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福兮禍兮,自古難料
「這浩然氣是儒家的絕學,沒想到我竟然這麼輕易地領悟到了。」齊北躍出沼澤,將嘴裡、鼻中泥巴吐凈摳出,不免得意了起來,「這門功夫領悟得正是時候,也不枉我遭此一場大難了。」
說罷,也是有意試一下自己此時的能力,齊北提起胸中那股浩然氣,吐納三次之後,凌空躍起,身子前縱之間,腳下虛空一陣亂踏。說來也是神奇,原本齊北必定會落下來摔個狗啃泥,但這次卻感覺腳下好似踏著實地一般,只憑藉著胸間的那口氣,赫然在空中掠過數十丈,這才感覺到腹中之氣用盡,瞬間就要下墜。
齊北可是第一次這般踏虛而行,哪裡知道什麼穩穩的降落之法?一口氣盡,身子便自然重了許多,根本來不及思索,直接便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再次和泥水來了個親密接觸。
「我這浩然氣只是剛剛領悟,別說用來傷人了,只怕自保還是遠遠不夠的。」齊北抹了一把臉,也不管此刻自己全身好似個泥孩,復又頹敗了起來。
「也罷。反正這次就是要伺機行動,靠智不靠力,能多一分逃跑本錢總不是一筆虧損買賣。」齊北如是安慰著自己。
經過這番折騰,齊北的斗笠也不知落到了何處,渾身沾滿泥巴污物,活活像極了一個剛剛培出來的泥俑。
「賊老天,你這般為難我老子也懶得計較,不過如果我死了,你要是敢不保佑公孫姐姐多福多壽,小心老子做了鬼也要一刀砍到你丫的桃花開。」齊北對天比了比中指。
好似冥冥感應,一個閃電瞬間就在齊北頭頂的近處劃過,雷鳴轟隆一響,頓時把齊北駭得趕忙走進了這片密林之內。
進得林中,無數參天古木好似天然的避雨屏障,雨勢頓時一緩,偶爾才有幾處露天的地方滴下一片雨幕。
齊北長舒了口氣,他倒是不忙著行路。剛才的那次險遇,反倒不是一件壞事,最起碼耽誤了自己行程,如是公孫姐姐來找尋自己,也一定能避開了。
一陣山風吹過,無數枝椏晃晃顫顫,上面沾住的雨滴也接著風勢,嘩嘩地落了下來。
齊北一個不留神,就被這雨滴砸地腦袋生疼,氣得他直接想罵娘。
「好冷啊。」一股冷風直接順著他肋下的蓑衣空隙竄了進去,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看來今天晚上可不能在這裡過夜,還是儘早趕往雲荒洞要緊。」
齊北加快腳步,漸漸地朝密林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不僅視野開始變得昏暗,整個密林好似也突然之間變得無比幽靜。
「偌大的密林竟然沒有鳥獸,這倒真是奇了怪了。」齊北似乎也極為不適應這種詭異的氛圍,耳邊能聽到得只是自己的腳踩在厚厚一層落葉上的咯吱聲,眼前能看到的距離不足數丈。整個密林鬼一般地靜寂。
「難不成這又是一個陷阱?」齊北突然jǐng覺了起來,因為他感覺了腳下的樹葉傳來了輕微的震顫。
浩然氣一成,他的身體感官的靈敏度似乎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這股震顫越來越明顯,四面八方、東南西北,好似從各個地方傳來。
他低下頭,一片不知枯黃多少時rì的半殘葉子在他腳下震起,升到他膝蓋的高處時,又輕輕地落下。
他的腳面一癢,粘住了這片樹葉。
齊北凝視著這片樹葉,呆上了一秒鐘。
下一刻,他幾乎憑藉著本能反應,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空中跳起,耳邊只聽風聲隆隆,竟然沒有一絲下落的趨勢。齊北也拿不定自己這全力一跳是否靠譜,因為下方這會並沒有異動發生。就在他猶豫之時,高抬的右手突然一痛,卻是碰到了正上空的一根樹枝。
上升之勢頓時一滯,好在齊北反應迅速,雙手並抓,緊緊拽住了這根樹枝。
然後,他的身子敏捷地翻到這根樹枝之上,卻不料這根樹枝猛烈地抖動起來,喀嚓一聲,不知從何處斷作了兩截。
齊北顯然早有預料,在空中橫跨一步,jīng准地落在另一根明顯粗上好幾圈的樹枝上。
小時候齊北爬樹偷蛋的勾當自然沒少干過,想來現在這門手藝似乎也沒有丟掉。
齊北剛yù鬆口氣,突然聽到一聲異響,他心念一動,向下方看出。
原本漆黑一片的密林地面,此刻竟然有著無數密密麻麻的放著幽藍sè光芒的『珠子』。
接下來,一陣樹葉鬆動傳來的怪響,藍sè珠子的數量也越來越多,更為可怕得是這珠子似乎還有靈xìng一般,骨碌碌地在離地一尺高的地方轉個不停。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齊北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抿下嘴唇,雙手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
「是眼睛。」齊北的眼瞪得通圓,滿臉不可置信的神sè,「原來這些鬼東西,都藏在腳下厚厚的落葉層裡面。」
一雙『珠子』猛地向上竄出,齊北作勢越躲,卻正見一隻通體墨sè、巴掌大的小鼠映入眼帘,它呲著同樣是黑乎乎的兩個尖牙,升到距離齊北不足三尺的地方,終於力竭,然後重重地落下。
整片鼠群頓時掀起一陣混亂的吱叫,中間夾雜著那隻墨鼠痛苦的嘶吼。
片刻,一切又復歸沉寂。只有那無數只閃閃發亮的眼睛,依舊如此地刺目。
齊北倒吸了口涼氣,這要是自己落下去,恐怕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把。
齊北的目光向斜上方一掃,一根長滿密葉的樹枝落在他的眼中。
「這地方恐怕不保險。」這是齊北的第一想法。
說不定,下面這無窮無盡的墨鼠之中,會有那麼幾百隻體育健將級別的存在,到時候自己在這麼窄小的樹枝上哪裡還能應付過來?
齊北剛yù提起浩然氣,卻發現自己這會竟然感受不到體內浩然氣的存在了。
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
齊北一個慌神,立馬站立不穩,整個身子搖晃幾下,再也定不下來,直接就落了下去!
屍骨無存!這是齊北的第一個念頭。
下面無數的墨鼠此刻狂躁了起來,似乎看到獵物正在朝自己逼近,齊北正下方的墨鼠直接就開始尖叫。
一隻似乎耐不住xìng子的墨鼠直接躍起,亮出兩個尖牙,作勢就要咬向齊北。
「我死了。」齊北慌忙閉眼,他不敢親眼見證自己這麼窩囊的死法。
但————————
齊北腰間一緊,整個身子已經不由自己控制,向右呼嘯掃過。
「臭小子,老頭子來啦。」熟悉的聲音霎時間在整片密林里回蕩開來。
無數紫鼠聞聲更是瘋狂地躁動起來,一個個前赴後繼地向上躍起,但一個個距離齊北的頭頂都差那麼短短的一寸。
齊北此刻被甩得頭暈腦脹,但內心卻是無比地狂喜。
「老爺。」第三個『子』字還未喊出,他被一陣入口而來的腥風嗆到,猛烈地咳了起來。
霎時間,齊北又感到身子一輕,卻是向上疾速升去。
這時,他勉強昏沉地睜開眼,一個熟悉的輪廓赫然浮現眼前。
齊北笑了。
「小子,都這時候了你倒還能笑得出來。」酒鬼嘴中不滿,但眼中露出的慈祥神sè卻出賣了他。
下一刻,齊北輕輕地落在酒鬼的身邊。
酒鬼此刻也是喘著粗氣,剛才他是用玄黃暗勁聚凝成一股氣繩,心念cāo控之下,這才將齊北救下。幸好此處不見天rì,空間中的玄黃暗氣充足,這才勉強施開。要不然,以他深厚的道行,只怕也難以支撐這麼久。
齊北緩緩睜開眼,並沒有急著站起:「老爺子,我等你好久了。」說著,眼中淚花湧現,一副要哭的表情。
酒鬼難得溫柔地道:「傻小子,其實我一直都藏在一邊,暗中保護著你那。」
齊北道:「哪裡有?老爺子你還騙我!那我這三番五次遇到危險,你怎麼不出來救我?」
「你這三番五次遇到危險,但有哪一次是真正地受到傷害?我之所以不出來,一來是想叫你小子自己想辦法度過險關,二來便是讓你在生死一刻激發自己體內全部的潛能。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有所長進。老頭子我任你在沼澤之中掙扎,你不就激活了自己體內的那絲混沌之氣,覺醒了浩然氣?」
齊北一愣,似乎老爺子說得很在理,但轉念一想自己這番受的罪,不由抱怨道:「可你咋能這麼狠心,讓我受了這麼多罪?」
「吃得罪怕什麼?不吃罪,你怎麼醒悟?你說說,要是你以前按照我的要求好好修鍊,這會哪裡還能如此狼狽?」酒鬼也有了些怒氣。
齊北啞口。
「面對危難,你總是想求助別人。就說這次你爺爺遇險,你只知道跑到道觀里怨天尤人,本來我是想要叫你嘗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受,誰知道那個小丫頭出現了。你說說,難不成那多管閑事的小丫頭不出現,你就要在觀里一直呆到你爺爺死?」
齊北被說得面紅耳赤,嘴中嘟囔著:「公孫姐姐這可不是多管閑事?人家這是一片好心!」
「臭小子,勾搭女孩子、打手槍,這些事你倒是無師自通啊!」酒鬼見齊北還在頂撞,頓時氣得吹鼻子瞪眼,說話都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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