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一個時辰前。

點墨宴開始的響鑼聲越過縣學院牆也傳入了宋青柚耳中,她躲在假山石洞中已快兩日,只有夜深的時候才會出來找點吃的。

兒童區的讀本基本都被她翻過一遍,除卻柵欄圈起的兒童區,圖書館的其他地方依然都隱藏在黑暗中,她想去也去不了。

宋青柚對著兒童區花花綠綠的讀本沉思,試圖轉變思路,不從字義上入手。

她又一本一本地重新翻書,翻到一本巴掌大的《看圖識文具》的小冊子時,她動作頓了頓,忽而靈光一閃,目光落在畫冊上的「橡皮擦」三個字上。

雖然腦子裡的想法有點離譜,但試一試又何妨?

宋青柚小心翼翼地運轉起自身行氣,去感悟畫冊中文字。

比起先前嘗試的「隱藏」這一類詞,橡皮擦是個很具體的詞語,也是個她完全熟識的東西。

多番嘗試后,終於,她的自身行氣與書冊中文字文氣相契連,「橡皮擦」三個字從手中畫冊中浮出來,字跡於半空變形化作了一塊兔子形狀的白色橡皮落在她手心裡。

宋青柚捏了捏橡皮,嗯,手感很真實。

她撥開耳畔頭髮,對著右耳耳後一頓猛擦,片刻后,有黑色的橡皮屑掉下來。宋青柚驚訝地捻起橡皮屑來看了看。

躲進假山洞中她也就兩天沒有洗澡,應該沒有這麼厚的污垢吧。

難不成真的擦掉了?

宋青柚垂下手,手中的橡皮擦竟一下子用去了一多半,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如今只剩下半截屁股和小尾巴還在。

她立即趴到假山石縫裡往外張望,覷到沒人的時機衝出去,來到假山旁的水塘邊對水自照。

明亮的天光下,水面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清晰地照出她的投影。

少女白皙的耳垂後方,那本該有個嬰兒巴掌大小的黥刺罪印,如今被擦得七零八落,只還殘留些許斷斷續續的墨色線條,已看不出完整的形狀。

宋青柚揉揉眼睛,對著水面照了照。

這也能行??

沒想到病假亂投醫,竟真讓她找到了解決辦法。宋青柚對照著水面又是一頓猛擦,黑色的橡皮屑從耳後落入水中,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喊叫:「師姐,你在那裡幹什麼?外面點墨宴開了哦。」

宋青柚立即往水邊柳樹后躲起來,擦除耳後罪印的動作更快了些,直到手中的兔子橡皮擦徹底用盡。

再之後不久,宋青柚就被四面包夾的官兵抓住,押解到了人前。

宋青柚做出悲憤無比的樣子,喊道:「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將來是要進入玄武書院成為文士修者一方鴻儒之人,怎會是天罪奴?」

官兵頭領自然也沒忘記檢查她耳後天罪印,揚手一揮,示意手下。

宋青柚一左一右兩個官兵立即抓起她垂在耳際的頭髮,往耳後檢查,片刻后回稟道:「頭兒,沒有。」

那官兵頭領面露詫異,不相信地上前來親自檢查,將她左右兩邊耳後都查看了一遍,又抓過畫像擺在她臉前對比。

宋青柚穿入的這副身軀長相極為出挑,是走在人群里會被人一眼瞧見的亮色,所以她平日里在縣城走動,要麼戴著斗笠,要麼在臉上抹點黃粉。

如今她臉上的東西都被擦去,白皙的膚底露出來,論美貌程度,倒是符合畫像上所畫。

官兵頭頭皺起眉,似乎已在心裡認定了她就是他們要搜捕之人,不願就此罷手,他想了想竟在手心裡呸一口唾沫,想要往她耳後搓揉。

宋青柚瞪大了眼,臉漲得通紅,噁心得拚命往後躲。

終是縣學夫子看不過去,勸阻道:「徐捕頭,眾所周知,天罪印無法被遮擋消除,她耳後沒有罪印,那便是沒有,你又何必非要多此一舉,你面前的人是一個姑娘。」

那徐捕頭瞧著是個混不吝的人,聞言挑眉一笑道:「大不了,過後我將她娶回家就是。」

他說著又細看了宋青柚兩眼,深覺這是整個丹洗縣都難得一見的美人,又見她孤身一人,灰布麻衣,頭上連根簪花都沒有,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富貴之人,若是當真沒有罪印,豈非完美?

玩笑話說出口,他竟真有了一點心動。

宋青柚餘光瞧見他看過來時,眼中漸生的欲色,心中厭惡不已,控制不住當著他的面乾嘔了兩聲。

她體內運轉行氣,已經準備好他要是敢碰自己,就一個火球砸到他那張很普通又很自信的醜臉上。

全場一時靜默,只有宋青柚的乾嘔聲音格外響亮。

徐捕頭:「……」徐奉就像被人狠狠抽了兩巴掌,面容扭曲。

「徐捕頭,這裡是學堂之地,不是你胡言亂語說混話的地方。」

周圍這麼多學子看著,他竟在這裡大放厥詞,縣學夫子也是面色一沉,開口時不再留情面,冷聲道:「這位姑娘來參加點墨宴,她若是榜上錄名,老夫怕你是高攀不起。」

徐奉聽出縣學夫子動了怒,訕訕地搓搓指尖唾沫,收回手去。

這些縣學夫子,他並不敢真的得罪了,若是叫他到縣太爺那裡去告一狀,他也有些吃不消。

徐奉自認有錯,罰了自己兩個嘴巴,拱手抱拳,「徐某一介武夫,說話不過腦子,夫子莫要生氣。」

縣學夫子往宋青柚看去,徐奉立即令人放手,領著手下官兵退出縣學。

臨走前,他頗為有深意地看了宋青柚一眼,顯然是還沒有放棄心中混念。

點墨宴年年都舉辦,參加者眾多,真正能榜上有名的屈指可數,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子。徐奉身為一縣總捕頭,以往想要得到什麼女人,從來都沒有失利過。

這一回,他依然這般認為。

宋青柚沒有錯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抿了抿唇角,揉一揉自己被扭得生疼的胳膊,轉身向幫她說話的縣學夫子道謝。

縣學夫子並沒有難為她,只是點點頭,便放她出了縣學。

縣學外聚滿了人,這一出小插曲很快就揭過,人們關注的重點,還是在點墨台上。

點墨台開啟已過去一個多時辰,台上人來人去,那面白玉屏風上,至今仍無一個名字。

大家倒也不覺得稀奇,畢竟年年的點墨宴都是如此。不過眾人也知道,點墨宴第一日必定會有一人榜上錄名,縣裡為了討個好彩頭,會提前跟已開了靈竅的文士聯繫,通常都會安排他們在第一天上台錄名。

要是第一日都沒人錄名,那這一年丹洗縣很有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如果隔壁縣有人上榜,那這一年丹洗縣居民都會在鄰縣面前抬不起頭來,學子之間打文墨官司都沒有底氣。

所以,殷員外家的小公子前不久開靈竅,才會在整個丹洗縣傳得沸沸揚揚。至少今年的點墨宴,有人兜底了。

這會兒所有人都在等,看殷小公子什麼時候上台。

有些酸溜溜的讀書人在下方小聲議論:「殷家人現在都還沒來,我看這傳言當不得真。我們這般苦讀詩書十餘載的人都開不了竅,他一個六識有缺的傻子若能開竅,蒼天何其不公!」

「要讓傻子開竅,殷員外也是付出了大代價的,據說連家底都快掏空了。」

「哼,殷家的家底還不都是從你我這樣的丹洗縣百姓身上搜刮來的,最後竟耗在了一個傻子身上。」

「什麼傻子不傻子的,殷小公子要是真的開了靈竅,人家就不傻了。」

「這麼說,你見過不傻的殷子覆咯?」

「這倒是沒見過,光是聽傳聞說他被高人點化開了靈竅,傳聞出來后便沒再見他在外露過面。」那人說著,便扼腕道,「這不會真是謠傳吧?我前兩日還跟龍伏縣的人誇下海口,說丹洗今年必定榜上有名。」

宋青柚站在人群中,聽著旁邊人的小聲議論,也想等著看看他人是怎樣錄名上榜的。當然此時也有人絡繹不絕地上台嘗試,但都沒有一個人成功錄名。

約摸又過去半個時辰,才有馬車從長街一頭駛來,圍觀群眾都認出這是殷家馬車,紛紛讓開道路。

馬車在距離點墨台百步遠的地方停下,馬車裡先下來一位上了年歲的富態男子,殷員外一身大紅錦服,笑得見牙不見眼,喜慶得活像是來娶親的。

他下了馬車之後,才有一年輕公子掀開車簾走出來。

殷員外屬老來得子,父子間的年歲差得很大,殷家小公子尚未及冠,黑髮以墨青色的玉冠半束,身上亦穿著同色錦衣,衣服上以金銀雙線綉著繁複的紋飾,走動起來時,才會在陽光下閃過幾縷價值不菲的流光。

他一出現,整條長街都安靜了片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這位半月前還被丹洗縣百姓傻子長傻子短叫著,出門要被孩童們追在馬車後面嬉笑取樂的殷家小公子,此時氣勢沉穩,步履從容,在眾人或驚異、或嫉妒的目光包圍下,往點墨台行去。

眾人光是見他這樣端直的體態,在人前毫不露怯,舉手投足之間頗具有文人之氣,就可見傳言應是真的。

痴傻了十八年的殷家小公子,殷子覆,當真通了靈竅了。

宋青柚出來得遲,只能站在偏僻的街角往裡打望,只能看見殷小公子的一片背影,只覺得他的步伐比T台上的模特還標準。

就在大家都被殷家公子引走視線的時候,宋青柚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幾聲嘈雜。

她回過頭便見兩個佩刀的武人強硬地分開擁擠在街邊的人,朝這裡走來。

宋青柚不由皺眉。

那兩個武人走到近前,朝向街旁一座閣樓示意一眼,對她一拱手道:「這大街上擁擠吵鬧,姑娘站在這街角處,視野又不佳,徐頭兒在旁邊酒樓開了個隔間,請姑娘過去坐著觀看點墨宴。」

他們嘴上雖然說著請,口氣卻強硬不容拒絕,讓人聽著刺耳。

宋青柚往閣樓望去一眼,看到窗后一張熟悉的臉孔。那徐捕頭朝她舉杯遙遙一敬,一臉這都拿不下去你的志在必得。

宋青柚:「……」這位捕頭假公濟私的時候,倒還記得讓他的手下脫下官服。

她冷漠地收回視線,「不必了,我就喜歡站在人堆里,熱鬧。」

「姑娘不跟我們去,我們不好回去交差。」官兵說道,往前一步,站在她左右,儼然同在縣學里時押解她的架勢一模一樣。

周圍的人察覺到異常,都不由地散開些許。

宋青柚沒說話,忽然轉過身,直接往人群里衝進去,那兩個著私服的官兵愣了下,快步追來想要拉住她。

奈何宋青柚身形窈窕,又穿著粗布麻衣,將頭一埋便十分不起眼。

她在人堆里見縫就鑽,跑得飛快,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跑出了這處偏僻的街角,擠進了點墨台的正前方。

點墨台兩側坐著縣府官員,那兩個官兵也不敢動靜太大,怕引來台上人注意。

但就這麼折返回去,他們交不了差,也落不著好,只能慢下腳步,分從兩頭往宋青柚靠近。

宋青柚回頭看到那兩人竟還沒放棄,略一思索,乾脆扭頭直接往點墨台靠近。

這會兒點墨台下的人群正為殷家小公子讓道,往兩邊分開,有幾分混亂。

宋青柚不知被誰推搡了一把,往前跌出好幾步,一下跨出人群,端端正正地擋在了殷子覆前方。

正好踏在了點墨台的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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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中華典籍橫行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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