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世故

一進離火的屋，陸凌雲率先將三張銀行卡遞到他面前，「一共賣了六百萬。我，我自作主張先分了嘉寶一百五十萬。他那個網店如果還不擴大規模，可能維持不到，」

別看他之前想的理直氣壯，等到了離火面前，卻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離火抬手打斷他的話，「哥，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我之前在家裡白吃白喝那麼久，還用了家裡那麼多錢治病，媽媽為了給我補身子，買了小一萬的冬蟲夏草，這些我都知道。

你們當我是自家人，我自然也當你們是自家人。

不然也不會讓你去全權處理，既然讓了，就表明這六百萬的每一分，你都有權處置。」

離火之前想要弄到錢，是因為他估算了一下，沿著山海經路線尋訪上古神植的開銷很大。

即便商先生主動提出替他解決這方面的費用，他也因為想要尋求更平等的合作關係而拒絕了。

但現在，誰讓他商先生介紹來的人，狠狠宰了他這個傻大哥一刀呢？

所以雖然還是商先生出錢，但性質卻大大不同，因為這屬於商先生的將功補過，間接來說，這錢還是他出的。

解決了裝備和路上開銷，離火對錢這東西，便真的不太在意，對陸凌雲的一番話，也發自肺腑。

而他這一番話，反倒說的陸凌雲更加慚愧，「按理說，應該回來和你商量后再給的，我知道你不會不答應，但，程序上，不應該。也是我當時，太激動，得意忘形了。」

離火笑了，「那好吧，就罰你這次不許給自己買禮物。明天只許陪著我給雯雯姐買一份禮物。」

雯雯？

陸凌雲眉頭微皺，「離火，我看的出你只把雯雯當成姐姐和家人，所以，為了徹底掐滅她那一丟丟小念想，明天買什麼，你必須聽我的。」

離火嚇了一跳，「不，不會吧？我，我還未成年呢。」

雖然他已經六百七十七歲，但在他們那個七百歲才算成年，一千兩百歲才到合法婚嫁年齡的世界，他確實百分百未成年。

別說娶媳婦，就是定親都不可以。

談戀愛都算早戀，要被人嘲笑的。

陸凌雲沖他翻了個白眼，「那還不得怪你？沒事長那麼好看幹嘛？村裡其他人先不說，你就瞧瞧上次咱們去鎮上，你都快被人給吃了！你這樣一張臉天天在面前晃，我家雯雯已經夠懂事夠剋制的了，不過也沒啥，等你出了遠門，慢慢的便好了。」

最終，在倆人一番逆向『討價還價』之後決定：三百萬留在離火這裡，銀行卡由離火保管，而那張已經花了十七萬六的銀行卡，則還是放在陸凌雲這邊，負責他倆外出時的一切開銷。

陸凌雲盯著離火下載了網銀，然後把活期的錢全都轉成了大額存款，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回到自己房間。

這一天，感覺跟過山車一樣。

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大腦卻還是不肯休息地一遍遍回放復盤著今天的經歷。

最後，到底啥時候睡著的的他也不知道，就感覺好像眼睛剛剛閉上，便聽到了雞鳴之聲。

陸家人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便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身體還照常順著慣性坐了起來。

迷迷糊糊下樓，只微微睜開一條縫的眼角餘光里，感覺多了點什麼。

「龔梓？」陸凌雲茫然地左右看看，確定沒看到商先生的身影，「你怎麼在這兒？」

他媽媽正巧捧著個大托盤走了進來，替龔梓解釋，「商先生說，以後他跟你們一隊，你們搞地質勘探的，最講究什麼團隊精神，所以先把他送過來跟你和離火磨合磨合。」

一邊說，一邊把托盤裡的碗盤依次擺到桌子上，「小龔啊，來吃早飯，阿姨特意給你卧的糖雞蛋，怕你們男孩子不愛甜，只放了兩塊紅糖，你要覺得不夠，再自己加。」

看著熱騰騰紅糖水裡泡著的三枚白嫩嫩荷包蛋，龔梓感覺自己已經飽了。

見龔梓盯著雞蛋發獃，陸凌雲忙忍著笑解釋，「這可是我們這兒的規律，是待客的最高禮儀，不吃就是瞧不起主人家。」

龔梓慢慢抓起調羹。

陸媽媽開心地笑了，「吃吧，不夠再煮。」

陸家人不睡懶覺，而陸家新成員離火，只要不是萬不得已，則不到九點絕對不起。

他不在，陸凌雲也沒啥話跟龔梓講。吃過飯就被他媽派去大伯家，送這個月爺爺奶奶的贍養費。

陸媽媽和雯雯則要忙家裡頭那些活，只留下龔梓一人默默坐在堂屋裡，對著部狗血劇發獃。

終於，離火趿拉著拖鞋，晃晃悠悠地從樓上下來了。

「嗯？你咋來了？」

不等龔梓解釋，便已恍然大悟，「他把你給派來了啊？」

隨即很開心地上前幾步，拍拍龔梓肩膀，眉眼彎彎地稱讚，「不錯，不錯，商先生總算靠譜了一回。」

龔梓嘴角微微翹起，「昨天的事，商先生已經知道了，只要你定下地點，機票、裝備還有當地嚮導……一切都會準備好的。」

離火沖他豎起大拇指，「給你們點個贊。不過不會那麼快出發，因為下一站是雪山，咱們得提前做好相關體能訓練才行。」

見龔梓看著他不言語，他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尖，「當然，主要是我。不把體能訓練上來，估計沒等開爬，我就已經高反了。」

爬一個會稽山，他就喘成了那樣。

當然，吃了櫰木后他下山沒再喘。

但會稽山才多高，最高的香爐峰海拔不過354米，而他即將要去的崗什卡雪山，最高峰5254.5米，比會稽山高了足足4900米，快十五倍。

龔梓點頭，「我找訓練場。我來訓你。」

這話怎麼聽上去有點怪？

他是狗么？要別人訓？

但離火也只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沒啥形象地隔著衣服抓抓肚皮，「不過，你今天來的可不巧，等會兒我們還要去趟鎮上。」

龔梓搖頭，指了指角落裡的旅行包，「沒關係。」

得，離火這回徹底明白了，轉而開玩笑，「記得交飯錢啊。」

又見龔梓，陡然『乍富』的程嘉寶心態很是超然，超然到甚至忘了好奇龔梓為啥會單獨出現在這裡。

他甚至摒棄前嫌地，邊開車邊主動找龔梓聊起天來。

「你多大？」

龔梓話少，卻也有問有答，「23，年齡。」

程嘉寶莫名臉一紅，怒，「我他……我問的就是年齡！」

緊接著又覺得今天的自己已然是全新的自己，不該再像從前那樣衝動，便立刻平靜下來，「那咱們幾個差不多，凌雲哥24，我22。咱們這裡就離火最小，剛18。」

離火也在心裡默默加了句：年齡。

也不知想到啥，程嘉寶竟然唱了起來，「十八的少年美如畫呀，美如畫～」

副駕上補眠的陸凌雲忍無可忍地跳起來打他，「唱什麼呢？唱狗屁！」

程嘉寶沒敢反抗，縮起脖子乖乖開車。

等到了地方，他沒和陸凌雲三人一起進百貨公司，也不說去幹啥，只神神秘秘地揮著手讓他們仨趕緊下車。

今天陸凌雲唱主角。

他先把離火和龔梓領到這裡最高檔的化妝品櫃檯。

專櫃小姐最喜歡這樣的顧客。

好忽悠。

沒等她開口，陸凌雲搶先問，「可以自選口紅套裝么？」

專櫃小姐笑成一朵花，「當然可以。您看這幾種禮盒，裡頭的東西都可以由您自主選擇。」

陸凌雲點著個裡頭單獨裝了三支口紅的精美燙金盒子，「給我換成，一隻玫紅，一隻亮橘，一隻正紅。」

專櫃小姐的臉要笑不笑地抽搐了幾下。

她承認，她以前也經常把這幾個全網罵的顏色，忽悠給單獨來買化妝品的男生。

可等到有人目標明確地主動要買，她那唯剩不多的良心還是小小地發揮了點作用，「那個，先生，我們今年還出了很多其他好看的顏色，您要不要試試看？」

陸凌雲不太高興，「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試？」

專櫃小姐忙提醒，「先生，要不我幫您推薦一下？畢竟我們這裡的規定是，貨品售出，概不退換。」

「不退換！」

站在脂粉堆里的陸凌雲都快彆扭死了，只想趕緊完成任務走人。

專櫃小姐看看陸凌雲身邊兩個始終一言不發，還都把臉捂的嚴嚴實實的男人……

一咬牙，管她呢！

反正老娘提醒過了！

「先生，請您確認一下，這是不是您要的這三種顏色？」

一旁離火忍不住開了口，「哇，這顏色好漂亮，比那些」，他一指旁邊兩排樣品試用架上的爆款，「都好看。」

陸凌雲心中撫額，所以，他何必呢？以離火的審美，就讓他自己選，選出來的也一定是雯雯最討厭的。

等付了錢往樓上走時，離火有點擔心地拉住陸凌雲的袖子小聲問，「凌雲哥，你不是說，送的禮物不能讓雯雯姐有念想么？」

陸凌雲冷笑，「你放心吧，她收到這禮物，只想掐死你。」

離火一驚，「那，那，」

「那什麼那，這個東西呢，可以裝飾她的梳妝台。女孩子么，誰沒點小虛榮，誰不想自己的梳妝台上有幾樣大牌撐場面？這個拿回去，一拍照，朋友圈一發，她有面子，但是，又偏偏不能拿出來用。所以啊，你什麼心思，她就明白了。這樣啥話都不用多說，大家都體面。」

離火似懂非懂地拍馬屁，「凌雲哥果然厲害。」

一旁默不作聲的龔梓也把這話默默記在了心裡。

商叔叔讓他出來看看是對的。

才這麼小半天功夫，他便學到了個人情世故。

陸凌雲給爺爺奶奶買了好些東西，什麼冬天的鵝絨被、保暖內衣、大棉鞋；夏天的各色棉布、遙控電扇，冰涼貼……

他其實也不知道爺爺奶奶到底缺不缺這些東西，畢竟這麼些年他基本就沒能進去過爺爺奶奶的門。

但他也知道，之所以這樣是大伯還在恨爺爺為了他家丟了村支書的事。

他現在這麼做，一是給爺爺奶奶長臉，二是緩一緩他媽媽這些年的愧疚。

且這樣一折騰，等他不在家時，他大伯一家也不好明目張胆地欺負他媽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