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雪地
子彈在空中肆意飛舞,超越了時代的槓桿轉輪步槍在冰天雪地里毫無顧忌地傾瀉著它的憤怒。
來自英格摩爾斯秘密部門的「齒輪」們正在追殺他們的目標。
為了確保這次行動的萬無一失,他們配備了英格摩爾斯最新式的熱武器-槓桿轉輪步槍。
沒有著全身甲的舊時代騎士在它的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只能倉皇逃竄,尋求一線生機。
但是面對教國最精銳的騎士,子彈也無法造成太大的影響。
超凡的反應力和時間感官,出色的肉體強度與爆發力,還有晃眼的白色積雪地面,給予伊莎貝拉在槍林彈雨中漫步的資本。
「該死!」伊莎貝拉倚靠在樹下,喘著粗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她帶著這撥人兜了好幾個圈子了,但是絲毫沒有甩開他們的痕迹。但是她的肉體已經到極限了,已經沒有體力去掙扎,去反擊了。
論身體素質,伊莎貝拉也僅僅只是比較好而已,跟普通人比起來那是碾壓式勝利,但遠遠沒有達到聖殿騎士那種非人的水準。
同行的卡特琳娜,早在幾天前就到達了極限,伊莎貝拉把她和剩下的所有補給安放在一個廢棄的陷阱坑裡,為了偽裝還在上面鋪滿了落葉,撒上了積雪。
在這片深山老林里她和卡特琳娜已經逃亡了很久也許是五天?也許是十天?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們的前方雖然沒有攔路虎,但是後面卻有大把的追兵,她剛剛成功的帶著卡特琳娜從疑似邪教徒的凶人手上逃出去,然後英格摩爾斯的齒輪部隊又圍了上來,見面就開槍一頓亂射。
沒有水源,就融雪;沒有食物,就打獵;沒有補給,就搶齒輪的補給。
齒輪的補給雖然讓她和卡特琳娜看到了一線生機,但也僅僅只能讓她們多活幾天。
在伊莎貝拉在搶奪齒輪的補給延長自己的生命的時候,齒輪也在算計著她們,所有被伊莎貝拉搶到的補給,全都是陷阱里的誘餌,伊莎貝拉搶奪補給的次數越多,就會在陷阱沉淪得越深。
現在獵人已經完成了包圍圈,只等獵物送上門來。
這是物理層面的戰鬥,也是心理層面的戰鬥。
伊莎貝拉已經處於完全的劣勢,她搶奪的補給越多,露面的次數越多,她暴露的痕迹就越多;獵人就會越快的鎖定她。
但如果她不去搶奪補給,就會直接面臨餓死或者渴死的結局。
目前,她還在苟延殘喘,但在戰術上來看,她已經一敗塗地,隨時可能萬劫不復。
她已經中槍了,只是被粗糙處理過的傷口每動一下都會帶來撕裂般的苦楚,過多的失血讓她看上去顯得有些憔悴,沒有充足的食物提供營養,再強大的自愈能力也是空談。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甚至失去了決戰的資格,連自爆位置吸引敵人注意力來讓卡特琳娜脫身都做不到,她已經太虛弱了,幾乎提不起劍來。
「快點,應該在這片區域。」遠處傳來齒輪們的聲音,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混雜著各種雜訊,震得她頭暈眼花,血氣翻滾。
「她中彈了,逃不遠的。」另一個聲音說。
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音,大聲的交談著,絲毫不顧及目標還沒有被解決,他們可能是想摧毀伊莎貝拉的心態吧。
那些故意昂揚起來的聲音給予了伊莎貝拉無與倫比的壓力。
她想扶劍而起,和敵人決一死戰,或是逃離此地,但是劍很不給面子地掉落在地上,
所幸地上的積雪很厚,發出的雜訊被雪地完全吸收了。
撕裂的肌肉,酸痛的傷口,過多的失血,偏低的體溫。
對她來說,動一下都是奢望。
也許是真神眷顧,或是齒輪部隊太過大意,齒輪們忽略了骯髒雪地里的點點血跡,腳步聲逐漸遠去了。
伊莎貝拉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下來。
失血,失溫,長時間緊張放鬆后的血管舒張,伊莎貝拉理所應當地昏倒在地。
這一昏迷,就是好幾個小時。
…………
不遠處的林間小路上,十幾個騎士正在牽馬步行,正午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下,打在劍刃上,反射著銀白的光。
沉默,沒有人說話,林間只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他們兩周前收到命令前往北境,尋找失聯的巡禮隊。
他們已經尋找了快一周,但是沒有任何發現,這塊地荒蕪的過分,除了北巡隊預計休整的又不知名貴族貢獻出來的小莊園,周邊地區別說是可能是目擊者的農戶了,連個兔子洞都難找,說是鳥不拉屎也不為過
這次北巡不同以往,非常的重要,幾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資深貴族們都派出了家裡的次子隨行。
這次的隊伍中,光是有名有姓的大貴族的後代就有超過半百之數,隨行騎士弩手有近三百之數,還有兩位皇家騎士暗中保護。
在這等豪華陣容面前,北境所謂的狼災,游寇,統統都是風前微塵。
可是現在這隻隊伍失蹤了,根據可靠消息,北巡隊伍已經離開上一個貴族堡壘已經是五天前的事了,五天時間,就算是步行,也該走到休整據點了。
一道光突然從克萊恩的眼前晃過。
他立刻示意後面的部隊停下行軍,原路後退,同時卸下了背後的鍍銀重劍,擺出警戒姿勢。
隨著一步步的後退,那縷光又一次闖入他的視野。
克萊恩對後面的騎士打了個手勢,然後側身,衝鋒,帶甲撞人。
可惜的是沒有撞到人,只撞到了樹。
本身還算結實的北地鐵木被沉重的特製鐵甲撞斷,傾斜倒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沉悶的一響,並沒有傳得很遠。僅僅只是震醒了癱倒在不遠處昏睡的伊莎貝拉。
「我。這是怎麼了?」她掙扎著試圖爬起來,但是她失敗了。
過低的體溫,凍僵的肌肉,
四周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
「這是,那群不要命的傢伙?完蛋了,一切終於要結束了?」伊莎貝拉輕輕嘆了口氣,在剛剛遇見持槍殺手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作為將門之後,她當然知道那些傢伙手裡會砰砰響會噴出火舌的東西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來。
他們所求的,是戰爭。
在這次事件中被屠殺的貴族後裔的血肉,鑄就了唯有戰爭才能平息的仇恨。
她儘力地扭動著身體,試圖發出聲音,告訴那些敵人自己的位置。
「我活不了,至少,卡特琳娜有機會活下去,也許死前還可以帶走一個。」她默默地想,並且付諸行動。
她已經失去了離開這片森林的能力,即使現在沒有被齒輪發現,過不了幾天她也會被活活的凍死在這裡。
比起毫無意義的等死,伊莎貝拉更願意選擇榮耀的犧牲。
但是情況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
救起她的是幾個披甲帶劍的騎士,而不是一群持槍的密探。
幾個騎士手忙腳亂地為她處理了傷口,又給她注射了幾瓶藥劑。
清澈的混合藥液隨著血液循環流經伊莎貝拉的全身,如火一樣灼燒著她的神經,刺激著她的意識,供給著她的身體。長時間沒有攝入充足養分的身體被注入了新活力,沉睡的身體機能被重新激活,人體求生的本能在這股灼熱的引導下被徹底地激發。
「終於,活下來了。」伊莎貝拉在心底感嘆著。但還沒等她高興一會,無盡的疲憊如海潮般地淹沒了她的意識。
這是來自強效修復藥劑的後遺症,現在這是潛意識的時間。
她的意識隨著海潮下沉,下沉,沉入溫暖的港灣。
「好溫暖,好想睡覺啊……不對!還有卡特琳娜!」伊莎貝拉突然驚醒,掙扎著睜開眼。
然後頭一歪,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伊莎貝拉發現自己已經被帶回到了溫暖的莊園,旁邊的床上躺著卡特琳娜。
她坐起身,思緒飄忽不定。厚實但沒有華麗裝飾物卻能很好的隔絕北風的牆壁,沒有香薰香木卻可以溫暖肉體的壁爐,品質低劣卻潤人心脾的茶湯,口感粗糙但足以飽腹的軍糧。這一切平常的事物如今在她的眼裡是那樣的美好,充滿了夢幻的氣息。
見伊莎貝拉已經完全清醒,負責照顧她的女僕叫來了騎士們的領隊。
「很抱歉打擾你,尊敬的伊莎貝拉女士。我有幾個問題想詢問你,北巡隊在哪?」克萊恩單刀直入主題。
「你認識我?」伊莎貝拉有些驚愕。雖說她是將門出身,但也不是家中獨女,也沒什麼名聲,在外也算是個小透明。
「我是克萊恩·伯雷亞斯,兩年前閱兵儀式曾經負責過您的安全問題。」克萊恩行了一個騎士禮,解釋道。
「抱歉,是我失禮了。」伊莎貝拉點頭回禮,苦笑著拋出了重磅炸彈,「這次北巡,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北巡隊遭遇了邪教徒和英格摩爾斯的埋伏,已經全軍覆沒,只有伊莎貝拉和卡特琳娜兩位倖存者。」克萊恩的報告如同一塊丟入湖面的石塊,引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