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鍛魂
杜明朗的眼前再次出現奇妙的場景,那不再是一片茫茫的蒼白,而是自己學校的操場,只不過還是和以往的操場不同。
平時熙熙攘攘的操場此時空無一人,跑道,籃球場,健身器械旁都沒有。回頭看教學樓前面也沒有人,再放眼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人。
難道偌大的校園裡只有他自己?
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摸摸頭,腦子昏昏沉沉似乎有些重,低頭看,他仍穿著日常的休閑裝,背著挎包,挎包里的書都清晰可見。
杜明朗心裡奇怪,他不是去了香格里拉,怎麼會突然又回來了?想到這兒,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夢境,可是揉完再看,自己依然是在這裡。
杜明朗又揉了揉太陽穴,想叫自己回憶起剛剛發生了什麼,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是,腳下一動,他低頭,見一隻籃球滾到腳下,撞了他腳一下又滾走,然後緩緩的無序滾動著。
杜明朗彎腰伸手去摸球,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有趣的球是幹什麼用的?」
如此寂靜無人的地方突然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把杜明朗嚇得跳了一下,猛回頭,卻看見一隻全身灰褐色毛的大貓正瞪著一雙,不,是三雙眼睛在看著他。
這貓足有成年豹子那麼大,尖耳豎起老高,裡面生著白毛。大貓趴在平時他們休憩的塑膠長椅上,有碩大的頭,確切的說是三個碩大的頭。一個居中,兩個分別在左右,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仔細辨認,三個頭還有一點點區別,那就是眼睛都顏色。居中這個頭眼睛是青綠色的,左邊的是黃色的,而右邊是淺藍色的。
大貓很健壯,灰褐色的毛上有深褐色的斑紋,這也讓他誤認為這是只豹子,但它的尾巴確實又粗又長,毛絨絨的像個雞毛撣子。
見到校園裡出現猛獸就已經很驚悚了,何況還是三個頭的猛獸,但更驚悚的是它還會說話。
杜明朗嚇得不輕,幾乎是呆立了半天才問:「是你在說話?」
大貓看上去兇巴巴的,但肌肉表情卻有點萎靡,它漫不經心的張大嘴打了個哈欠,粉紫色的舌頭和雪亮的牙齒暴露無遺。
「是我在問你,這個球……它好玩嗎?」
杜明朗定住心神,仔細觀察這貓,覺得樣子有些眼熟,但一定不是虎豹獅子之類,忽然他似乎想起什麼,急問:「你是……山貓?」
「沒錯,我是山貓。」大貓回答很鎮定。
「三個頭的山貓……你是祖瑪?!」杜明朗本來剛剛定下點的心猛的又緊張連起來,一連退了好幾步,還險些被籃球絆倒。
「你你你……你怎麼會在我學校里,我靠!」杜明朗驚問。
祖瑪表情有點嫌棄:「這地方叫學校?它是幹嘛用的?」
「學校當然是上學用的。」杜明朗還回答了它,「不是,你別管這個,你是怎麼來的?」
祖瑪抖了抖頭,好像耳朵有點癢,便抬起后爪撓了兩下。
「我想你可能還沒弄明白,這裡是你的魂海,不管你看到的是什麼,只能說都是你魂海化生出來的。」祖瑪說。
「魂海?我的?」杜明朗完全不知道祖瑪在說什麼。
「魂海就是你精魂勾畫的世界。」祖瑪說,「換句話說,是你精魂的記憶。」
杜明朗一知半解,低頭思索,好像是記起什麼和精魄有關的事情。
「第一次受到魂擊都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也不用緊張,過一會兒會想起來的。」祖瑪還在安慰他。
杜明朗努力想了半天,忽然又問:「既然是我的精魂里,你怎麼會在?」
「這隻能問你啊!」祖瑪猛的弓起背,伸直前肢,做了一個大貓都會的伸懶腰。
「問我?」杜明朗懵了。
「要不是你在我身魂復生的時候凈化了我,讓我沒辦法去抵禦那支離火箭,也不會身魂又分離,跑到你的魂里來!」
杜明朗想起了這事,在山洞裡,就在疤痕獻祭的時候,他的確正在施放本原凈化術。
「這麼說你……你是祖瑪的鬼魂?」杜明朗徹底暈頭了。
「也可以這麼說,但更確切一點,我現在是你的魂,你精魂的一部分!」祖瑪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怎麼能成我魂的一部分?這這……」杜明朗心想這可太荒唐了。
「你先別緊張,做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祖瑪當真冷靜。
「這我得把你弄出去,怎麼能讓你在我魂里!」杜明朗焦急起來。
「為什麼要把我弄出去?」祖瑪居然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在這裡對你又不會造成什麼傷害!而且我還能幫你呢。」
「你幫我?」杜明朗不敢置信的搖頭,對方可是惡名昭著的三頭山貓妖精,它的魂在自己魂里能有什麼影響可想而知。
祖瑪嘆了口氣:「我是曾經稱霸一方的大惡妖,這不假,但你已經對我進行了本原凈化,我的惡念早已經蕩然無存,回歸了本體形態。」
杜明朗盯著祖瑪,的確它現在已經不是半妖半人的妖精形態,莫非它說的都是真的?
「你不會再傷害其它生靈了?可你的頭為什麼還是三個?」杜明朗問。
「三頭是我的種族特徵,我的祖先都是如此,因為我們的智慧要超過其它妖精。這也是我強大的原因。至於如果會發生傷害,那只是出於自我保護。」祖瑪說,「我需要保護自己和我的主人。」
「你的主人?」杜明朗看著它。
「你就是我的主人。」祖瑪說著四肢站立,向杜明朗垂下了頭。
「我?!」杜明朗簡直覺得自己聽錯了。
祖瑪笑了兩聲:「我知道你其實只是個蹩腳的主人。你根本不了解真言術究竟是什麼,只是誤打誤撞的施展了它。甚至你根本不懂本原凈化代表著什麼。不過無論怎樣我都要感謝你,拯救了我。」
「我救了你?」杜明朗更聽不懂了。
「本原凈化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它除了可以清除生靈的邪惡慾念之外,還可以使他們對以往所做的惡行而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責,這被稱為被動懺悔。而往往作惡多端的生靈被凈化后,會對自己的過往難以承受,進而自裁生命。」祖瑪解釋說,「而我,如果我被複活之後再被你凈化,一定也會那麼做。」
「你說你會自殺?」杜明朗有些難以置信。
「我對自己在過去時光中所犯下的殺戮與惡行悔恨不已,對於那些被我戕害的生命深深的痛惜。儘管我的肉身已經死去,但我的靈魂依然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祖瑪的神情非常哀傷,「所以,感謝你能讓我深切的體會到這種感受,主人。」
杜明朗一聽到「主人」二字,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它連連擺手,「不不,你真不用這樣。我覺得我也做不了你的主人。」
「那不是你說的算的,古老的本原凈化具備這種力量,除非你結束自己的生命,否則我永遠都不會背叛我的忠誠。」祖瑪很認真的說。
杜明朗大概明白了。他回憶起之前關於本原凈化和真言馴化的描述,基本確定他凈化了之前兇狠的三頭山貓,雖然現在只剩下了靈魂。
「可你的魂是怎麼跑到我精魂里來的?」杜明朗問。
「我想大概是因為那些摩梵文的暗吟咒,你的凈化與獻祭儀式完成幾乎在瞬間重合,而赤炎宗的離火箭也是在那時候射進那具身體,於是我被凈化的精魂就進入了你的精魂之中。」祖瑪猜測著,「就像一個巧合。」
「本原凈化可以凈化生靈的精魂?」杜明朗問。
「它可以凈化很多,意志,精神,但最重要的還是精魂。」祖瑪回答,「這些在你見過你母親後會了解的更多。」
「你知道我是誰?」杜明朗問。
「當然知道。儘管我已經死去了很久很久,但別忘了,我已經待在你的精魂里有一陣子了,精魂是有記憶的,而且甚至比你意識里的記憶還全。」祖瑪說。
「好好,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怎麼到魂……」杜明朗問。
「魂海。」
「哦,對,怎麼到魂海里的。」
「你正在接受某個高人對你精魂的訓練,他對你用了魂擊術,你就一下進了你的魂海。所以你才能看到我和你自己的精魂。」祖瑪解答著。
「等等,我好像記起來了。」杜明朗說。
「看來你基礎不錯,一般受到魂擊以後的失憶會持續一天,你現在已經開始恢復了。」祖瑪看著他。
杜明朗經過祖瑪提醒,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影像。
「我遇見了一個人……他要我做他的學生……然後讓我坐到一個水池裡……是一個泉水池……」
「瀲灧之泉。」祖瑪記得一清二楚。
「對對,是這個名字。然後我……我就到這裡了。」杜明朗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和校園。
「我該怎麼做,或者說我該怎麼回去?」杜明朗求助的望著祖瑪。
「啊哈。」祖瑪搖晃著身體走過來,「讓我給我的小主人講講關於魂海和精魂之力的事。」
「你懂這些?」杜明朗嘴角上揚。
「我可是三頭山貓,山貓妖精里的珍稀異種,對於三原力我知道的並不少。」祖瑪說。
「三原力是傳說中創世神留下的最純凈最強大的神力,它本是創世神賜予生靈守護世界的禮物,但同時也給世界帶來了不安。雖然後來五大主神用第二原力取代了三原力賜予了眾生,但仍有很多生靈相信三原力仍然存在。」
祖瑪說著抬起來三個頭,眯著眼睛回憶:「我族的祖先認為我們三頭山貓是順應三原力而生的,因此也註定會重新掌握三原力,從而取代人類成為香格里拉的統治者。當然,他們並沒有一個成功,直到我出現。」
「你肯定是與眾不同的,否則也不會在傳說里留下名字……」杜明朗說。
「我留下的可不是什麼好名聲。不過,我的確曾為了能掌握三原力而四處搜尋關於它的一切線索,以致於執著到了近乎瘋狂的狀態。」祖瑪帶著惋惜說,「雖然我的確找到了一些,但也因為大肆的入侵,攻擊甚至踐踏帶來了災難性的傷害,最終迎來了自己的毀滅和山貓族的衰亡。」
杜明朗恍然大悟:「原來你當年犯下的種種惡行都是因為想得到三原力?」
「誰不想呢?生靈對於力量的渴求和慾望都是貪婪的,否則,強大的香頌王朝也不會滅亡。」祖瑪意味深長的說。
對於香頌王朝的滅亡杜明朗只是聽人提起,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卻一無所知。不過現在擺在他眼前的難題是他要怎麼做才能從魂海中回到現實。
「如果我沒猜錯,你遇見的人是一位強大的魂師。他是要錘鍊和重塑你的精魂,儘管你有不錯的資質,但要想成為強者,還需要磨礪。」祖瑪又說。
「可我該怎麼做呢?」杜明朗問。
「別急,我會幫你的。」祖瑪說著開始環顧四周,然後說,「你現在所處的應該是你魂海剛被打開后的虛像,你要打破它才行,就像幼鳥破殼一樣。」
「打破它?」杜明朗對此是一籌莫展。
「你現在眼前這個地方是你曾經最熟悉的嗎?」祖瑪問。
「算是吧,這是學校的操場,我的確經常來。」
「你來幹什麼?」
「運動啊,我最喜歡打籃球,基本每天都會來。」杜明朗瞄了眼腳下的籃球。
「打球?這個球嗎?怎麼打?」祖瑪也看著籃球問。
杜明朗用手指了指遠處的籃球架:「看見那個了嗎?那叫籃球架,打籃球就是把球扔進那網狀的筐里。」
「類似於投球?」
「對,不過比賽雙方有些規則要遵守,不能隨便扔。」
「聽起來你很熟悉這個打籃球。」祖瑪問。
「確實,我的運動基本就是打籃球。」杜明朗點頭。
「打給我看。」祖瑪倒很沉著,低頭扒拉那籃球。
杜明朗彎腰將籃球撿起,他拍了幾下準備運球過去,祖瑪卻說:「就在這裡扔。」
「這兒?」杜明朗看了看大約還隔著幾條環形跑道的操場另一端的籃球場,這距離大約有四五百米不止,「這兒不行,太遠了。」
「扔過去,試試。」祖瑪堅持。
杜明朗無奈,只得遠遠望著籃筐,縱身一躍,高拋投球,籃球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拋物線,向籃筐飛過去,不出所料,正砸在跑道的中央位置,幾乎離籃球場的邊緣還有一百米的樣子。
「我說了不行。」杜明朗聳聳肩膀,略帶沮喪。
「小主人,你這是在魂海里,不是在現實世界,集中力量再試試。」祖瑪似乎知道些什麼。
杜明朗也忽的意識到這點,對,這不是在現實世界,他雖然只是習慣性投籃,在他丟出籃球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他平時的水平。
他想到祖瑪說的,要打破虛像,可是球已經拋遠了。
「這還有球。」祖瑪提醒他。
杜明朗低頭,果然發現腳下還有一隻籃球。
杜明朗摘下書包,活動了一下四肢,隨後他又撿起球,瞄了瞄籃筐的方向,高高將球拋出去。
籃球遠遠飛去,這一次重重砸在了籃板上。
「放鬆,再來一次。」面對杜明朗驚愕的表情,祖瑪倒是雲淡風輕,又扒拉過來一隻籃球。
杜明朗再次撿起球,投球。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杜明朗一共投了十次,但卻沒有一次投中。
等他再低頭,豁然發現腳下不知何時已經堆滿了籃球,大約有四五十。
祖瑪表現出十足的耐心,一直鼓勵著杜明朗。
杜明朗一次次撿球投籃,大約投到了四十多次,再看時,忽然發現遠處的籃筐竟在視野里放大了,他的眼睛似乎成了高倍望遠鏡一樣。
撿球拍球再投,這應該是第五十次,籃球飛一般射向籃筐,完美的落入其中,進了!
杜明朗回頭看著祖瑪,一臉的不可思議,但虛像仍然在操場,並沒有變化。
「繼續。」祖瑪提醒他。
杜明朗這才發現腳下的籃球多達百隻不止,而他卻沒有覺得累,似乎連喘氣都很平穩。
於是他繼續撿起球開始投籃,接下去的無數次,球都無差別入籃,幾乎沒有任何的偏差。
「找到感覺了嗎?」祖瑪忽然問他。
「什麼感覺?」杜明朗問它。
「閉上眼睛也能投中的感覺。」祖瑪提示。
杜明朗忽然意識到祖瑪在說什麼,他隨手抄起一隻球,沒有絲毫的瞄準,隨手一拋,球就飛進了籃筐。
「有點感覺了!」杜明朗豁然開朗。
再之後,他就算閉上眼,籃球也幾乎像重複畫面一樣,百發百中。
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天色暗淡了下來,彷彿有一片濃雲壓了下來,周圍的景緻顏色漸漸褪去,隨著眼前一黑,他已經站在了一艘快艇上,周遭是一片無盡的大海,波濤洶湧,巨浪翻滾。
杜明朗一下認出這正是他們尋找霧島時乘坐的白色遊艇。但一樣的,快艇上沒有一個人,孤獨的顛簸於海浪之中。
「祖瑪?」杜明朗四下張望,呼喚祖瑪。但身邊並沒有祖瑪的影子,正當他狐疑的時候,在海浪怒嘯聲中他忽然聽到祖瑪的聲音:「主人,救我!」
杜明朗巡聲望去,在視線盡頭,海面之上,祖瑪正在浪濤中起伏,雖然它沒有沉到海底,但渾身的毛已經被淋的濕漉漉的,正向著杜明朗發出求救聲。
杜明朗不知道祖瑪怎麼會突然落入海中而且又離自己這麼遠。
一霎時,杜明朗明白,這大約又是魂海中的虛像,可這次他要怎麼做,才能打破它,並救出祖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