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債之旅-4

走進客廳后，老頭卻顯得有些局促，眼神在屋裡四下打量著，我能明白他局促的原因，因為我也看得見，整個客廳里放著一張單人沙發，一張摺疊床，和地上四處一樣堆滿了「腎利腎寶」的包裝盒，無處落腳。老頭似乎下了下決心，慢慢蹭到床前，寶貝的抱起幾大盒順這地上的盒子擺上一路，我便沿著這一路腎寶，順利的坐了下來。

「好啊，我原先兩天就要去城裡洗一次血，現在一個禮拜我才去一次，好啊，我覺的很好啊」，老爺子在滿桌子的腎寶盒子里扒拉出來一個杯子就要給我倒水，我卻斜眼看見了老爺子漏出的腳踝，有點像大象，心想著趕快把錢拿到，這老爺子一副要倒塌的模樣，都不明白是什麼支撐著他仍在這跟我說著話，別我在這的時候交代了，我還算個犯罪嫌疑人，忙說道：「嚴大爺，公司讓我過來，說是您的葯錢該給一給了」，我沖他身後抽出那張欠條遞了過去

「不是來送葯的啊？」老人家倒水的動作停了下了，轉過身，看見我遞欠條的手，連忙放下杯子，擺擺手「領導，這個我看不懂啊，應該的應該的，兒子快一年沒回來了，等回來……」，老頭似乎又有點不好意思，像是很對不起我的樣子，又補充道「領導啊，我這吃了有好多錢的葯錢了啊」，我假意把那幾張紙翻了翻，「兩千多咧，兩千二百」，我有些不好說出口。

我知道這錢對我來說是筆大數目，對這老頭肯定也是禁受不起的吧。沒想到老頭盡然滿臉皺紋的舒展開了，沖我擠著眉頭一樂，扶著牆壁就往裡屋摸索進去，我這一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想這不對啊，我還有大段的呈詞沒說啊，磕頭我都準備了，還是把頭往裡屋伸了伸

就聽見開柜子的吱呀聲和老頭的聲音一起傳了出來，「有啊有，老太走的時候人家賠了還剩些，反正兒子也快回來了，這些先給你吧，我老嚴吶，一輩子最見不得欠人情分的，先前跑的幾家醫館，哪家不知道我老嚴什麼人性」，老嚴的聲音有些大，中氣十足的，又呼的從裡屋走了出來，嚇了我一哆嗦，他沒見了滿臉的笑容，皺紋卻舒展開不少，穩穩的把一個塑料袋包著的一卷紅票子放在了我的腿上，「你點點」，他說著，轉身坐在床角的地上。

我這時心裡已經有些毛毛的了，可能是被他剛剛的大聲說話嚇的，哪怕沒拿到錢，這會也想鞠個躬就跑，手卻又不自主的打開了袋子點了點錢。確實，二十一張紅票子，一張五十，卻是四張十元的。我心想，不管了，可以了可以了，快走快走，沒用上想著的撒潑上吊揍老頭，已經初戰告捷了。

我連忙起身說道：「大爺，數對的，謝謝您啊」。便抽腿想走。誰料老頭一下扶住了我的腿，我心裡一涼，壞事了，這老頭要訛我。誰料老人家只是借了把力慢慢的站了起來，嘴上卻著急忙慌的說道：「別忙別忙，我還要買葯啊」，就沿著藥盒圍成的路又折回了裡屋。我卻在這間隙聽見了「哐當」一聲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響，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三十多的聽到，六十多的聽不到。

我尋著聲音望去，一抹金燦燦的光線映入我的心裡，這顏色真好看啊，是我認得的那種金子的金，我以前在廠里打包裝的時候見過，上班就喜歡盯著這金燦燦的顏色看，比女人的大腿看了都要舒服啊。再細看下，是一張金燦燦的金卡，似乎通體都是金的，不知道這老頭周身的破襖子哪裡能藏下這黃燦燦的物件，也沒管他合不合理，像奔向劉姨屋裡那些***們的懷抱一樣，我撲了上去，伸手一抓，便塞進了口袋裡。

正在心裡撲通撲通狂跳的時候，老嚴頭從裡屋扶著牆蹣跚著蹭了出來，他好像比給我錢之前顯的虛弱的多了，顫顫的遞過來幾片用剪刀絞好的藥盒正面，「領導啊，我還要這幾盒葯，你們再送來就送這幾種好不好啊」，我正緊張得很，口袋裡的金卡似乎在緊貼著我的褲腿燒灼著我的皮膚，手也顫顫的接過那些剪的整齊的藥盒，發現上面都是一樣的「腎利腎寶」，不過顏色和圖片各不相同，特別是黃色的那張更有些刺眼。

我迅速抽回了手，習慣性的彎了彎腰「好的，好的，好的」，左腳往後一轉，也沒顧得上看老嚴頭的胳膊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似乎沒那麼歡快了。欠條丟在床上，我急沖沖的就從房裡走了出來，穿過那半掩著的防盜門，又快步走了一陣，回頭看老嚴頭並沒有跟上來，院里的那隻大灰狗也像死了一般趴在地上，見我走動，不叫喚，似乎也不喘氣了，我左手攥著錢袋子，右手又摸到那塊冰涼的觸感，比之前似乎溫潤了些，也光滑了些，順著小路走向大路，我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