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煩了

「敗了？敗了？敗了？敗了？」一個聲音重複的道，先是很低，而後漸高，到得最後，幾乎有些刺耳。

這南島四季如夏，此時雖時近日落，夕陽霞光照拂在身上，仍舊甚是溫暖，然而聽到這梟鳴般的聲音，人人身上都不禁微微一寒。

一名老者伏跪在相柳腳前，不敢抬頭看他，然而心內酸痛終是難以忍耐，嗚咽道：「狐族與鴟族、天狼族聯手，孩兒們傳信回來，我……我蛇族大敗，連王君也給他們扣押了，活下來的不到一成。」

此人是海蛇一族的長老，已然年邁，此次出征，便不曾跟隨。誰知他留在南海，所等到的，竟是這麼一個消息。

相柳薄薄的嘴唇扭出一個笑，細長的眼眸中瞳子劇烈收縮了一下，輕聲道：「狐族還讓他們傳信回來？很好，很好，這是在挑釁我了。」

「主人，」長老大著膽子直起身子，朝他膝行了幾步，懇求道，「求主人想法子救一救我族那些倖存的孩兒們，也求主人救一救王君。」

相柳望著他，邪氣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你要我救他們？」

「求主人開恩！我海蛇一族，不能就此覆滅！」老者叩頭不止。

「你起來。」相柳輕聲道。

那蛇族長老聽他語音溫和，似有答允之意，大喜過望，抬起了頭望向他。

然而他的頭才剛剛抬起，就被一股巨力扼住了頸子，整個人被慢慢舉到了半空之中。

他一張佈滿皺紋的面孔滿是驚慌之色，雙手抓著自己的頸子，雙腳不住踢蹬。

他眼角泛淚，向下望去，只見相柳仍舊好整以暇的坐在原處，望著自己伸出的一根手指，輕輕轉動。

相柳的手指每轉動一下，他便覺得扼在自己頸中的那股巨力又加大了一分。

「讓我開恩救他們？」相柳輕輕的道，「這些辦事不力的廢物，我還要救他們？你們海蛇一族滅不滅，干我什麼事？」

淚水順著那長老的臉龐緩緩流下。

因利而聚，利盡而散。

他們與相柳的關係，連這樣一句話都夠不上。

有利的只是相柳，而他們呢？海蛇一族永遠只是伏在他腳下苟延殘喘，戰戰兢兢，只求保全性命，如今一朝出錯，那便被棄若敝屣。

一抹恨意，勐地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長老不再掙扎，勐力鼓起了最後一分力氣，將全身的妖力凝在掌中，朝著相柳當頭擲下。

相柳原本望著自己的手，此時聽得頭頂風聲勐惡，於是便懶懶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那長老拼盡全力的一擊，便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那長老面上肌肉不住抽動，眼中神色絕望而悲愴。

他是相柳，這世上還有誰能反抗得了他？

「你們總是要我開恩，」相柳輕聲道，「但就你們這個表現，要我從何開恩？辦事不力的奴才，只有一個下場，你們弄彝應該很是清楚才對。」

長老看著相柳嘴角牽起一抹邪氣的微笑，而後薄唇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死。」

這一個字說得很輕很輕，彷彿柳絮在空中飄動，時而又給輕揚而起，始終落不到地面上。

然而伴隨著這個很輕很輕的字而來的，是很重很重的力道。

海蛇長老的雙眼暴突而出，喉間咯咯作響。

而後他的頸子便被捏斷了，軟軟的以一種古怪的角度垂了下來，他的身子慢慢地化作了一條巨大的海蛇，蛇身上斑斑駁駁的都是陳年的疤痕，蛇頭卻已給擰斷了，蛇嘴大張，蛇信軟弱垂在一側，看上去猙獰卻也悲涼。

相柳手指輕抬，海蛇長老的屍身便給遠遠的擲了出去，噗通的一聲，濺起了很大的水花，落進了深綠的沼澤之中。

相柳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復又將目光落在了一旁早就嚇得獃滯了的男子上。

相柳的語聲還是很輕：「你呢？你又要告訴我什麼？」

男子看著海蛇長老的屍身在水中慢慢沉落，只嚇得渾身皆顫，聽得相柳問話，張口欲答，然而過了半晌，只聽得格格作響，卻是他上下牙齒相互撞擊之聲，竟是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相柳雙眸微眯，眸中精光微作，那人只嚇得拜伏在地，顫聲道：「啟啟啟啟稟……啟稟……」

「說話好好說，」相柳漫不經心的望著自己的雙手，道，「否則你那舌頭，只怕便要留不住了。」

那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忽爾上下牙齒一合，重重地咬住了舌頭，登時疼痛難當，口中絲絲血味蔓延開來，他兀自努力想說話，卻只發出了幾個模煳不清的聲音。

相柳望著他狼狽之極的樣子，似覺得很是滑稽，便笑了起來。

見到相柳的笑容，那人得驚懼卻只有更甚，戰戰兢兢地強迫自己一字一字的吐出，無奈實在怕得厲害，聲音猶自有些發抖：「啟稟主人，據北、北方線報傳來消息，那……那凌凊已然離了極北玄天，如今……如今在天狼族領地暫居。」

相柳原本笑著，然而聽到這個名字，他臉上的笑容便忽爾僵住了。

「你說是誰？」他慢慢地問道。

「凌、凌凊。」那人小心翼翼的道，「便是狼族數千年唯一入了仙籍的那一位。」

「凌凊？凌凊？」相柳喃喃道，「這麼說來，海蛇在天狼族領地眼見便要取勝，卻忽然斷了音訊，全軍覆沒，便是他搗的鬼了？」

「似是如此。」那人道。

相柳左頰微一抽搐，道：「這傢伙不好好地呆在他的神仙洞府里，偏要來淌這渾水，與我作對？」

那人不敢答話，只是磕頭。

相柳站起身來，舉頭望向北方的天空。

夕陽已經幾乎全然落入了海的下方，只在海面上還殘有一點霞紅。而北邊的天空里，一顆冷光燦然的星子，恰然升起。

相柳的衣袍在晚風之中微微飄動，他臉上微露冷笑，慢慢地伸出了右手食中兩指，對著那顆星子虛點一記。

天空之中，黑雲驟起，翻翻滾滾的，漫過了整片天空。

原本殘餘的霞光，初露的星光，在相柳這麼輕輕一點之下，全數給掩蓋了過去。

相柳冷笑著看著最北處的那顆星子終於也被烏雲蓋住了所有的光亮。

西北望，射天狼。

他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