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敬酒不吃吃罰酒
「好刀需磨,方才不鈍。」
張亦鳴端著一個白色瓷碗走出客廳的房門,站在四合院里的花圃前,咕隆咕隆地灌了一一大口清水,噗地一聲噴出一道道彩虹,扭頭瞥了一眼院子中央用光頭正在砸核桃的馬良,漫不經心道,「你是一把好刀,得不停地磨。每天多動動腦子,磨礪智慧,等到可以出鞘那一天,絕對會驚艷所有人……」
馬良抹了一下額頭上核桃殼碎片,苦著臉看向張亦鳴,嘟著嘴道,「師父,這種磨礪也太表面了吧……你說的勤動腦就是每天早上起來砸3斤核桃?昨天讓我剃光頭不會也是為了砸核桃的時候更方便一些吧?」
「怎麼可能?」張亦鳴走到馬良面前,一臉慈愛地摸了摸馬良的光頭,從地上抓起一把核桃仁扔進嘴裡,搖頭晃腦道,「有句俗話說得好,以形補形,你看這核桃的形狀像不像腦子?好刀需磨,放在腦袋也是一樣,我讓你多動腦砸核桃,是為了有一天你和那些吃核桃仁補腦的人相碰撞時,能夠完全碾壓他們。」
「是嗎?」光頭馬良半信半疑地看著張亦鳴,擰著八字眉道,「我怎麼聽說核桃的成分主要是脂肪,你這以形補形的說法科學嗎?」
「不大科學!」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院門處響起,與此同時,站在四合院房頂的那隻大公雞昂著脖子對著天邊如雞蛋黃一般的太陽啼鳴了三聲,「喔喔喔!」
張亦鳴望向屋頂高傲的大公雞,馬良望向推開硃紅色院門,閑庭信步走進院子的國字臉男人,異口同聲地贊了一句,「好一個雄赳赳,氣昂昂!」
國字臉男人看了看馬良的頭,又看了看地上的核桃,「你師父的話要真是科學,那最厲害的豈不是砸核桃的鐵鎚子。」
馬良摸著自己的光頭,似懂非懂地「噢」了一聲,偷偷地地上的小鐵鎚踢進草叢裡。
張亦鳴癟了癟嘴,端著白色瓷碗走到院子的石桌旁坐下,斜眼看著國字臉男人,「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就有是非,」國字臉男人自來熟般地走到張亦鳴對面坐下,「你這地方是非多,不難找。」
「多嘴的隔壁老王,太他媽小心眼了,不就是他媳婦兒給我送了點奶嗎……」張亦鳴低聲嘟囔了一句,扭頭對還在用光頭砸核桃的馬良吆喝一聲,「別砸了,去廚房撈兩碗面,沒看見有客到嗎!」
光頭馬良站起身來,眨眨眼睛道,「師父,廚房哪有面啊,都還沒生火呢。」
「那你下面給我們吃啊,」張亦鳴白了一眼馬良,「多放點蔥花,打兩個蛋。」
國字臉男人擺擺手道,「不用這麼客氣,我吃不了兩個蛋。」
張亦鳴呵呵一笑,「得吃得吃,以形補形……」扭頭瞪了一眼馬良,故作一副威嚴的樣子,「還不快去,拖拖拉拉地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
馬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旋風般地轉身離開,跑進廚房裡。
國字臉男人盯著張亦鳴看了兩秒,側臉看向院子里春意盎然的花花草草,讚歎道,「你這地方找得不錯啊,花了不少錢吧?」
「欸,不值一提,也就百八十萬吧,小錢!」張亦鳴聳聳鼻子,悠然道,「主要是圖這兒在城邊上,清凈。不過這院子確也有些來歷的,不是有錢就能買。」
國字臉男人不經意地撇了撇嘴,面帶微笑道,「怎麼說?」
「錢能買到很多東西,比方說這房子,
這碗……但錢買得到氣質嗎?不能!」張亦鳴輕咳一聲,「就好像一個乞丐突然中了五百萬,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買又大又白的饅頭,而不是口齒留香的烤鴨。人家把這院子賣給我的最大原因,不是錢,而是我身上這股子書香,知道朱自清嗎?」
「荷塘月色?」國字臉男人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石桌,「這我知道,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張亦鳴拍了幾下手掌,「好記性!不錯,就是他。這位朱先生以前就住這兒,《春》就是他趴在這張石桌上寫的。」
國字臉男人張大嘴巴,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目光停留在院子牆角落那一樹紅彤彤的杏花,以及院牆上那個住在隔壁正一邊晾曬野菜,一邊時不時撩著耳邊垂髮的大屁股女人,砸吧一下嘴巴,「好地方啊,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吶!」
正在這時,馬良端著兩碗麵條一路小跑過來,在張亦鳴和國字臉男人面前各自放下一碗,偷偷瞄了一眼張亦鳴的臉色,立刻又將兩人的碗對調一下,憨笑道,「放錯了,放錯了,跑太快,腦子沒跟上來,這樣才對……」
張亦鳴微微地點了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拿起筷子,對國字臉男人笑道,「吃面吃面,吃完再聊,面冷了就不好吃咯。」
國字臉男人看了看張亦鳴碗里的兩個雞蛋,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蔥花,「我以為,應該是一人一個蛋。」
「亂講,一個人要有兩個蛋才對,」張亦鳴夾起一個雞蛋吹了吹熱氣,狠狠咬下一口,指了指國字臉男人面前的碗,「快吃啊,不瞞你說,我這徒弟最拿手的就是蔥花面,堪稱是一絕啊,我就是為了這蔥花才讓他煮的面,這不你來了嗎,稀客臨門,好東西都讓給你了……」
國字臉男人眨眨眼睛,輕輕地「噢」了一句,夾起一筷子麵條吸溜起來,不緊不慢道,「問你一個事兒啊,你昨天幹什麼去了?」
「這還用問嗎,」張亦鳴低著頭,一邊吸溜麵條,一邊面不改色道,「二月二,龍抬頭嘛,」指了指又蹲在院子里砸核桃的光頭馬良,「我帶這小子去剃頭了,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嗎?」
「也沒什麼大事,」國字臉吧唧著嘴道,「就是死了一個理髮師,在地鐵里,噌地一下就自燃了,你說稀奇不稀奇?」
「不稀奇,不稀奇,」張亦鳴又夾起另一個雞蛋囫圇吞下,含混不清道,「我這小徒弟都知道怎麼生火,更別說生活了很多年的大人……這事兒啊,我也知道,不湊巧,我當時就在邊上……」
「這我也知道,」國字臉風捲殘雲地吸溜完一碗麵條,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麵湯,打了一個飽嗝,「我來又不是為了審問你,只是敘敘舊,順便聽聽你的看法。」
「我都說了,當時我在邊上,都沒看清楚,哪來的什麼看法……」張亦鳴看了一眼國字臉男人面前乾乾淨淨的海碗,嘖嘖嘆道,「飯品如人品,嚴峻,你還是這麼急躁。面要一口一口吃,湯要一勺一勺喝,吃得太快,很容易不消化的。」
「理髮店去過?」
「剃頭當然要去理髮店。」
「消防栓是你拿出來的吧?」
「起火了,一個個都他媽傻站著,實在看不過眼,給他們科普了一下這種情況下正確的應對措施。」
「引火燒身是你說的?」
「不是不是,是我小徒弟說的,其實很多人當時都沒聽清楚,他的意思是想問我那個人的情況是不是就叫做引火燒身……我最近給他買了一本成語字典,所以他就經常問這些詞語的意思,不僅僅有引火燒身,還有什麼狼吞虎咽吶,狐假虎威啊,拿著雞毛當令箭啦……」
「拿著雞毛當令箭不是歇後語嗎?」嚴峻癟了癟嘴,「一鳴大哥,面呢,我也吃完了,閑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我有個想法……」
張亦鳴用筷子指了指院門道,「門在那邊,好走不送!」
「你聽我把話說完嘛,才說了讓我不要急躁,怎麼您自己又急眼了呢……」嚴峻抿了抿嘴唇,滿臉堆笑道,「那個HackerZ的視頻想必您也看到了,這哪是在挑釁司法啊,這是在打您的臉。說什麼他是正義的化身,我當時就在想,這王八蛋真是目中無人。他要是正義的化身,那您是什麼?這些年您走南闖北,協助警方偵破了多少奇案!」
清了清嗓子,瞟了一眼張亦鳴的臉色,嚴峻繼續道,「我至今都還記得那一天,咔地一下,您把一鳴社的大旗插在馬路牙子上,睥睨四方地告訴所有人,暖陽市有了您就有了青天,有了您就有了正義。那個什麼HacekerZ他憑什麼問都不問您一聲,就把您這身上正義二字扒了去。您答應了嗎?就算您答應了,我也不答應啊!」
「剛才你一共說了十一個您字兒,很有誠意啊……」張亦鳴放下手中筷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本來呢,我是想答應你的,只是最近啊,手頭有些緊,這不剛買了這套院子嗎?我得多寫幾本小說,回回血啊,這每天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吭吃癟肚地碼字呢,哪有時間管什麼XYZ的。人啊,活著不就為了一日三餐嗎,肚子都填不飽,也沒閑情想正義的事情。」
「您這是要談錢啊?」
「不談錢,難不成我跟你談戀愛嗎?」
「也成,談錢也好辦,我給您弄一個顧問的身份,」嚴峻一拍石桌道,「朝九晚五,彈性工作,先拿點保底工資墊墊肚子,等破了案再幫您申請一筆獎金,您覺得怎麼樣?」
張亦鳴端起海碗,喝了兩口麵湯,用袖子擦了擦嘴道,「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
「沒時間給您考慮了,這火都燒到眉毛尖了,」嚴峻急聲道,「多拖一天,就有可能多一名受害者,時間就是生命啊!」
「還是要再考慮考慮,我還沒跟這些黑客玩過呢,玩砸了可不好。而且啊,咱們也不是很熟,你說的條件到底怎麼樣我也不知道,現在那些招人的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什麼彈性工作,說白了就是24小時隨時待命。」
「您這就有些不吃敬酒了,那我就只好給你吃罰酒了……」
咵嚓一聲,一個銀光閃閃的手銬拷在了張亦鳴的雙手上,嚴峻冷哼一聲,「我現在以涉嫌謀殺紅毛的罪名逮捕你,剛才你自己也交代了,你去過理髮店,也在地鐵上,引火燒身是你徒弟說的,一切是多麼的巧合。走吧,跟我回警局再慢慢解釋解釋……」
張亦鳴面色一僵,咳嗽幾聲,賠笑道,「剛才說的那什麼顧問,還作數吧?我答應了!這圈子銀光閃閃,怪貴重的,你還是收起來吧,我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