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憶，現實（五）悔無心
我伏在大俠墓後邊的崖壁上，親眼目睹了剛才的慘劇。(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那個叫做莫雨的少年果真是那個莫家後人，失心之瘋，果真可怖。那少女，應該是被這殘暴血腥的場面嚇暈了。我摸出袖間銀針，心中暗想，匪賊已死，可不能讓那傢伙繼續瘋下去。
風府，腦戶，啞門……本想用銀針扎他穴道制住他，可天色已晚，加上那個少年像一頭被圍困的野獸，不停地晃動。「我真是個笨蛋！」我輕笑了一聲，收起銀針，隨手抓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稍稍運轉了點內力，對準那個少年的後腦勺扔過去……
「啊……」那個少年應聲倒地，應該不會死吧。我一個縱身從崖壁上翻了下來，撿起那本我的任務目標——空冥決。
「你是誰？跟強盜是一夥的……嗎……」
少女旁邊的那個少年踉蹌的站了起來。
「當然不是，」沒想到他還清醒著，我輕聲笑道，然後打出拳掌，「後會有期！」隨即一指劍氣，將他也打暈過去。這麼近的距離，不用浪費一根銀針。
悠哉的一番輕功之後，我便過了小鏡湖到了南邊的山崖上。趁著天色仍有些許光亮，我隨手翻開了那本皺巴巴的書。
「不過如此啊！」我輕蔑的哼了一句，只是一些內功心法與套路招式，細究起來還有几絲破綻。看來師父讓我來追尋此物，大概是怕……等等，我又重新翻了一遍那本書，中間有幾張竟然被撕去了！
難道是那時候……
我沿著崖壁向大俠墓奔走過去，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還在那個強盜頭頭手裡。空冥決的那幾頁，應該就是那個少年將他甩翻在地時被扯掉的！
可是，已經晚了。
去往大俠墓的小道上，那兩個昏厥的少年正被幾個民兵抱下山去。
當我趕到早先的隱匿點伏定后，一個魁梧的大漢正在給大俠墓重新上封土，幾個稻香村的民兵亮著火把正在處理強盜的屍首。待他們全都離去，再去一查究竟吧。
約莫半個時辰，人就散了，只剩那個彪漢倚坐在墓碑旁。
「出來吧，後邊的那個娃娃！」那個彪漢喊道。
我一驚，難道他發現我了？要是發現我了，為何不在剛才人多時……對，是他。雖然天色已黑，不過他的身型，應該是劉大海沒錯了。
兩年前，師父得知李家後人尚存活於世，隱於長安附近的一個小山村裡，而傳說李家全族遭滅並非是因為長安首富，而是因為這本空冥決。師父命我跟兩個師弟去尋找李家後人，終於尋至稻香村。當時江湖泛濫各種關於「九天兵鑒」重現的傳說，而其中空冥決之章流散在長安附近。稻香村從此不再安寧，江湖中，不管是大派，還是小幫，還是垂涎武林至尊寶座的龍魚鼠輩，都將長安以東視為藏寶地。
本以為空冥決現世后一段時間，混亂會有所消減，不想愈演愈烈！師父覺得，暗中保護李家後人已十分困難，而谷里的一位老者也向師父建議，將那個名為李復的孩子接出來。就在我們三個長鬆一口氣、終於不用為了保護那孩子而藏匿在那小山村附近時，師父話鋒一轉，說道，「稻香村你們還的繼續去，因為，那裡還有兩個重要的人……」
這江湖之中，似乎已沒有一個是普通的人了。
我縱身而下，落在大俠墓后，「劉師傅！」我舉起拳掌向他作揖。
「那個叫羅宇的說的果真沒錯，」劉大海站起身，回頭打量著我，「沒想到你跟莫雨差不多的年紀，武功就有如此造詣！」
「大海師傅過獎了！」我笑了笑。
「不過還是要多謝你救了這兩個孩子！」
「這是我的任務，」我又舉起拳掌，「大海師傅莫放在心上！」
「喏，這是你要找的東西吧，」劉大海從腰間拿出幾張皺巴的紙，「像是武功套路秘籍。」
我接過那幾張紙，「嗯，這就是師父讓我來稻香村的另一個目的。沒想到在這墓中的包袱里！」
「當年我們沒有打開這包袱，以為就是那個李家後人隨身的一些細軟，便埋在了這裡。不想……」劉大海頓了頓，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處理掉這個讓江湖動蕩的空冥決，也許村子就會像往日一樣安定了！」說完，我便將那幾張紙收入袖中。
「希望如此吧……」劉大海摸了把絡腮鬍子，「莫雨跟毛毛倒沒有事，小荷卻是不見了……」
「你是說那個十來歲的女孩？」我問道。
「嗯！你在哪裡見過？」
「就在這裡啊！他們昏厥過去之後，我確認了這裡沒有賊匪，就離開了！我折返回來只是為了這幾頁紙張！」
劉大海無奈的搖了搖頭，「恐怕是又來了幾個強盜！要是我早點來，估計就不會有這事了！現在天色已晚，村子里的民兵又都在守著各個要道，哪裡還有人手去找小荷！」
「我在稻香村也很長時間了，那孩子經常喜歡一個人藏起來，她已經回家了也說不定！」我雖這樣說，心裡卻一點底也沒有。
「但願如此吧……」劉大海嘆道，「那，姑娘也多加小心，我這也就回村去了！」
我雙手抱拳道，「那大海師傅後會有期，找到這些書頁我也該先回去一次了！免得師父他擔心！」
原路返回，終究還是沒想的通那個女孩為什麼就不見了，那時周圍肯定是沒有匪賊的！我縱身躍上小鏡湖瀑布上的崖壁，俯視著夜幕中的這個小山村。
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來……呢……
長安城郊有一小鎮，名曰天都鎮。話說長安城下，應該太平。一眼看去也著實太平——白天偶爾會碰到幾個紅衣西域女子，晚上，用鬼鎮來形容，也不過分。一座空鎮，當然太平。鎮子的南面，有個鳳翔賭庄，此地四面環山，只有東邊的一條山間小道供逍遙之人出入。到了晚上，庄內燈火通明，方圓百十里的心貪之人皆聚集於此。
傳說賭庄東面，也是嶙峋怪石之間，還有一玉泉山莊。進庄之人，十之**都再也沒出來過。所以，傳說的就更加怪異。一說進庄必經一片樹林，在樹林之外可以看見山莊，而站到山莊門口回首樹林，卻是無法看到來時之路。有命出來之人，更是對裡邊所經之事絕口不提。
我繼續往南走去，不多時，腳下的石子便多了起來。我知道，就快到了。
走到盡頭，又是懸崖。我總覺得這幾年自己就一直在山崖上跳來跳去。我嘆了口氣，便縱身倚著崖壁滑了下去。滑下幾丈后，稍運內力，一個迎風回浪接個躡雲逐月，便翻進了崖壁上的山洞之中。
這是我們師兄妹三人這幾年的安身之所——崖間的一個山洞。四年前，不工無意間發現了這裡，告知師父后，我們便在這裡住了下來。山下是一片開闊地，不工曾下去探查過，彷彿是一個世外桃源，沒有人煙，倒是些鹿群，跟黑色毛皮的狼。四面環山，竟全是懸崖峭壁！
崖洞內十分寬敞，再經不工一番擺弄，分出隔間，竟跟客棧無異。我掀開洞口的帘子，裡邊沒有光亮，看來不工跟小鬍子還沒回來。我點了幾根蠟燭，將洞內照了個通亮，便翻開那本空冥決，將掉下的那幾頁安放回去。
卻還是有一頁，缺了一半。
外邊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看來，那兩傢伙總算還是知道要回來的。我合上空冥決，剛站起身，洞口的帘子便被拉開了！
「無心，快看看，她還有沒有救！！」，小鬍子托著帘子，不工抱著個人就沖了進來。
「誰啊！」我趕緊給他們讓路。
不工將懷中之人輕輕放在卧榻之上，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榻上少女不過十三四歲，她全身濕透，呼氣吸氣間伴著顫抖，脖頸上顯著一道紅痕，臉色蒼白，頭髮凌亂，不過面容著實俊秀。
「小荷？！」
「你認識她？」不工驚訝道。
「嗯，小鬍子去把我針囊取過來，不工，去把火爐生了！」
「敢情火爐成我兒子了……」不工打趣道。
「什麼時候了，還貧！」
「阿彌……陀佛……」
九針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鑱針，長一寸六分。二曰員針，長一寸六分。三曰緹針，長三寸半。四曰鋒針，長一寸六分。五曰鈹針，長四寸，廣二寸半。六曰員利針，長一寸六分。七曰毫針，長三寸六分。八曰長針，長七寸。九曰大針，長四寸。
我撫開她額前的頭髮，將嘴唇貼靠在她的額頭上。很燙。我打開針囊，取出那根一寸六分針頭銳利的鑱針。
「不工，把爐子拎到我這邊來，」我回頭說道，「你們去外邊守著。」
「得嘞~~」不工學著客棧小二的口氣應了一聲，便被小鬍子拖去了外邊。
我抽針的時候，她輕聲嗯了一聲。看來，她在冷水中泡了有一些時候了。我又稍稍的把爐子拎近了一些，然後小心的脫下她剩下的一隻鞋子，解開她濕透的衣裳。微微隆起的胸部，有個模糊的掌印，雙肩也有幾個指印，似被手勁強勁之人用力抓捏過。小腹跟小腿處都被刮傷，不少淤青，似乎是從高處摔下……我將她的頭微微抬起，仔細檢查，還好，頭部沒有受傷，除了脖子上那一道淺淺的掐痕。
我輕輕將她扶起坐在榻上，然後便盤坐在她身後，開始調息。
洗心，養氣，黛香，穀人，氣從太陽出，注手陽明，營氣之所行，逆順之常。取緹針，按脈不陷，以至其氣出；取鈹針，陰與陽別，寒與熱爭；取毫針，靜以徐往，取長針，內舍於谷解腰際脊腠理之間……
我輕輕抱起她，將她置於我的床上。衣櫃裡衣服很多，我隨手調了件大概適合她的內衣幫她穿上，給她蓋上被子，然後將一襲紫衣長裙放在床頭邊。
「完了？」我從房間出來，不工問。「嗯……」我輕聲應了一聲，便坐了下來。「外邊真的冷死了，你不是看過那本書嘛，竟然也耗了這麼長時間！」不工似乎有些不高興，不過這是他慣用的口氣，「凍死你就好了！」我哼了一下。「阿彌陀佛，我說你們倆……真的是……」小鬍子又眯起了他的眼睛，嘴裡不知道又在胡亂的嘰咕著什麼。
「我想我知道是誰把她傷成這樣的了……」
「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嘞~」不工不等我說完。
我嘆了口氣，不想再跟不工這個蠢貨蠢下去，便把在稻香的事從頭到尾給他說了一遍。不工聽得挺有勁，倒是小鬍子，一個勁的阿彌陀佛……
「所以你覺得是那個叫莫雨的突然又抽瘋，將她推下了小鏡湖？」不工說。
這下是小鬍子先開口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哉……」
「哉你個頭啊！」我拿起桌上的空冥決往小鬍子頭上一摔。
「君子動口不動手！」小鬍子揉了揉亮亮的腦袋，「施主稍安勿躁……阿彌陀佛……」
「別鬧了，」不工瞟了小鬍子一眼，「聽無心講，這故事太有趣了聽起來……」
「啊……阿彌陀佛……不施主，你……哎……善哉善哉……」
「總之稻香村是個很不尋常的地方，空冥決，唐簡，忠烈之後，莫家，」我看了看手中的空冥決，「如今這空冥決缺的那半頁應該是無從尋起了。明天，我們回趟谷里吧，把最近的事情向師父彙報一下。」
「可是我們還沒有收到師父的召喚傳書。」小鬍子阿彌陀佛了一下。
「空冥決已到手，早點告知師父，他定會有制止江湖混亂的辦法。」我篤定的說。
「那裡邊的人怎麼辦？」不工指了指我的隔間。
「這倒是……」我忽然想起了小荷。
「我們可以先給師父飛書一封，然後等小荷醒來再做打算。」不工說。
「挺有想法的嘛，」我笑道。
「那是的，我可是……」不工搖搖手，「算了，不說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