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洛亞之罪（上）
晚上的宴會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洛亞對厄本沒有好臉色，厄本也不敢太出跳，法伊玲專註於面前從沒見過的異世界食物，全程無心開口說話，剩下的閑雜人等也壓抑得很，屁都不敢放一個，匆匆扒拉兩口就找借口離開餐廳，很快房間里就只剩下他們三人。
半小時前法伊玲剛吃了一頓雙人餐，現在依舊火力全開，看那架勢……恐怕還能再吃三人份的飯菜，此等魄力讓在場所有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人不可貌相啊。
雖然板著一副司馬臉看似在生厄本的氣，但此刻洛亞在思考如何幫法伊玲安排前程——無疑，雙方簽下的是一份互惠互利的條約，而怎麼才能讓小丫頭手頭有限的資源獲得最大、最安全的開發，他必須好好斟酌。
又是半小時后，也就是法依玲終於清理乾淨餐桌時，洛亞同步放棄了思考。
關心則亂，他既想對這個苦命的小傢伙溫柔點，給予她缺失的幸福，又不怕因過分寵溺讓她喪失鬥志，思來想去，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方法。
(算了，還是回魔界讓專業人士上場吧，別弄巧成拙了。)
他看向身旁大口喝水的小丫頭:「準備……」
只聽轟一聲巨響，城區內某處突然發生劇烈爆作，將寂靜的黑夜徹底撕裂。
「有病吧，大半夜的……」
洛亞拿起手帕幫剛才被爆炸聲嚇到灑了一身水的法伊玲擦衣服，同時看向厄本，對方則回以無辜的表情:「這事兒真不怪我，我控制不了。」
「我出去散散心，後續任務交給你。」洛亞橫了眼厄本，從桌上抓起一把花生就起身準備離開。
他所指的任務，正是那份「登記表」，在伊風星（洛亞他們這顆星球的名字）正式與星際文明接軌後由銀河聯邦高層親自送來的，用於統計穿越者數量和信息的特殊文件。
這是一種特殊的廉價「神器」，在銀河系範圍內擁有極高的神性，只要有人填寫這張文件，有關部門就能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隔閡，實時得到信息，且這類文件的複印件、列印件甚至是手繪版均無法生效，如果有人想鑽空子或者欺瞞穿越者，都會立刻遭受「難以想象的厄運」。
就算厄本想搞事，憑他的實力也做不到。
城內發生爆炸，肯定是罪犯在搞事，洛亞必行十有八九會和人起衝突。
法依玲完全不擔心洛亞獨自一人是否會遇到危險，此時洛亞在他心裡就是無敵的存在，她只是用眼神表達了自己對厄本的嫌惡。
「他沒膽子欺負你，忍一下吧，我儘快回來。」
說罷，洛亞的身影化作一灘黑水融入餐桌底部的黑暗中，轉眼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野內，連帶順走了那把花生。
法依玲當場愣住:「還可以這樣嗎?」
「嘿嘿，這種程度的花招，我出生那會兒老大就會了。」
洛亞前腳剛走，厄本後腳就恢復了精神:「說起來，你的經歷也太精彩了，切不提『最後的倖存者』這麼帶感的設定，單是被老大救下來並親自許諾負責，嘖嘖，就足夠讓一大群魔族少女尖叫發狂啊。」
法伊玲有點害羞:「洛亞哥哥可是你們的皇子，肯定有不少魔族姑娘追求他吧……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厄本裝出深沉的樣子:「皇子只是老大身上最不值錢的一個頭銜，大家追隨他可不是因為這個……而且大部分人日思夜想盼他死呢。」
「盼，盼著洛亞哥哥死？」法伊玲被這句話嚇得不輕，「你們打算政變？」
厄本用關愛弱智的眼神盯著她:「嘶……雖然老大的腦子相較於王女大人來說不太好使，但怎麼都算得上我族核心支柱，要盼他死也是其他種族的人盼啊。」
法伊玲尷尬的打著哈哈:「啊，哈哈，也是，你們畢竟是魔族，其他種族仇視你們也正常……」
「別這麼見外，應該說『我們』魔族。」
厄本看著有些驚慌的法伊玲，壞笑著:「好歹我也是你洛亞哥哥的學生，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多少能感覺出來。」
「不愧是能擔任總督的人，小看你了，還以為你只在變態上有深造。」
法伊玲見沒法裝傻矇混過去，只能承認:「我已經和洛亞哥哥簽訂了惡魔契約，現在……應該算是你們魔族的人了。」
「嘿嘿，初見第一天就被老大拐去簽契約帶回家了，真是精彩的展開啊。」
厄本繼續起鬨:「雖然很好奇你和老大簽訂了什麼契約，但出於種族道德，我不能過問……姑且問下，和惡魔簽訂契約的感覺，如何？」
「是不是特別神奇，特別魔幻，特別難以解釋？」
法伊玲點頭:「確實，以我現在的學識，還無法理解這種法術的……」
「法術?不不不，這可不是區區法術能相提並論的。」
厄本看向窗外，本該被黑暗吞沒的拉特拉城已經被火光照亮，他的眼神也如跳動的火焰那般狂熱:「惡魔契約的原理，可是整個星系的學者抓破腦袋都無從解析的奇迹啊。」
法依玲回憶著不久前發生的事——在那個黑暗的小巷裡，洛亞僅憑言語就讓自己獲得了超常的能力，而自己付出的代價只是那麼「微不足道」的一丁點。
不需要什麼施術準備，也沒有什麼吟唱時間，隨著洛亞話語的結束以及自己的點頭答應，一切就完成了。
「我賦予了你新的血脈:半惡魔。」
洛亞這樣對她說:「我將給予你長達千年的壽命，和遠超普通人的強大肉體，作為代價，你會失去七成的恐懼、痛苦和哀傷，且終生不得背叛我……你接受嗎?「
厄本見法伊玲沉浸於回憶有點走神，咳了兩聲讓她回過神來:「無論你和老大簽了什麼契約，總之你應該認識到惡魔契約所蘊含的力量吧。」
法伊玲點頭:「很強大，很便捷，而且無法解釋……這樣的力量應該是有局限的吧。」
「當然，世界上不存在免費的晚餐……這頓算我請你的。」
厄本侃侃而談，他也和不少罪犯簽過契約:「第一，每個惡魔的能力有限，能夠滿足的願望也有上限，同理，每個契約者能夠支付的代價也是有限的，這兩點限制了契約的強度。」
「第二，雖然簽訂契約沒啥動靜，但召喚惡魔的動靜可不小，尤其是人類科技發達后，各種偵查雷達和無人機遍布大街小巷，想在人類的地盤召喚惡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三嘛……哼，曾經有不少人覺得召喚出惡魔就能滿足自己的願望，甚至覺得自己提供了貢品，惡魔就得聽自己的，實際上契約的主導方一直都是惡魔，換言之，如果那些人沒有滿足我們的好奇心，我們可以立刻拍屁股走人，讓他白忙活一場。」
厄本挑眉:「我喜歡那些拿到力量后就把社會攪得天翻地覆的廢物，老大則中意有潛力且信仰堅定的人……所以老大的業績並不好，幾乎沒人能湊齊足夠價值的祭品去召喚皇族大惡魔，即使成功召喚，十有八九也會因為願望太單調而被不被老大理睬。」
「老大的契約者，幾乎都是老大滿世界亂跑時偶然遇到的熟人朋友，不過老大的眼光確實不錯，他的契約者幾乎都成了大器……所以我看好你哦~」
「就當你在誇我吧……」猛的想起什麼，法伊玲壓低聲音詢問道，「有個問題，不止當問不當問。」
「嗨，你是老大的契約者，四捨五入就是老大的人，再四捨五入就是我的師娘，有啥直接說，我一定儘力解答。」厄本嬉皮笑臉低頭行禮，毫無誠意。
法伊玲壓下心中想錘他一頓的衝動:「洛亞哥哥和我說，你們星球曾經處於內戰，是某個穿越而來女人終結了亂世，在她的帶領下你們和其他所有種族的頭領共同簽訂了和平條約……」
「是的，自從那個叫『羅蘭.塞拉』的女人加入聖族后，我們就沒有打過正兒八經的內戰了，大家都在為隨時可能到來的星際戰爭做準備，得益於此，我們才能在上一場戰爭中倖存，所以羅蘭算是我們星球的恩人，也是因此老大才……哦？」
厄本突然不往下說了，從法伊玲好奇的眼神中，他發現洛亞並沒有告訴她羅蘭最重要的一點……這可就有意思了。
老大故意沒告訴她。
厄本也順著洛亞的意思，打著哈哈迴避:「剩下的事屬於機密，我無權隨便透露，如果對此感興趣，你就去問老大，或者自己調查吧。」
法伊玲不滿的盯著他:「最討厭你們這種說話說半截，吊人胃口的……不對，我不是想問這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已經結束內戰了，為什麼魔族在人族的領地上還需要偽裝？」
「莫不是你們以前做了太多缺德的事，就算停戰了人族也不能原諒你們嗎？」
「額，這個老大也沒和你說嗎……你說的沒錯，但並非決定性因素。」
厄本打個響指，餐廳的大門應聲關閉:「這件事說來話長，夠我們聊上一會兒的……這是你洛亞哥哥一手促成的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