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放棄治療
這一餐吃完后，我在空碗前默默雙手合十，在心裡讚美衛宮的飯。
這也太美味了。
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我暗戳戳把去超市採購食材加到了日常清單上，心想有空的話跟衛宮一起去吧。
雖然出門怎樣比較安全比較不引人注目還有待商榷，但是真要窩藏他們四個一段時間的話總不能不給出門。當然，以什麼方式出門這件事，還需要再商量一下。這個問題之後再說吧，至少到我等會兒告知了那件重要的事情之後。
這樣想著，我乖乖地站起身來，跟衛宮一起收拾起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筷來。
說起來，大家也都很喜歡衛宮做的早餐呢。不知不覺間，紅豆年糕也被吃完了。衛宮一共蒸了六塊，帶土吃了兩塊。
看來不討厭呢。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瞄了沙發那邊一眼。
吃完的三位早已經離席，都非常自覺地坐到了沙發區。
宗像禮司似乎還在瀏覽終端上的內容，我看去過的時候他正巧推了推眼鏡，唇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太宰治則癱在柔軟的沙發背上，翹著二郎腿，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懷裡或者口袋裡掏出來的。宇智波帶土則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微微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也好。大家好像都達成了吃完早餐后要聚在一起的共識，這樣我下面想要講那件事的話就方便了。
我將碗筷放置到廚房的水池裡，本來想要洗碗，但將小菜用保鮮盒保存好放置到冰箱保鮮層里的衛宮阻止了我。
白髮英靈直接繫上了圍裙，說了聲「我來吧，Master」，就把我從水池前趕走了。
我知道爭論不過他，只好哭笑不得地將前面洗過的水果切成果盤，倒了五杯蘇打水，心想，叫英靈做家務什麼的，感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啊。
在我弄完飲料和水果后，衛宮已經麻利地洗完了碗，幫我把五杯蘇打水也端了出去。
我端著果盤走在他後面，無奈的同時，卻也心裡暖暖的。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呀，又有多少人是喜歡他這樣溫柔又貼心的地方的呢。
走到客廳后，我示意衛宮把東西都放在茶几上，才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現在大家的座位和昨天晚上的絲毫沒有變動。
我坐下來的時候，宗像禮司就像預料到了什麼一樣，停下了對終端的操作。湛藍色的虛擬光屏消失在空氣里，他本人變成了端正的坐姿。衛宮也是坐著，脊背筆挺，一同將目光投向了我，奇妙地有股軍人的氣質……也是，他生前在戰亂地區混過戰場來著的。
宇智波帶土抱臂，默然不語，臉部的線條因為表情變得冷峻。
唯有太宰治一人，用工作時間摸魚般鬆鬆垮垮的姿勢，津津有味地看著手裡的那本書，仍然十分不合群。
什麼書那麼好看啊。
我有點好奇，於是看了眼封皮。
不是紅色的。
哎……？不是《完全自殺手冊》嗎？
我瞳孔一瞬間放大，忽然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牙關都要顫抖起來。
草。我竟然忘了一點。
我終於想起了昨晚潛意識裡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哪裡不對的預感，到底指向什麼了。
「太宰先生。」我抖著嘴唇，抱著僅剩的一點僥倖心理，出聲喚了沙色風衣的捲毛帥哥，「你手裡的那本是？」
「嗯？這個嗎。」太宰治翻過一頁，笑眯眯地抬起頭來，漂亮的鳶色眸子不再像桃花流水，反倒給了人指著額頭的槍口般不寒而慄的冰冷感，「是《人間失格》哦。我昨晚在那間客房的書架上發現的。」
《人間失格》。
在聽到書名的時候，我的腦海里一陣眩暈。
對的。就是這個。
昨天晚上太疲憊，發生的事情過於匪夷所思、衝擊性過強，我竟然遺漏了那一點。
我家每間客房都配備有書架，上面放著很多經典名著，是給客人解悶的。
《人間失格》這本日本文學經典中的經典，知名度極高的著作，家裡有好幾本不同版本的，都分散在了各個客房的書架上，甚至還包括《斜陽》《陰火》《女生徒》《奔跑吧，梅勒斯》等。
不止這些。我還很喜歡收集推理小說之類的，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各國小說，一眼望過去，太宰治的眼裡說不定儘是熟悉的名字。
想到這裡，我的嘴裡就情不自禁地發苦。
怪不得他一副熬了夜的樣子，一晚上不會都在看書吧……以他007都可以熬四年不猝死的體質，這晚上到底是看了多少本，早上才會打著一連串的哈欠下樓。
可惡，這個時候就不覺得聖杯給英靈載入的語言補丁方便了。根本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本書寫得真是不錯呢。」
太宰治沒有看我，而是盯著書頁上的文字，微微地笑著，稱讚道。
我卻清楚地看見，那雙鳶色的眼眸里沒有絲毫真正的笑意，反倒滿是涼薄。
「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襲。」他低垂著眼睫，曼聲吟誦道，「過去我一直過得像身處地獄般的人類世界里，這可能是唯一的真理。」*
宮O真守的聲音很適合朗讀這本書，特別是太宰治現在的聲線。
他的精神本就是從這本著作里抽離的某一部分組成的。不能說完全相似，但是也否認不了其中顯而易見的聯繫。
但不知道為何，聽見他念出來的兩句話，我心裡一悸，竟然有點難過。
他卻沒有沉浸在那樣的情緒里，讀完之後，順手合上書，拿在手裡，再次微微笑了一下。
這下子的笑容里就沒有冷意了，只是存在著幾分玩味。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聲線卻很輕快：「哎呀，真是巧呢。這本書的作者，名字和我一模一樣哎，我可愛的Master小姐。」
「叫『安』就好。」我苦笑著說道，避開了正面回應，心裡已經有所計較，直接環視了這四個人一圈，「剩下的大家呢，還發現了什麼？說出來的話，我之後可以一起解釋。」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次開口的，是宗像禮司。他用自信從容的神情注視著我，同樣微微一笑，「可以告知在下區域網的密鑰嗎，安小姐？」
我「……」了半秒，忽的鬆了口氣。
還以為室長要說什麼呢。原來是想要我家WIFI的密碼。
我喝了口蘇打水壓壓驚，直接報出了一串字母加數字的混合體，同時注意到身邊的宇智波帶土微微皺起眉頭，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差點忘記了這裡還有個沒用過手機的人。
怎麼，聖杯應該灌輸了現代相關的常識。現在是屬於大腦存儲著相關的知識，卻沒辦法及時調用的情況嗎？
我猜測著，看著得到密碼的宗像禮司拿起終端看了一眼屏幕，卻沒有輸入的樣子，而是伸手，從茶几的下層拿出了什麼。
忘記說了，我家的茶几是中空的，下層有空間放置雜物。
但是東西放在那裡方便卻很容易忘記，就如同宗像此刻取出來的那一本，一覺過後成功從我的記憶範圍中消失，進入了盲區。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
宗像拿出來的，是有幸在昨晚出場過的某本R18成人分級的同人本。
對，就是那本《同級生~青空下的昔日之夢~》。
轉世加學院paro設定的尊禮本。
我特么……我特么……
我特么怎麼就忘了這個呢！！
昨晚沒收起來啊！！
我整個人都傻了。
腦海里閃過早晨起床下樓的時候宗像禮司對我露出的那個神清氣爽的微笑，脊背上瞬間躥過一陣寒意。
我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了。
比起將《人間失格》揣在外套里不聲不響吃完早飯然後還要親口讀給我聽的太宰治，早起坐在沙發上優哉游哉讀完了昨晚就注意到的一整套同人本然後若無其事地將它們放到茶几下方並且開始擺弄終端的宗像禮司，才是真實的、深不可測的鬼畜大魔王。
Neko小姐對他的解讀實在是無比真實。
動物的野性直覺也不可忽視。搞久了尊禮，我差點遺忘了一點，除了在勢均力敵屬性克制他的宿敵周防尊面前，宗像禮司的天然永遠不會是天然呆，而是可怕的天然黑。
社會性死亡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我是體會到了。
原來，我還會有羞恥這樣的感情啊。我以為我在寫一萬字PWP的時候已經完全將它們和節操一起碾碎了呢。
有一天，CP正主（還是受方）將你珍藏的R18同人本放在你的面前，不動聲色地微笑凝視你，你會怎麼選擇？
沒有選擇。
對於我來說，就是這樣。
當然是他想知道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咯。
反正本來就是要說的，但是我沒想把同人本也暴露出來啊……至少不是今天，當面，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感覺耳朵已經燒得發紅的我，看著太宰治手裡的《人間失格》還有宗像禮司手下的那疊厚厚的同人本，徹底放棄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