘋般地顫抖。

男人停了下來,他知道是小傢伙餓了。

「算了,放走兩個沒事。這裡還有剩下的所有人。」男人僵硬地笑了笑,像撫摸情人一樣撫摸著觸手,絲毫不在意身上的粘液。

畢竟他的目標已經完成了。逃掉一個兩個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況且,她們是逃不逃得掉還是個問題,外面還有盟友的人等著吃肉啊。

就算這次他的任務不完成也沒事。畢竟啊,戰爭的發條已經擰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已經無傷大雅了。

他現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掉這裡所有的人。

黑色的煙緩緩升起,白袍男子轉身,搖搖晃晃地向車隊走去,他的身後,數根無形的觸手,在空中揮舞著,渴求著血肉與殺戮。

「好好好,不要急,我這就餵飽你們。」男人低笑著,輕輕拉開袍子。

白袍下,無形的陰影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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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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