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此縣名丹洗縣,縣城中頗有些熱鬧,不比在荒郊野外。披頭散髮,衣冠不整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宋青柚實在不會束古人複雜的髮髻,她跟麵攤老闆娘打聽過情況,專程去找了一位擅長束髮的青樓嬤嬤,花了半兩銀子學習。

那嬤嬤就靠著這一手手藝活混飯吃,不論什麼要求的髮髻都能給編出來。

宋青柚謊稱自己耳朵生得不好看,想用頭髮遮擋,那嬤嬤早就習慣了姑娘們這樣的說辭,不疑有他,當即捉來個小丫頭給宋青柚示範,梳了一個半披髮的雙掛髻。

嬤嬤在頭頂左右各束好一個類似丸子的髮髻,再從兩鬢上分出兩股頭髮,挽做彎月狀垂下,固定於腦後,正好可以遮擋住耳朵。

腦後的披髮再往前梳一縷搭在肩上,可完美遮擋住耳後皮膚,又有耳上掛髻壓住,頭髮也不易亂跑。

宋青柚很滿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苦練一夜辮子,終於把這個髮髻梳順手了。

她在縣城裡閑晃了兩日,東聽聽西看看,總算是打聽到了一些基本情況,對這個世界不再是一無所知。

她穿入的是一個名為上爻大陸的地方,大陸中心的國家名為兗朝,類似於中國古代時期的封建王朝。

兗朝地大,劃分有東西南北四境,共計十三州,宋青柚如今所在正是歸屬於北境越州治下的一座小縣城。

在這個世界,人們信奉一本名為《靈字天書》的創世神書。

據說這本天書包羅萬象,玄妙無窮,如今世間通行的詩書文律,踐行的規章禮義,天文地理,醫學宗教,凡此種種,皆發源於此書。可謂是此世界文明的起點,立世之根本。

兗朝十三州從王公貴族、宗師方士到平民百姓,凡此世間人,無不將《天書》奉為圭臬。

修士修行的靈字也來自天書,乃是藉助天書靈字中所蘊含的文精字氣,化為己用來獲得無上法力。

宋青柚頭上帶著個破舊的斗笠,蹲在一家茶館的牆角下,聽裡邊兒說書先生慷慨激昂地講大人物的傳奇故事。

「且說我們姜院長聽聞夫人回娘家省親途中,被一大妖擄走,生死不明。姜院長當即撂下一應事務,從玄武島出發,一夜之間跨三山六水,六千里路,趕至妖山。」

「那大妖麾下各方妖怪齊聚山腳,早已嚴陣以待,分明就是故意誘敵深入。」

旁人聽故事,宋青柚聽故事的背景。

她在這裡蹲了許久,倒也聽出點名堂來。

那說書先生嘴裡的姜院長乃是北境玄武書院院長,這個世界跟宋青柚以往看的玄幻修仙小說里的格局不太一樣,宗門門派什麼的都屬二流,一流的是五大書院。

東西南北四境,對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書院,再加上兗朝帝都的應天書院,這才是修士卯足了勁兒想進去的地方。

宋青柚原本還計劃著打探清楚情況后,就同別的穿越主角一樣拜入一個門派,現在看來,她得想辦法進書院才行。

她雖然有一圖書館的書籍等待她開發,奈何她不會這個世界以文字修鍊的方法,只憑藉在斗獸場時那名男修隻言片語的指點,再自己琢磨,實在太難了些。

若再來幾回那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她怕她早晚死在自己手裡。

宋青柚撇嘴,就算穿入異世都離不開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和宋青柚一起蹲在茶館牆下蹭書聽的,還有兩個小叫花,兩人年歲都不大,一人端著一個破口的碗,碗裡邊兒裝著不知從哪要來的一把瓜子,一看就知道是這牆角根下的常客。

聽到此處,其中一個少年咋舌道:「這老頭又要插播往事了。」

果不其然,只聽裡邊的說書人話鋒一轉,道:「要說這大妖和姜院長有何恩怨,還要再往回倒溯十年,話說二十七年前,那時候姜院長途徑一村……」

「去他娘的,回回都是這樣,等他講到姜院長打上妖山,說不准我都進了玄武書院,可以聽姜院長親自講給我聽了。」那少年壓著聲音罵罵咧咧道。

他的同伴笑嘻嘻地啐他一口瓜子皮,「拉倒吧,你連爹媽是誰都不知道,沒有身籍連縣學都進不去,還想進玄武書院?」

少年立即瞪眼過去,梗著脖子道:「進縣學有個屁用,等我沖開靈竅,點墨錄名就可以進入州學,那縣學夫子還不得求著小爺把名字掛到它裡頭去,難道我塗滿還能比那殷家的大傻子差不成?」

同伴摳了摳耳朵,對他這番話早就聽出了繭子,「那大傻子可是殷員外花了大價錢請來高人給開的靈竅。」

自稱塗滿的少年被同伴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喘呼呼半晌,沒好氣道:「有錢了不起,我一定能在點墨宴上大展身手,壓那傻子一頭。」

同伴搖頭晃腦,頗為不以為意:「十天後就是點墨宴,我看你是來不及咯。」

塗滿哼一聲,「這不還有十天嗎,我現在就覺得我體內的行氣特別足,已經快要衝開靈竅了。」

他說著,用力握拳,做出使勁的表情。只聽「噗」一聲嘹亮的放氣聲從他屁股底下傳出來,另一個小叫花抱著破碗笑得滿地打滾,「阿滿,你開靈竅了,你開了!」

塗滿面紅耳赤,惱羞成怒,撲將過去和他滾打到了一起。

這兩個人實在太鬧騰了,宋青柚蹲在牆根另一頭,冷眼瞧著他們,起身從牆根走開。

果然,下一刻,茶館的窗戶被從內推開,茶館小二往外看一眼,端出一盆廢茶湯水往牆根底下潑來,驅趕道:「走走走,臭叫花子在外面叫嚷什麼,這也是你能來的地兒?」

小叫花們被淋了一頭水,不知從袖子里掏出個什麼東西往身上塗,塗得胳膊上通紅,頂著滿頭的茶葉梗,轉一圈竟直接跑到前堂門口。

兩人往地上一躺,一邊打滾一邊哭喊:「燙死人啦,快來看啊,這家黑店拿滾開水潑人了!」

小二氣得跑來趕人,兩人泥鰍似的來回竄,一邊竄一邊喊。

這倆大嗓門吵得茶館內眾人都聽不見說書聲了,客人不滿,茶館掌柜不欲糾纏,給了兩人幾個銅錢打發了去。

宋青柚現場圍觀了一場碰瓷,那茶館小二明顯把她也當做是一夥的了,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估計也繼續偷聽不成,宋青柚便也跟在那兩個小叫花少年身後,晃晃悠悠地走了。

她懷裡還剩些從山賊窩裡掏來的銀錢,但是在找到錢路,有進賬之前,她都得省著點花,自然不能浪費在喝茶聽書上面。

要知道,光是進城那一日治傷的藥費,就花去了她一半,這錢實在不經用。

她今日聽說這個「點墨宴」之事,便有心打探了一些與之相關的消息。

方知道這點墨宴倒是她進入書院的一個途徑。

兗朝十三州五大書院是修士的最高學府,五大書院的其中一部分生源便來自於各州州學推薦,而要想進入州學,須得是通了靈竅且通過點墨宴考核之人。

茶館共聽牆角之後,宋青柚又撞見過那兩個小叫花幾次,次次都撞見他們在碰瓷。兩人也很會挑人,都找的性子軟的店家或是小販。

兩個小少年常年在縣城四處亂竄,對城中暗地裡的門門洞洞再熟悉不過。

宋青柚跟在他們兩人屁股後面鑽進縣學偷聽。

正經教授修行之事是在進入州學以後,這世間凡人到底比修士要多,縣學平日里的主要課程還是以習讀四書五經為主,修行啟蒙只是其中一門課程。

因點墨宴將近,縣學里也有許多學子也在為點墨宴做準備,都希望能夠在點墨宴那一日沖開靈竅一鳴驚人,往州學更進一步。

宋青柚蹲在窗外,聽裡面夫子講人體行氣。

「天地成於元氣,萬物成於天地。人在氣中,氣聚即生,氣亡則死。人生來體內便有一股元氣存於丹田氣淵,氣淵之上有靈竅,通了靈竅,才能以意識引導元氣在體內運行,謂之行氣。」

夫子敲一敲桌子,指著面前一人道,「你,上來,腰帶解開。」

那小童從桌案后爬起來,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被夫子乾脆利落地扒了腰帶,撩開衣襟,露出軟乎乎的肚皮。

他用戒尺點在小童腹部,「丹田位於你們臍下三寸,陰交、氣海、石門、關元這四個穴位之內,靜心凝神好好感受一下你們自身元氣。」

「若連自身元氣都感覺不到,你們也趁早歇了去點墨宴湊熱鬧的心,去了也是白去。」

宋青柚偷偷探頭,從窗縫裡瞄了一眼那夫子所示,摸到自己臍下三寸,閉上眼睛去感受。

這具身軀的靈竅是通的,她之前稀里糊塗調動過自身行氣,所以很快便在自己丹田之處感受到了一團元氣。

元氣凝聚於氣淵,黑咕隆咚的,倒像是一團化在水中的黑墨。

宋青柚試著引導元氣流出丹田,墨霧分出一縷從靈竅流出,如開閘的洪流沖往軀體經脈。

她一時沒能控制好,身上經脈都鼓起來,宋青柚又趕緊引導元氣迴流,重新匯於氣淵。

宋青柚睜眼時,看到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蹲在她一步遠外,表情如出一轍地瞪著她,小叫花們臉上髒兮兮的,眼睛卻明亮,充滿警惕。

塗滿道:「又是你!前日在水竹茶館的人是不是也是你?你一直跟蹤我們到底想幹什麼?」

宋青柚回頭往學堂里看一眼,裡面的課程已經散了,只有零星兩三人還留在屋內,互相研究對方的臍下三寸。

「路過而已。」宋青柚面不改色地站起來,避開縣學學子,腳步飛快地往外跑,原路出去。

那兩人在她身後緊追不捨,「呸,這裡是縣學,又不是大街上,能讓你隨隨便便路過到學堂窗外偷聽?」

一行三人七拐八拐地來到東牆樹叢下,塗滿立即掛上一臉捉贓在手的表情,挑著眉毛道:「你還說沒有跟蹤我們,這分明是我們兩兄弟才知道的狗洞!」

「你都說是狗洞了,我跟著狗進來的。」宋青柚道。

塗滿被她噎得一頓,眼珠轉了轉,一猛子扎過去堵在狗洞前,「你想要從這裡出去,你得說說剛才聽夫子講完,你是不是感悟到自己的元氣了?」

宋青柚聞言倒有些詫異,她還以為他會找她要錢。

不讓她掏錢,那就好商量了。

她點點頭,正要開口,另一個少年氣急敗壞地打斷她,說道:「說這個幹什麼,這洞是我們挖的,你要從這裡過,得給錢。」

塗滿仰臉看向宋青柚,一臉堅定道:「不要你的錢,你告訴我,丹田元氣是什麼樣的,感受到元氣是什麼感覺。」

宋青柚將她的感覺一說,塗滿倒也真的依言放她出去了。她出去后,還能聽到兩人在後面吵架。

點墨宴的主要目的便是招收通了靈竅之人,宋青柚靈竅已通,算是有了點墨宴的敲門磚。

最初,點墨宴只對各地官學開放,後來因為生源實在不足,又改為對私學也開放,及至現在已算是對大眾都開放了。只要能通過考核,不出意外,都能進入州學。

進入州學便是踏上了一條直上青雲的修行路。

但想要通過點墨宴也不是個易事,像宋青柚如今所在的丹洗縣,每年也就兩三人能夠入選,有時還一個都沒有。

所以,只要能通過點墨宴,能算在咱丹洗縣頭上的人才,都是縣城裡的寶,屆時不論有何困難都有人能幫忙解決了。

兗朝的戶籍制度沒有很嚴苛,如今世道不太太平,無身籍的黑戶大有人在,身籍只能算是一個小問題。

當前阻礙宋青柚的大問題,還是她耳後的天罪印。

只要有這個罪印在,她這樣的天罪之人,別說進入州學,就連讀書習字都不被允許,文房四寶一應不能碰,碰一碰都是對聖賢書的褻瀆。

她現在可以用頭髮擋住罪印瞞過普通人,卻難以瞞過修士的眼睛。

宋青柚回到客棧,將門窗都關好了,頭髮挽成丸子束在頭頂,對銅鏡照看耳後罪印,真的開始認真考慮剝自己一塊皮擋住罪印的可能性。

桌案的檯面上是她剛買回來的兩罐胭脂傅粉,試著用來遮蓋耳後。

當然,還是失敗了。

胭脂罐旁邊,還備好了鋒利的刀片。

宋青柚選好自己手肘內側的一塊皮膚,將刀片在火上烤過,動手之前她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刀鋒便轉而一抬,先割下了自己垂在肩頭的一縷黑髮。

她將割下的頭髮束在一起,貼到耳後罪印上,片刻后,罪印開始了灼燒。

宋青柚:「……」

老天爺果然很嚴謹,身體髮膚,脫離她身上后,就成了外物不再算是她的了。

她一把甩掉刀片,這下好了,也不用自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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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中華典籍橫行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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