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瘋狂
將汽化的藥品吸進肺里,迦羅娜覺得胸痛緩和很多。恢復正常呼吸后,跟著幾粒藥片入口,頭暈目眩的情況也好沒有了。
用紙巾擦去凝固的血痂,喝著副官端來的熱水,重新與網連線的她就在接收報告中等候卡拉爾斯的好消息了。
但等來的就不是消息,而是突然現於眼前的梁人,有道橫貫面部疤痕的男人。寂靜的房間,只聽得見紙張被風扇吹動的沙沙聲。
「是我。」
衛兵和副官,用最短的時間拔出槍,對準闖入者開火。
撞扁的子彈隨著晶石護盾的消失跌落地面。只有網才能引發的奇迹,就證明前來的不是敵人。
可沒有人解除警惕,緊繃的神經就絕不容放鬆。衛兵們也拔出棱刺,既然配槍沒任何用,就得拿其他手段應敵了。
看著在笑的男人,迦羅娜沒有動作。男人的聲音她記不得,可臉卻有些印象。和記憶里的哪張臉最接近呢?
努力回憶出真相前,網已傳達既定的答案。
「阿竹?」
迦羅娜不能相信,十年前在林海失蹤的朋友,會同自己以這模樣和方式再見。
「是我,他們死了,下令吧,進攻。」
還是笑著,不知所謂的說話就從男人嘴裡講出。
站起身,手撫過面前人那從左眼瞼穿過鼻樑、到右耳才停止的疤,迦羅娜在想,自己的朋友十年前經歷了怎樣的可怕。
好像感覺到女孩的想法,男人依然笑著:「不是他們,我自己割的。」
「啊?」
在混血的女孩愣神的時候,男人隨著晶彩的光消失了。
「什麼東西?」沒明白狀況的衛兵,扭頭問旁邊正收棱入鞘的同伴。
可除了搖頭,他什麼都沒得到。沒人知道發生什麼,即便他們的將軍迦羅娜也同樣。
直到卡拉爾斯的訊息傳來,她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並非指聖靈軍團的崩潰,而是阿竹…不,趙無秋他好像不太正常:
不論力量還是精神,都不正常。而且是非常的不正常。
陰沉臉的少年翻箱倒櫃,把卡羅拉人的文件記憶后發出。其餘隊員們也在各處做相同的事。更有人拿破衣爛布將哨所中間礙眼的屍體堆遮蓋,眼不見為凈。
坐地上的林思行正在暗黃的光暈下快速瀏覽。還沒看多少,他手捧的文件突然被黑暗遮蓋。抬起頭,原來是有個笑呵的男人在他跟前站立,而他就沒察覺這傢伙何時進來。
若不是來者那梁人的發色和有些眼熟的面龐,林思行已抽出鋼棱刺過去了。
「是我。」
笑著的臉,長長的疤,簡單的說話,少年好像覺察到什麼東西。
「阿竹?」
記憶力比他混血者朋友好很多的少年,極快想起印象中最接近這張臉的相貌了。錯不了,絕對是他。
一時間,有很多問題湧上林思行的心頭。他想問這傢伙如何消失了十年,他想問十年裡這傢伙都經歷什麼,他還想嘴賤問句這傢伙過得好不好。
但已到嘴邊的話,就生生咽回去。因為少年就感覺很不對…面前這人的感覺就很不對,徹底的不對、完全的不對。
「慢慢看,都死了。時間很多。」
說話的結束,男人消失了。還留著的只有水晶似的光暈。
而當這光暈也消失的時刻,林思行好像反應過來。手中的文件掉落一地,不可置信地聲音就顫抖發出:
「你做的?!你做的?是你做的…你做的。」
而聽到聲響趕來的女隊員,只見到隊長孩子似的癱坐在地,面朝散落的紙張,嘴角肌肉止不住抽搐。
不知發生什麼,除去拍拍少年的背,她就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多餘的停留,男人來到很久未回到的地方,自己的家鄉。
新的木屋和樓房已蓋起,但不是熟悉的模樣。道路上走過的行人很多,甚至還有群正打鬧玩樂的孩子們。
只在被戰火摧毀后的第三年,這一切都重建了。不得不說朝晟人的效率很高,極短的時間,就看不出七年前這裡還曾只是數不清的斷井殘牆。
很平和的景,也很美的景,但沒有一處是他擁有記憶里的景。朝印象的地方走,離開人聲喧囂的鎮子,男人終於瞧見自己還認得的東西了。
已沒有新葉長出的老樹,只剩高大缺乾枯的主幹。但男人還是認得出這的朋友,看來它的生命業已走到盡頭了。
嘰嘰喳喳的低語,讓男人回了頭。先前鎮里的那群孩子興許是因他臉上這道疤生出好奇,竟跟著他一路走到這裡了。
被發現的孩童們有些慌張。也不怨他們膽小,面帶可怖疤痕卻持續微笑,男人就比兇狠的傢伙看起來更嚇人。
繼續望著樹,久違地撫摸比記憶里更枯老的樹皮,同以前一樣的手腳並用,男人就在一群孩子怯生又驚訝的注視中爬上去了。
很快,他就登上已被時間的風雨磨平的樹頂。單腿盤坐好,往鎮子的方向望過去,看著煥然一新的老地方,男人就又有那種熟識的感想了。
「哈哈…」
而此刻,他就笑了。好很開心的笑聲,這些年來,他就只在先前殺那些聖徒的士兵時發出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歡樂,笑聲就不能停止,就連呆望著男人的孩子們也被感染了。這純粹的笑就有最癲狂的波動,讓聽見的人害怕又挪不開腿。
男人的手忽地燃起火,是很普通的火。接著他就一掌拍上坐著的老樹。
跟隨巨大的爆響,數十米高的枯老粗木炸裂成無數點著火的殘渣碎片,在男人的懸空的腳下紅亮的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他媽的呀!」
引燃的碎屑往男人手中聚成火球。而隨著木頭化作黑炭,本該熄滅的火卻越發光亮,暴燃到肉眼再無法直視的亮!
如旭日般的龐大火球,狂射出熾目的白光。不對,此刻它已不是火球,應該叫它光球!
不止最跟前的這群孩子,整一個鎮的人,甚至周遭百公里內有眼的生物都能清晰看見這可怕的東西了!
如果不是層晶石狀的彩光將它包裹,相信無數從各地注視這光球的眼睛,早就瞎的不能再瞎了。
手掌向上一擊,已無法壓抑的光芒沖飛直上,連整片連結起的雲層也被它轟個散爛。
「呼~哈,很好。」
大部分生物視線達不到的高空,膨脹的光和熱終於把束縛它們的彩虹光暈粉碎。
緊隨其來的是熱的釋放,多到非常恐怖的熱在釋放。爆發的衝擊直高空而下,不止百公里的範圍,大半共和國和博薩,乃至上洲的活物都能見到了。
若沒做阻攔,放任這些熱的衝擊到達地表,相信整個世界都會迎來自帝皇消失后,首次超出理解的驚喜呀。
而在這「驚喜」襲來前,覆蓋方圓數千里的晶石樣彩虹光暈就出現了。面對強而廣的熱的衝撞,本該脆弱如陳年老紙片的它們竟未有任何消散。
再怎強的衝擊也就隨時間結束。而今日今時,小半世界內有眼睛的人、精靈、獸族,乃至活著的東西,就都看見永生難忘的奇景了:
炫目的光穿透彩虹,將無垠的天際點亮。跟著,是連綿不絕的雨一直下。
很多地方的歷史記述中,這天就被視為帝皇仍然存在的證明。但這世界上,就有很少部分的人知道背後的真相…
一切不過是已瘋的東西在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