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洛亞之罪（下）
「這件事還是得從羅蘭降臨說起。」
「在羅蘭和所有種族的首腦會談后，大家得知了現在星際局勢的嚴峻，很快就簽訂了休戰協議，大家一起回家搞科研，做好戰爭準備。」
厄本回憶著自己在史書上看到的，和長輩們告訴自己的:「那會兒我還沒出生，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老大的副官說，某天人類的首領問羅蘭，戰爭還有多久爆發時，羅蘭不小心說了句很糟糕的話。」
「她說，短則數十年，長則兩三百年吧。」
法伊玲不理解這話哪裡糟糕了，有三百年時間發展不是大好事嗎？
「是的，你經歷過被滅族的絕望，當然覺得她說的沒問題，哪怕給你五百年的時間去準備，都未必能在星際戰爭中獲勝……但當時，有的人類不這麼想。」
厄本輕蔑笑著:「我們星球的人類平均壽命在一到兩百年之間，除開那些稀少的崇高個體，剩下大多數人腦子裡想的都是怎樣過好自己的一生，死了以後世界會怎麼樣，和他們無關。」
法伊玲咽下口水，試探性問道:「所以……在得知他們這輩子可能不會經歷戰爭后，他們鬆懈了？」
「不光是人族，獸族和靈族這兩個短命種族也先後萌發了這種念頭，雖然為了避免引發混亂和不安，星際戰爭的一切消息都不向普通群眾和中低層幹部發放，但一旦某個高層出現了懈怠，這種情緒就會慢慢擴散，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很快，那三個種族就先後沉迷於和平年代的幸福，不思進取，退出了進步的隊伍。」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我族準備用武力向他們施壓時，這群人類居然還得到了命運的眷顧，軍事水平很快反超了我們……太離譜了。」
「命運的眷顧？」
法伊玲腦中響起洛亞先前說的一句話。
「在科技崛起后，他們的魔法已經邊緣化了。」
法伊玲立刻詢問厄本:「莫非你們星球的人族以前也學習魔法，因外力影響才轉而研究科技嗎？」
「老大果然沒看錯人，你這丫頭確實機靈。」厄本點頭，「數百年前的人類崇尚魔法和戰技，且造詣不低，但那份從天而降的大禮足以讓他們把數萬年累積的經驗和成就全部拋之腦後。」
「那是一顆裝載了頂級AI的隕石，來自某個因星際戰爭而毀滅的超高級文明。」
一旦涉及到科技，法伊玲立刻聽不懂了:「那個『誒哎』是啥？來自被毀滅的文明又是啥意思，和我一樣嗎？」
「AI就是人工智慧。」厄本拍拍雙手，一台筆記本電腦被魔法傳送到他面前，穩穩落在餐桌上，「老大給你看過手機嗎？都用過了是吧，很好，手機就是一種擁有諸多功能，尤其是記錄能力拔群的科技產物。」
他指著桌上的筆記本:「這東西叫電腦，你可以理解成超級手機，能記錄更多的東西，擁有更多的功能。」
法伊玲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那個人工智慧，就是超級電腦嗎？」
「可以這麼理解，人工智慧的功能更多，也更強，還發展出了一定的學習能力，甚至可以做到與你交流。」
厄本見小傢伙大概理解，便接著往下說:「那個人工智慧來自於一顆非常遙遠，用太空望遠鏡都難以觀測到的星球，科技極度發達，領土甚至擴張到了十光年……真是難以想象。」
「毫不誇張的說，在那個文明面前，我們連野蠻人都算不上。」
「而哪怕是如此發達的文明，也在數百個世紀的星際戰爭中消亡……最後所有隸屬於他們的星球都化作了宇宙塵埃。」
「而那個文明在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倖存時，選擇了竭盡所有能源去……」
法伊玲下意識嘴賤一句:「去自爆？」
「……他們把最後的能量全部集中到一台裝置上，給它安裝了幾乎無法被摧毀的護盾，和能突破空間封鎖的超時空傳送裝置。」
「最後，這台名為『靈柩』的究極人工智慧，搭載著那個文明幾乎所有的成就，還有他們的仇恨與不甘，成功突破包圍圈，經歷百年的宇宙之旅后，降落到了我們星球……的人類領土上。」
「人類很快就與靈柩建立了聯繫，並從他口中得知了宇宙里發生的事。」
講到這裡，厄本看著法伊玲:「你覺得人類在得知了這一消息后，會幹什麼？」
法伊玲想都沒想就回答:「當然要警覺起來啊，那麼強的文明都被滅了，他們怎麼還敢怠惰……你笑什麼？」
「沒啥，之前還覺得你挺機靈，現在看來終究是個孩子。」
厄本的話很討打:「我和你說了吧，我們在那個文明面前連原始人都算不上，連他們都被人滅了，那我們再怎麼臨時抱佛腳，不也難逃一死？」
「當然，我可沒絕望，能滅絕那種文明的敵人本身就曠宇宙罕見，幾乎不可能與我們交手……關鍵是有人這麼想，而且那些人中，不少是人族的高層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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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緒開始蔓延後，靈柩上搭載的先進科技幾乎全被應用在了生活和娛樂方面，要不是人皇和幾個老大臣撐著，恐怕人類的軍備科技反而會倒退好幾年。」
法伊玲不可置信的看著厄本，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顆星球的人族會選擇坐以待斃。
「嘿嘿，我倒是能理解，人族的壽命決定了他們做不到像長生種那樣思考問題，同樣是花五十年去成長，我們尚未脫離孩童，他們卻已經半步踏入衰老……很無奈，不是嗎？」
談到人類的壽命，厄本心中閃過莉莉的身影，頗為不悅的罵了一聲:「麻煩死了……但不管他們有什麼理由，人類作為靈柩的持有者和星球上的主要種族，我們絕對不允許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他們不想活我們還想呢。」
法伊玲理解點頭:「所以……你們魔族出手了？」
「哼哼，沒辦法，誰叫我們是大壞蛋呢？」
厄本做了個自以為瀟洒的pose:「聖魔兩族和人皇幾番交涉后做出決定，在對群眾隱瞞真相的前提下，讓惡魔大規模侵入人類社會，大肆推廣惡魔契約。」
「你可是體驗過契約的，你應該知道這份力量有多麼誘人，能吸引多少心術不正或走投無路的人上鉤。」
「更別提，惡魔契約還有比較惡劣的用法……比如強者逼迫弱者簽訂契約，好處歸強者，代價歸弱者，這都是比較常見的事。」
法伊玲瞪大了眼。
這些都是她這個年齡根本不敢想的行為。
「雖然也有人心懷正義與惡魔簽訂契約，但那終究是少數。」
厄本豎起手指:「計劃之初，老大給聖族開的條件是『253』，即每十個契約者中，有三個是純粹的惡徒，有五人是出於無奈或單純換取點蠅頭小利，還有兩人能堅守本心，將這份力量用在正道上。」
「雖然隨著生活水平的提升，這個指數逐漸失控變成『163』，但姑且在接受範圍內……」
「無論什麼種族，都是貪婪的，人類當然不例外，他們可不會因為生活變好了就滿足。」
「他們渴望更多，渴望更好……所以隨時都會有人類與惡魔簽訂契約，並且他們開始警惕自己周邊的人會通過簽訂契約來瞬間超越自己。」
法伊玲似懂非懂的點頭:「所以……是因為你們破壞了他們和諧的生活，人類才如此仇視你們嗎？」
厄本搖著食指:「嘖嘖嘖，怎麼可能，這才給了他們點內憂而已，我們的外患大禮包可是已經準備了好啊。」
法伊玲又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被這群惡魔嚇到多少次了。
「你是個聰明孩子，很多事不需要我解釋你就能理解。」厄本稍微正經了點，「在羅蘭結束內戰之前，各個種族可是互相廝殺了近萬年，你覺得這積累的仇恨會這麼簡單的算了嗎？」
「你覺得他們真的會因為一個遙遙無期的生存危機就冰釋前嫌，共同生存嗎？」
法伊玲搖頭，哪怕是十二歲的孩子，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想激怒兩個種族，並不難，也不容易被人懷疑……比如再一次，讓人族和獸族這兩個世仇種族爆發戰爭。」
法伊玲瞬間毛骨悚然。
「嘿嘿，雖然我沒有老大那種感知負面情緒的能力，但你的恐懼和不安都寫在臉上了哦。」
厄本變態般的抽動著鼻子:「異世界人的味道，和我們星球的人類也沒啥區別嘛……
「你們……挑起了兩個種族間的戰爭？在這個節骨眼上？」法伊玲立刻質問他，「在你們惡魔的價值觀中，看別的種族因戰爭家破人亡是很快樂的事嗎！」
「要看怎麼個死法了，大部分時候還是挺開心的……但你得知道，想出這個主意的惡魔不是我，是老大，老大可沒這種低級趣味。」
厄本麻溜的給自己開脫，避開法伊玲憤怒的眼神:「老大覺得這樣做利大於弊，能讓人族和獸族在戰爭中變強。」
「你們就這樣漠視生命嗎！就因為死的不是你們的族人嗎！」
法伊玲怒喝道，雖然她來伊風星僅僅兩個月，今天也才剛接觸到這顆星球的文明，且對人獸戰爭的具體情況一概不知，但她也知道戰爭的殘酷。
她是個善良的孩子，此時她真的憤怒了。
厄本見她並未意識到最重要的一點，且已經因為憤怒無法理智思考，只能開口點破。
「法伊玲小妹妹，幾分鐘前我剛和你說過，在推廣惡魔契約之前，聖魔兩族都和人皇進行了交涉，是在徵得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我們才採取的行動。」
「連推廣惡魔契約我們都要提前和人皇打招呼……你覺得挑動戰爭這麼大的事，在決定的那一刻，人族和獸族的首領難道會不在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