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留過痕迹

在等待列印的時候，我坐在接待大廳前無所事事。

我在網上曾看到過無數起案件，他們似乎都有一張類似於報案回執的東西，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我要跟警察要這個類似的東西，這樣才能證明我真的報過案。而且說實話，沒來由的，莫名其妙的，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時候，我的大腦告訴我可能憑藉警方的力量找不到這個人。而且非常顯然的，我一直拿在手裡的被塑料袋包裝起來的內褲，沒有任何人問起過它。

又等了大概幾分鐘的樣子吧，另一位警察坐在另一台電腦前，問我「什麼事？」

我一愣，啊了一聲，小聲說「我剛剛都做過記錄了。」

「哦。」警察哦了一聲彷彿明白了，但隨後他還是問了我一句「大概什麼事？」

我就又把這件事說了一遍，我已經說了三遍了吧，我盡量把每一次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出來，我深怕他們抓住裡面的任何一處區別說我撒謊，我很怕被任何人指責我說謊。

在我複述完之後，這位警察也問了同樣的問題，「你關窗戶了嗎？你為什麼不鎖窗戶？」

從跟警察接觸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發火，一個是他們的權威擺在那裡，我是一個從小深信警察叔叔就是正義的人，我們從小的教育不就是這樣嘛，而且他們似乎也沒做什麼讓我對他們質疑的事，我沒有道理去質疑他們，去對他們態度不好，再一個就是，我現在需要他們，我需要他們幫我把這個變態找出來，以禮待人，總不會錯吧。

但是再次被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生氣了，我發火了，我非常不客氣地說，「這跟我鎖不鎖窗戶有關係嗎？我關了啊，我關得好好的，即使我不鎖窗戶，他就能隨便打開窗戶來偷我的內褲嗎？」我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後面這個問題出現了無數次，我每次的回答都是這樣。

無論是對誰，我都堅持這一點，我甚至有了另外的理論「別說我晾在自家陽台，我關了窗戶，我就是晾到大馬路上，沒有經過允許，他碰都不能碰一下，他碰他偷他就是變態他就是犯罪！銀行還有錢呢，他怎麼不去偷不去搶！」

興許是我情緒太激動了，臉色太難看了，眼裡的光太討人厭了，這位警察沒有理我了。

大概又隔了十來分鐘的樣子，第三位警察出現了，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之前的警察，因為我不記得他們的臉了，大概我真的有點臉盲吧。

第三位警察拿了幾頁紙，讓我在上面簽字，我看到上面是我剛剛敘述的東西，我想看仔細的。身為一個文字工作者，我想盡量的讓邏輯、語序沒有問題，而且我想檢查有沒有錯字，但是可惜，沒有這個時間，警察讓我直接簽字，每一張空白處都要簽字，簽上我的名字以及日期。

簽完名字和日期之後，還需要按手印，紅色的印泥，一張一張，按在我的名字上方，連我寫錯字劃掉的部分都要按上。可能是換了警察，我剛剛的情緒已經過去了，我又好聲好氣把自己偽裝成了乖乖女，我問「這都要按手印呀？」

這次的警察態度很好，語氣也很和氣，他說「是呀，你寫過的，你留過痕迹的地方都要按。」留過痕迹的地方啊，我也是在警察局留過痕迹的人了呢。

在我簽字的地方按完手印之後，警察又將紙調整了一下，讓我按了一個騎縫印，這又讓我有點驚奇，「還需要印騎縫的呀？」

「是呀，是呀。」

說真的哦，我當時很慶幸我竟然知道騎縫章這種東西，其實大家應該都知道吧，這沒什麼可驕傲的，但是就我以往的工作經驗來說，這確實是值得我驕傲一點的地方。

我曾經在世界500強企業任職過，在裡面擔任經理的職務，負責各種廣告渠道商的商務洽談，所以我的口才非常不錯。我負責的合同，我簽署的合同都需要蓋騎縫章，這其中最難蓋的是一份厚達70頁的合同。那份合同要求每一頁的邊緣都需要蓋到公章有字的部分，這太難了，70頁啊，公章有字的部分啊，但是我還是蓋好了，並完成了那份合同，那份合作價值70.58萬，純現金。

在按完所有的手印之後，我以為這些裡面應該有我一份，還沒有給我回執呢，但是可惜沒有。

手上滿是紅色印泥，我想要找張紙擦一擦，剛剛那位民警說「可以去洗一下哦。」說著他還指了指「接待大廳」牆後面的方向，我順利地去洗了手，並上了廁所。

我去做這些的時候，我那裝有骯髒內褲的塑料袋就放在前台，沒有任何人問起過它，也沒有任何人動過它，它被遺忘了。

但是我還是不死心。等到有人來問我「你有視頻是嗎？」我說「是啊，我要怎麼給你？」之後，我再次強調著「我有證據。」並把裝有內褲的袋子展示了一下。

戴著口罩的警察眉頭一皺，說「你加我微信吧。」隨後在我掃他微信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袋子。

等著我把視頻傳給他，他點開看了看，說「拍得挺清晰的嘛。」

「嗯！因為不是第一次了，我專門安裝的！」我希望他們能夠重視，這個人是個慣犯，不是初犯，但是警察的回答沒有沿著我期望的樣子。

他說「既然你拍得這麼清楚，這個東西就不用了，你帶回去丟掉吧。」這個東西指的是我手中的塑料袋。

「哦……」我只能這麼回答了一句，興緻已經沒了呢，有些失望。我近乎有氣無力地說「那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啊，我的身邊有個偷內褲的變態啊，一想到視頻中他站在我窗外的樣子，他伸手往我窗戶裡面拿衣服的樣子，他那鎮定毫無畏懼的樣子，我怎麼可能還淡定的了啊，我還怎麼注意安全啊。

我承認，我終於開始慌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