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戶

第七章 落戶

離火撅嘴,「可我們只拿一小塊,國家應該不會那麼小氣吧?難道不應該作為發現礦藏的獎勵,獎勵給咱們么?」

陸凌雲扶額,只覺得頭真的開始疼了。

聽他那意思,他是已經打定了主意。

陸凌雲知道,別看離火平日里溫溫合合總一副超然於世外什麼都不屑沾染的模樣,但實際上這人犟的要命,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自己若強行不允許他去,他絕對有可能趁自己不注意偷摸跑一趟。

眼睛眨眨,「可你現在這身體......」

「已無大礙,」離火搖頭,「其實此行也不僅僅是為了欣月,山海經中記載的一些奇珍異果,雖叫法不太能對得上,但圖形我從前卻是見過的,其中好幾樣我都用得著,所以,我想去找找看。」

這個理由,讓陸凌雲更難開口阻止他。

心中嘆了口氣,抬手摸摸離火的腦瓜頂,應允道,「成吧。不過咱得先跟我媽說一聲,你也知道她把你當成小兒子般的疼,所以於情於理,你出趟遠門都得跟她提前打個招呼。要是她不同意,你也不許犯犟,好好跟她說,我媽這人吃軟不吃硬,知道了么?」

「嗯。」離火聽話地點頭,乖巧的模樣讓人想跟他心硬都硬不起來。也不知他家大人怎麼就捨得不找過來呢?

難不成,家裡除了他,真的一個人都沒了?

如是想著,又擼了擼離火的腦袋,「行了,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晾曬的草藥。」

陸媽媽是掐著做飯的點回來的。

一到家換了衣服就趕緊下廚房。

陸凌雲緊隨其後也進了廚房,說是幫忙,其實是想趁機先替離火打個前站。

孰料把事一說完,他媽媽竟然十分痛快地點頭答應了。

陸凌雲有些吃驚,「媽,你這是答應了?」

「嗯吶。那會稽山不跟咱們天台山差不多高?你從小跟著你姥爺進山採藥,這小破山爬起來不跟玩兒似的?離火自醫院回來后就沒出過家門,你就當陪他出去玩一圈兒散散心。」

「可他那身體……」

「這有啥?」陸媽媽不以為意,「一來我看他也一天好似一天了,二來,這不有你么?他要爬不動了,你把他背下來不就完事了?」

「不,我是擔心他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會失望。」

陸媽媽白了他一眼,「那你攔著不讓他找,他就會死心?你陪他去,在旁邊看著他,等時機差不多了,再看情況哄個幾句,他是個明事理的人好孩子,就算心裡頭難過,過兩天也就好了。」

「媽,你啥時候這麼好說話了?你當年對我可不是這樣的。」

陸媽媽眼睛一瞪,「你和你弟,」

一個『你弟』脫口而出之後,接下來的話便戛然而止。

沉寂幾秒,陸凌雲這才啞著嗓子低聲勸,「媽,雖然離火確實挺好,但您應該明白,他不是小弟,我知道您有心結,但,但也要分清楚事實,不然等將來他家人把他找回去,您會更受不住的。」

陸媽媽擦擦眼淚,哽咽道,「我哪裡會分不清楚?可憐你弟弟,連天日都沒看見,就這麼沒了,但,但我就是覺得,離火是老天爺給我的補償。當初我懷上你弟時,我和你爸還不知道肚子裡頭的是男是女,你爸就說,是個女孩,就叫姍姍,是個男孩就叫山山,取詩經中『山山而川,潺潺如鏡』之意,一山連著一山,生生不息的多好?誰知這苦命的孩子,竟連生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媽~」

陸凌雲悶聲替他媽媽擦擦眼淚,這是他媽媽的心病,縱然十七年過去了,也沒能放下分毫。

「你說說看,怎麼就那麼巧,咱這一片採藥人不止你一個,偏偏就你發現了離火?這離火看上去,也就十七八上下,你弟要是活到現在,也正好這個歲數,還有啊,他什麼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自己叫離火,離火,離火,這山林子裡頭,可不就不敢有火么?」

陸凌雲不再言語,他知道這份移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勸回來的。

「哦,對了,凌雲啊,離火的身份證,你得抓緊時間給他辦下來。反正他怎麼來的,派出所那邊都清楚,就算檔案庫里找不到他,先辦個臨時的總成吧?不然沒個身份,出門寸步都難行。支付寶都開不了,想買個東西都只能用現金。」

「成。」陸凌雲點頭,「這事容易,我明天就再去一趟派出所,我看今天後來白副隊和張警官對離火的態度都不錯,有他們證明,一個臨時身份證應該不難辦,戶口就先落在咱們家。」

陸媽媽立刻眉開眼笑,「落到咱家,就叫陸離火,你去問問離火,他肯不?」

陸凌雲一甩頭,「不用問,你放心,他肯定答應。」

暫不提這頭,此刻他們口中剛提到的白副隊,正推開家門走了進去。

他老婆恰巧從兒子的房間出來,和他撞了個正臉,看到他先是一怔,隨後看看牆上石英鐘,有些詫異地問,「今兒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白副隊解開扣子脫下警服,「昨天的車禍案已經有了眉目,接下來便沒我們派出所啥事了,正好也沒其他案子,就準點下班了唄。」

說著看看桌上基本沒動過的菜,又看向兒子房間的門,壓低聲音問,「咱兒子又在看書呢?晚飯吃了沒?」

「吃了。再有一個來月就高考了,不抓緊不行。」說著,認真打量了一眼白副隊的臉,「你心情好像不錯?咋?那事有決斷了?」

白副隊從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一仰脖先幹下去大半,舒坦地打了個響嗝,這才回應道,「決定了!去!人往高處走,沒啥不對的。」

他老婆長舒一口氣,陪他在餐桌邊坐下,「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多一句嘴,我其實一直不太相信那個傳聞。

我從前單位一個關係處的不錯的同事,就是從章局那個村子里出來的。據他說,章局和那女的確實處過對象不假,但並未訂婚,至於當初是不是為他懷過孕,也不太清楚,反正一開始他們是沒聽說過,當年那女的和還是窮小子的章局掰了后,很快就嫁了人,嫁人後那些年也沒從婆家傳出這方面不好的事。

也是直到前幾年,章局在省里當了大官的消息被傳了回去,那女的男人又正好死了,這才被那戶人家給鬧了出來。

我那前同事還說,那女的一家在村裡口碑並不好,尤其這些年混的差了,更是又嘴尖舌厲又愛佔小便宜。

所以我們私底下估摸著,她們可能原本見章局發達了,想借著過往的那些事,從章局身上撕塊肉下來,結果沒撕成,便不要臉的到處抹黑人家,反正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章局不理他們還好,若搭理了他們,就算去法院告,看熱鬧的百姓估計也信她們更多些,誰讓章局是當官的呢,且她說的什麼,章局為了攀龍附鳳,才一腳踹了已經懷孕的未婚妻這事,本來也無從考證,還不是她咋說,人家咋信?」

「那你之前怎麼不跟我說?」

白太太撇撇嘴,「我還不知道你?你當警察這麼多年,早就有了精神潔癖,最是不齒這種忘恩負義拋妻棄子的行為,我當時若跟你說,你恐怕多半會以為我是捨不得那個位置,才昧著良心替章局洗白呢。畢竟當年之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真的清楚。」

白副隊陪笑道,「不至於,不至於,夫妻這麼多年,我還能這點信任都不給你?」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便戳中了他太太的某根神經,當即拉下臉冷笑,「怎麼?現在不是你指著鼻子罵我,為什麼要打著你的旗號硬把咱兒子塞進縣一中的時候了?」

說著眼圈便紅了,「咱兒子從小到大讀書一直好,他為什麼中考失利?還不都是你的原因?他憑什麼要因為這個便聽你的話復讀一年?你知不知道這對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打擊有多大?那在同學眼裡就是留級!孩子們之間可不管你為啥重讀一年初三,只要重讀了就是恥辱,你讓他的自尊心往哪兒擱?」

白副隊忙一把將老婆摟進懷裡,「對,對,你說的對,我錯了,我錯了,現在不是都好了么?咱以後能不能不提這茬了?」

他老婆紅著臉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不提?為啥不提?憑啥不提?我不但要提,還要一直提!等兒子娶了媳婦,我就告訴兒媳婦,等有了孫子,我就告訴孫子,就是死了,我也要到閻王殿里再說一遍這委屈!」

說罷直接起身,進了洗手間。

聽著浴室內傳來的嘩嘩流水聲,白副隊想起上午那位叫離火的孩子對他說的那句話『你我芸芸眾生,平生又豈堪一問?』

是啊……

他自認自己是個對得起天地良心的好警察,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爸爸。

當初要不是他被他親手送進監獄的犯罪分子的兒子懷恨在心,結果打擊報復到了他兒子身上,他兒子又如何會缺考一門?

他老婆說的沒錯,明明是他的責任,憑什麼卻要兒子替他承擔?

可他當初卻不管不顧兒子的心情,非要兒子按照他的是非觀去做,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自私的,他只考慮了他自己。

即便不提這方面虧欠,就拿孩子用特權進了重點中學之事,即便事出有因,但如有一日曝於陽光之下,又真能經得起世人的揣摩點評么?

匆匆吃過飯洗了碗坐到沙發上,白副隊忍不住掏出手機點開百度,在搜索欄里打下『易經』二字……

百度百科如是記載:易經,是闡述天地世間萬象變化的古老經典,是博大精深的辯證法哲學書。包括《連山》、《歸藏》、《周易》三部易書……

半分鐘后,洗漱完畢穿著浴袍從洗手間出來的白太太,搖頭苦笑著將手機從打著呼嚕的白副隊手中抽出,並順便給他蓋上了一床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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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畫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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