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
塔頂的巨大吊燈降落地面,裡面竟有被帆布包裹的幾大塊東西。
老人解開其中一條布,拿出內里的零件,很快將它們組成一把卡羅拉軍隊標配的中型炮銃:「簡單的設計,哼…四人一組,拿上各自的零件和彈藥,等進入議會所再組裝,記住了?」
「先生,有這必要嗎?」有卡羅拉人標誌性棕色頭髮和膚色的中年男人問,「沒護衛的地方,我們大可直接進——」
揮手打斷他的說話,老人直搖頭:「不得大意。外圍還有十來衛兵巡邏,雖然會有同袍把他們做掉…但那老鬼肯定留有防身的東西。如果被他察覺,用聖岩使出奇迹逃跑,情況就不妙了。」
正組裝炮銃的人們,聽到這話卻更加疑惑:「憑這東西真能解決奇迹的盾?老鬼肯定不會用低階的防護呀。」
「是了,因此大人會命很多同袍與我們同去…」將組好的炮銃扔給他們,老人很顯然對安排好一切的大人有足夠信心,「沒什麼護盾能抵擋三百炮銃齊射,若有的話,就再開幾輪火!把炮彈全數清空吧!」
說完互相鼓勵的話,這些人拆好各自要帶的零部件,分做小組先後離開。
而這些都讓趙無秋看在眼裡。從塔里消失,他的身影接連佇立於聖都內相似高塔的頂端,果然看到更多類似的四人組在各處結伴。
「幹什麼?他們要殺自己的大元帥?」
先前聽到的已被翻譯成能理解的文字,讓他搞懂這幫信徒究竟想整什麼破事了。看來這群人該是卡羅拉帝國大元帥奇羅卡姆的反對者,而且還是隱忍非常多年的反對者。
「…哦,是了。看來卡羅拉並不上下團結。」
通過網傳來的信息,便讓他知道很多奇羅卡姆年輕時對政敵乾的爛事。看來這傢伙不止對非人種族狠毒,對信仰不夠虔誠的同胞更是花樣百出。但比起先前他對聖者做的創新式處刑,還是太欠缺想象力,過於俗套了。
「什麼?別讓他死了?有病嗎?他這不是死得其所?」
不合時宜的命令,讓想看戲的趙無秋不悅了。這群人搞什麼,竟還要他去救這讓世界被硝煙蒙蔽的戰爭瘋子?
「哈,真就不怕我宰了他?」
非常的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網那頭的人好似知道趙無秋經歷什麼,甚至知道他能做什麼又做不到什麼,就連他因何發揮力量都清楚了。
被人看穿的感覺就很糟。如同在學習時面對父母突擊的孩子,將小玩具藏到自以為安全卻十分顯眼的地方的…糟;如同初生的嬰孩,被大手提起來讓很多陌生的眼細細看乾淨的…糟。
很想辱罵,很想發泄。怒的情緒又在心裡翻湧,但他知道這樣便不行:放任怒與惡,就只會再成之前的瘋樣。
「行,先玩玩。反正他們明天才行動…咋了?就是狗也得找食吃了,再見。」
不理會網接連的消息,趙無秋就要做他想做的事:在這從未到過的異國他鄉,玩個痛快。
從黑袍口袋裡尋出的錢幣,是沉甸甸的金銀。尋著微焦又濃郁的油脂香味,趙無秋進到家有很多人進出的單層拱頂房,整齊排列的餐桌中央,盛放著各種整具的動物燒烤。
牛,羊,駝,豬,鹿…還有很多他也認不出來,但只看被香料塗抹成金黃的皮層,就知道味道定然非常的不差。
既討厭這裡的吵鬧,又不會說卡羅拉的語言,於是只扔下很多錢幣,跟著趙無秋在侍者恭敬的跟隨中用手隨便比劃。
滿桌的肉食和果汁飲料很快端進獨立的廂房。反鎖好門,他扯掉兜帽面紗,抓起蘸著紅棕粉末的流油羊腿,狠狠撕咬起來。
絕非人類該有的食量,滿桌的肉很快被容量明顯不足的胃吞下。但他還未感到飽…倒不如說自明白那力量,就再未有飢餓過。
棕黑的飲料入口,很火辣的感覺刺激著舌頭與喉嚨。趙無秋才想起,這與以前偷喝過的父親藏酒很像。看了看大很多的手,再摸有胡茬的臉,他才想起自己不是小孩,甚至少年都不算了。
而今他是男人,徹底的男人。從失控的感覺中蘇醒,流逝十年的時間都快讓他給忘了。
說不出的悶,無意將他手中的玻璃杯擠碎。接著餐桌上的所有玻璃器皿都沒能逃過,挨個被握成破片了。
「煩,好他…煩。」
愣是憋回髒字,在中等學府受過的教育就不允許他如此粗魯。打開門,將所有的錢給來打掃的侍者,在明顯驚喜的道謝聲中,趙無秋走了。
站在這聖都的最高點,俯瞰往來的人流,趙無秋感覺這些卡羅拉人也不壞,甚至比自己都正常。但偏是這些不壞,甚至還挺好的人里就誕生出很瘋的統治者與士兵,實在讓他難以理解。
再看眼眾多散發金光的高大黑金柱,他明白這該是那什麼帝皇、又或者天武的奇迹了…不,整座城都該如此,不然拿百十個這城的人,也修不出如此怪異又規整的灰暗拱形都市。
當太陽升起,陸續有人向趙無秋腳下的圓環議會所集結。先前他見到的那伙人,現在準備動手了。
議會所圍牆外的衛兵,徑直被身後出現的黑袍人抹了脖子。隨後這群人推開圓環與大地相接處的門,護著位很老很老的男人乘上暗金色的圓台,以很快的速度被送往圓環頂點——大元帥該在的地方。
站在黑暗的大門前,沐光者他從未如此興奮:門后就是他憎恨半生卻不得不服從的老鬼。他曾幻想無數次對老鬼的殺與折磨,可從沒想過機會在卡羅拉臨界毀滅的時刻送到手中…果然,厄運與好運總是最好的朋友。
推開門,先於身後的數百同袍進入,沐光者就很想給寶座上背對自己的老鬼說些什麼,但他很快發現不對了。
沒理會下屬的阻攔,疾步衝上前,些許的臭味已讓沐光者明白結果。而當卡羅拉帝國大元帥奇羅卡姆那乾枯無神的眼出現在他面前,連他手上密集的褶皺都快被顫抖掉了。
不能剋制,不能容忍,不能接受數十年的忍耐與痛苦是這種結果,沐光者畢生的力氣都凝聚到手掌,跟著重重扇上奇羅卡姆的臉,將整個腦袋連著脖子都抽到地面,滾了好遠才停止。
「混蛋…混蛋呀!你怎能如此輕鬆死去…怎能如此簡單死去呀!還未遭過審判,你就偷偷去死?沒種的懦夫…沒用的懦夫…懦夫!瘋子老鬼,你知道我想過多少折磨來對付你?哈哈…是了,你定是知道了,所以你選擇當垃圾的懦夫!對吧!」
抓起聯絡帝國元帥們的燭台,沐光者跑到已變形的頭顱前,使勁砸下。直到跟來的人抱住他才停止,但卡羅拉大元帥的頭顱已成摻骨片的爛漿了。
被喂下藥,過於激動的沐光者大口喘氣,失控的腦隨之平復下來。接著他想起什麼,趕忙拿手在還放著無頭屍體的座椅四處摸過。
異響傳出,屋頂的暗層降下,聖龕也隨之出現。
但氣息就不對。將聖龕開啟后,只一眼,沐光者便把它重重砸在地上:空的!什麼都沒有!偽帝僅存的武器,讓這懦夫給送走了!
不知大人竟會如此對待帝皇的聖物,黑袍人們也大驚失色。更有人趕忙撿起聖龕查看,萬幸沒有破損。
而沐光者已不想解釋什麼,示意先前殺掉衛兵的親信跟自己出來,將很要緊的話給他們說:
「告訴聖恩,聖靈拿著真理聖典跑了…奇羅卡姆早死了,或許見過聖靈后就死了!讓他必須找回聖典,偽帝的東西絕不能散播出去了!」
而聽著完全不懂的說話,趙無秋就只能看網給來的翻譯撓頭:
「什麼東西?假的聖典?哦…不,他是說天武、啊,帝皇是假的…算了,接著要幹什麼了?別不是去找那什麼聖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