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幕 黑色的雨

淅瀝的雨中，一台重型蒸汽甲胄掠過奈曼城陰暗的街。這台為了輸出暴力而誕生的造物正發揮出它極致的力量，所過之處便如莽獸過街。

伏光號正在試圖逃離奈曼城。

「他們知道我能力的根本原理。」伏光對著脅下的約頓道，「我將觀察者眼中的光線彎曲來實現隱形。這種隱形方式的漏洞就是如果有兩名觀察者與我站在同一條線上，他們之中的一個就必定會發現我。而現在一共就有十二組共計二十四個高手在追擊我們，他們牢牢地將我籠罩在他們的視線網中。情況不妙。」

「有軍隊包圍了奈曼城。所有閘道將會關閉，鐵路系統將會停運。」約頓被夾在伏光的肋下，可他的大腦也還在飛速運轉，「逃出奈曼城看似不可能，但做事系統化的庸才總是忽略意外的可能性——憑你的實力一個人逃出奈曼城應該不難。」

「怎麼，要我拋棄你嗎？」伏光揶揄地笑。

「這座城市不可能滴水不漏。難點在於讓你不為人知地引開他們，我和明娜再從奈曼城的下水道游出去。」

伏光沉默了一陣。

他說：

「你應該慶幸幫助你的是我。」

「你有辦法引開他們嗎？」約頓問。

「我可以隱形，這一點令我成為大陸上最強的刺客。」伏光放緩了腳步，「人們忌諱以刺客自居的我。但我兩百年前在人們心中留下恐懼的時候，可絕不是以一個刺客的身份……」

伏光停下腳步。

四周的視線也停下。

「我曾是光與影之神。對於技巧的偏愛總是遮蓋了我的暴力……」

伏光輕聲說：

「那麼便讓你們看看吧，『黑天』！」

伏光舉起手臂，如同高舉某種律法。天幕便如同被滴上了一滴墨水一樣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缺口。隨著那缺口迅速擴大，任何一道光都不能再闖入奈曼城。

這是以暴力剝奪視覺的終點——「黑天」，伏光製造了一個覆蓋奈曼城且光線無法闖入的絕對黑暗區域！

伏光在這絕對的黑色結界里睜開眼睛，如同永夜裡亮起六盞紅色的小燈。此刻在黑天之中，他便是絕對的王者。

「走吧。我們在城外會和。」伏光道。

約頓緊緊拉住明娜的手。

雨依舊落在約頓的臉上，空氣依舊是奈曼城帶著潮濕垃圾味的空氣。但他看不見了，奈曼城如同墜入了永夜的黑淵。約頓只能通過握住明娜的手來確認對方還在。

城市裡傳來民眾恐慌的叫喊，此刻就是最佳的逃離時機。藉助伏光給予的一點微弱的視野，約頓搬開了一道下水道的井蓋。

「我愛你，明娜。」

回應約頓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兩人手心貼著手心，躍入了下水道的髒水中。

伏光以氣息感受著兩人消失在水中。

他的呼吸深地超出了人類所能及的範疇，紅色的冰寒冷如同北境的頑石。伏光號此刻處於發力前的極致放鬆狀態，當它出手之時便要飽嘗鮮血滋味。

「那麼——出來吧，殺害了我的同胞『風暴』的兇手。」

「伏光。」

一個聲音伴著徐徐微風如波浪般撫摸伏光的甲胄。

那聲音的主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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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曼城外。

西利科·梵德大公麾下的軍團長生軍嚴陣以待。

一位公爵穿著黑色的共和國軍官袍，面目隱藏在陰影里。

在他背後的是個如惡魔般俊美的少年，有著黑色的碎發和閃耀如黃金般魅惑的瞳孔。少年身著修長的黑色西裝，凸顯出性感的喉結與薄倖少女般平坦的胸膛。

有不少見過其面的人用「誘惑純凈之人墮下地獄的孌童」來形容這位剛鐸商合會會長，卡斯·奧甸。

「上一次伏光使出『黑天』是在兩百年前。」卡斯露出興味濃濃的笑容，「公爵大人，這可是歷史性的時刻啊。」

「見證了那次『黑天』的是『永恆』，而不是你。」公爵低聲指正。他時刻注意著卡斯對於人類的認同感。

「我就是永恆。」卡斯微笑，「但請放下您的擔憂吧。自從002號意志『永恆』賜予了我不老的生命，我便開始試圖從歷史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便意識到我唯一要捍衛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只要您還將您的利益和我的生命綁定，我就不會背叛您。」

公爵沉默以對。

這次緊急任務調動了先王之手一半以上的強手。如果是協同作戰他們擊敗伏光的可能性便不會低於五成。

「但是面對使出了『黑天』之時的伏光，那麼就只能倚仗『風暴』的持有者蘭了。」卡斯讀心似地，用他那逼人的黃金色瞳子盯著公爵的背影。

卡斯的冒犯舉動是在宣誓自己無法被公爵奈何，這是一種暗示商合會並不完全受他控制的行為。公爵當然明白這一點，但他暫時並不打算改變這種合作狀態。

公爵低聲問：

「伏光和蘭哪一個贏面更大？」

「伏光在我的兄弟中排名第十三。他是這世間第一的刺客，如果他在暗處，這世界上便沒有幾個他殺不了的人。」卡斯微微的笑容便如百花盛開。

「可伏光這次是在明處。」公爵的嘴唇微微一動。

「『風暴』在我的兄弟們之中則排名第十七。就算是風暴本人和伏光交手，恐怕也沒有多少勝算；更別說蘭那個女人能把風暴的全力用出幾成了。」卡斯吐出長而且靈活的舌頭，咽喉中散發出百合花般的恬淡香氣。

「你在小看人類的意志嗎？蘭幾時在你的眼前敗過了？」

公爵質問道。

「呵……那個女人確實值得品鑒。她堅強的意志促使她一遍遍超越人類的極限，如今她已是能踏入純粹之境十分鐘的強者。不過聽聞奈曼城善於摧毀人的意志，我倒是有點想看看奈曼城能不能摧毀蘭的意志。」

卡斯舔舔嘴唇，露出玩味的笑。

「她是我們主戰派乃至這個國家重要的財產。別試圖用這座骯髒的城市侮辱她。」公爵回頭，陰影里的眼睛發出毒蛇狩獵般的目光。

「遵命。」

卡斯躬下身，行的卻是標準的室女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