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0年，無為

再次坐上黑色大眾汽車的後座，林海腦中思緒雜亂無章，只是默默等待著女司機的口中，家的出現。

「師傅，我能問問我家在哪嗎？」剛問出口，林海就苦笑出聲，這個問題聽起來好荒謬。

「安諾恩，冰雪城。」

「啊？那是什麼，地球上有這個地方嗎？」

「當然莫得。那可是世界之始，神話大陸。」女司機回答道。

林海不再研究女司機到底在說什麼，現代社會人類的思維不可能理解她的言語，黑色轎車如漁舟一般遊盪在夜色中，路燈頻頻閃爍似乎觸發著什麼摩斯密碼，街道場景如幻燈片一般奇幻。

「難道不是刑事案件而是靈異事件？」一段時間后，林海的神經一醒，車窗外已經盡然看不清了，女司機卻認得前方的路，在一片迷濛混沌中泰然前行。

「我本是，卧龍崗，無為的人，一陣風帶著雲，一陣孤獨寂寞等天明。」

林海苦中作樂起來，念起即興的感慨。

又過了一段時間，這條不可思議的坎坷之路似乎到了盡頭，車速緩緩降低，輪胎親吻地面，

「到家了，下車吧。」女司機的聲音傳來，林海睜開困意倦怠的雙眼。

「真的到家了？」林海打開後座車門，站在清冷的晚風中，低溫讓他清醒了許多。

「這是！」一瞬間，驚奇與訝異佔領感知的高地，「這是，我的老家。」林海回頭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女司機，再回頭看著眼前建築，老家在百公裡外，這現狀是真實發生的嗎？

洛南市，安康縣，西城的老舊小區，那長到三樓的爬牆虎和年久失修的鐵門，這裡是林海爸媽居住的地方。此時，一樓住戶的防盜窗內還散發著微弱的燈光。

「不對啊，爸媽這個點應該睡了。」林海顧不得其他，像是要完成什麼冒險遊戲一樣，只有走進家門，才能解鎖下一個場景。

走進樓道，才發現房門輕輕開著，裡面傳來一陣陣笑語。

「哎呀，張姐，你閨女條件多好，是我兒子攀你呢。」

「小海媽媽你真會說，這件事，還是要看孩子們的，我們老的最多在這操心操心就行了。」

「說的是，張姐，我家小海什麼都好，就是不愛溝通，從小到大性格都有點孤僻，我就想啊，我我和他爸走了，有個女孩陪陪他。」

「說啥呢，小海媽，你身體都那麼硬朗，說這話還早個三十年呢，正好我閨女把咱們今天照片發給我了，你挑幾張發給小海看看，看看他什麼想法。」

「好好好，張姐，就等你這句話！我這就發給小海！」

林海站在門口鞋櫃聽著屋裡面的對話，原來是張阿姨和老媽在聊天…

「哎，小海加班加到現在才下班，都十一點多了，他們那公司也太辛苦了。」

「要不你家小海掙得多呢，誰不知道，那什麼互聯網公司多厲害啊現在。」

林海聽到這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想起手機上發送的信息再來對比此時此刻裡屋二人的對話，「十一點多？現在不都過十二點了嗎？而且聊得這些應該都過去了呀！」

林海不再旁聽，決定走進屋裡。

「媽，我回來了。」林海說道，然而老媽和張阿姨還在聊著，不為所動。

「媽？」林海又喊了一聲，老媽依舊視若不見。

「媽！」林海站到老媽面前，蹲下揮揮手，得到的依舊是老媽的毫無反應。

「真的是靈異事件？？？」林海語氣微沉。

這時，老爸從門外走進來。

「哎呀，小海爸爸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剛和小海媽說要走了。」

「哦，我去公園遛遛彎，一不小心就走久了。」

「爸！」林海連忙站起，起身迎面走去。

「沒事，沒事，你倆老姐妹聊，我去裡屋先睡了，明天有早會。」林海身體穿之而過，讓他確定了，這一切是如此奇幻。

老爸進了屋，老媽送走了張阿姨，客廳的頂燈滅了，林海站在黑色里靜默。

許久，林海才有了動作，穿過防盜門，走出小區的陰暗。果然，那個黑色大眾汽車還在，那個女司機正在斜靠著引擎蓋抽煙，煙絲灼紅，縷縷白煙拂過她美麗的臉龐。

「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林海看著她冷冷地問道。

「清醒了？」

「夠清醒了。」

「喏。」女司機突然遞過來她自己的手機，林海伸手接了過去，手機上新聞頻道正在播報著一則交通事故相關。

「城市新聞速遞，就在剛剛，城南立交橋，春東路口發生一起交通事故，造成一人死亡，死者為一名中年男子，這名男子醉酒之後，誤闖入機動車道，被其後而來的私家車撞倒在地，醫護人員趕到時已無生命體征。事故責任判定為私家車全責，車主已往法院提交訴訟，不過據目擊者稱，在這次交通事故發生之前，該名男子做出過異於常人的行為，在春東路東段十字路口，男子曾停滯在斑馬線中央長達五分鐘之久，直至交警上前勸說才得以離開，對於這樣的行為，許多行人對此都議論紛紛，本台記者聯繫到了該名交警，下面請聽詳細報道…」

「警察同志，在你上前勸說時，該名男子是否嚴重醉酒，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不是的，他雖然身上有酒味，但還是挺清醒的，我只是勸說了他一句，他就主動離開了。」

「那，據您的觀察，此人精神是否正常，或者說做出這樣的行為，理由會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當時我正在路口指揮交通，我的觀察就感覺這人生活壓力挺大的。」

「生活壓力大？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就只是感覺…」

女司機奪走了林海手裡的手機，「現在能理解了嗎？」

「意思就是，我…我死了…？」林海深呼吸了幾口，雖然剛剛已經意識到如此，不過真的確認時還是會有一瞬間莫大的悵然。

「原來真的有死後的世界啊。」遇到女司機之後發生的種種，林海現在都能理解了。

「之後，頭七過完我是不是就該去走奈何橋了。」林海想要哭出來，卻發現沒有淚水，他這一輩字不算上愧對父母，也不能說十分孝順，對朋友也不是事事真誠，但也沒有干過傷天害理的事，人生既不成功，也不失敗，總結這三十年人生，只得四字，碌碌無為。

「等等，等等，你那麼急著總結人生幹啥子。」女司機說道，「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