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丹妮埃拉

第94章 丹妮埃拉

「如果瓦羅娜夫人與那位女公爵知交莫逆的話。」我問,「為什麼她會嫁給卡里金伯爵呢?」

皇室女侍這個身份足以令她掌握絕大多數人無法得知的秘密,不止是女公爵本身的性格、偏好、習慣、動向等等。貴族出身的女侍跟普通的僕從可不是一回事。她們在距離主人最近的地方,也是眾人的目光死角。她們在府邸里可以自由出入,自由結交達官顯貴。出色的女侍相當於一個官邸里的「宰相」,掌握著主人社交、財政等方面的決策大權。

只有皇室直系與近血緣的公爵才有為女性子嗣挑選貴族女侍的資格。這些女侍會有名有姓登記造冊,與一般貴族挑選低級小貴族家的女兒服侍自己的女兒之舉截然不同,二者有天壤之別。各地送來的候選者必須是在當地素有賢明、相貌與家世俱佳的千金。她們會匯聚在王都等待挑選。這些還不夠,皇室女侍要通過家世、長相、品行層層篩選,最後脫穎而出者才可留下。

因為這些年輕女孩將獲得在皇宮、皇子府邸自由出入的資格。未來她們大多數會成為公侯門第的貴婦,替自己的丈夫周旋在朝堂與宮廷的漩渦之間如魚得水。有一些格外「幸運的」,甚至會成為新任皇帝的情人,乃至於皇后。

她們將會成為名利場上人們追逐拉攏的對象,世界將與她們曾經在閨房裡受到的貞潔、柔順等古老美德訓誡里的截然不同。

說得簡單粗暴一點,女侍一旦背叛,其主當晚喝了一口酒上床休息后第二天清晨被發現毒殺暴斃在床都有可能。

一個懷抱著無數秘密的女人,怎麼會嫁給另一個權力中心的男人呢?

「因為丹妮埃拉死了。」父親說。

又出現了一個我沒聽過的人名。

「丹妮埃拉是誰?」

「瓦羅娜的表妹,她一位姨媽的女兒。丹妮埃拉從小被寄養在瓦羅娜的父親家裡,享受與她一樣的吃穿待遇、與她一起跟從家庭教師學習閱讀、寫作、談吐,以及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千金。」

我越聽越困惑,按照設想,我原以為是女公爵與皇帝的勢力之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於是安排合適的下屬聯姻以示和平。怎麼又冒出一個丹妮埃拉來?

我從來沒有聽過瓦羅娜夫人提起,她還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丹妮埃拉。

「希恩的父親,雷克斯曾向丹妮埃拉求婚。幾個月後丹妮埃拉在乘車回家的路上卻不幸遭到了一夥盜賊的襲擊。」父親輕聲說,「願女神保佑她年輕又不幸的靈魂。」

「願女神保佑她。」我也低聲道,「那後來呢?」

「先帝去世前,下令命葛羅瑞雅回到自己的封地養傷。於是她孤身啟程,沒有帶上任何人。隨後,艾福隆德公主渡船而來,帶來一座港口與一場舉國沸騰的婚禮。後來小皇子誕生,奧德里奇正式冊封為皇太子。年輕的丹妮埃拉早早去世后,所有人都認為雷克斯需要一個溫柔的妻子。他年輕力壯,有戰爭里立下的汗馬功勞,天經地義該有個妻子。」

我好像明白了。

女大公因不知明的原因被驅逐出權力中心,也許是因為傷重難治,也許是其他秘辛。總之,一定有什麼致命的原因讓先帝主動將她排除出了繼承人的範圍。

而隨著當時身為皇長子的奧德里奇二世與聯姻的妻子生下長子,他的繼承人地位愈加穩固。在封建時代,後代是被列為繼承人的重要考量因素。

恰恰對於女大公來說,致命的是,至此時她都還沒有結婚,更不要談子嗣。

皇女作為繼承人多了一個致命的難關,那就是生育。如果沒有在年輕力強時趁早生下繼承人,年紀越大,越可能倒在生育大關上。這年頭,生育幾乎與死亡劃上等號。

而在這時,女大公曾經的

女侍瓦羅娜嫁給雷克斯·卡里金,未來皇帝忠實的肱股之臣,似乎就變成了一個良善穩妥的萬全之策。人人都覺得,這是一場上好的良緣。

兩個人門當戶對,從年齡、家世、財產、相貌、人品,無處不相稱、無處不相配。人們驚訝地發現,怎麼到今天他們才發現這一對郎才女貌,應該配做一對?

雷克斯·卡里金正在執著追求、預備求婚的姑娘不久前剛遇難死亡又如何?不會給這位黃金單身漢的頭上蒙上絲毫陰雲。只會為他因抑鬱之情而愈加冷漠的臉龐,在這些太太小姐眼裡多蒙上一層深情可靠的面紗。

而瓦羅娜小姐剛巧是那位不幸的可憐小姐的表姐。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熟知彼此性情,相親相愛,勝過親生的姐妹。若是在端莊開朗、落落大方的表姐面前,那位膽怯柔淑的丹妮埃拉也會克服怯懦畏事的本性,表現出可憐、可愛的本性,主動吐露出柔腸百結的情思吧?

若是聽到表妹這些真摯、熱忱的情愫傾訴,誰能不動容呢?這可是從小膽怯懦弱、頑固古板的丹妮埃拉頭一次遭遇到如此高貴的男士執著追求啊。不看重門第、財富,僅僅是因為被她貞淑的性格、柔美的相貌所俘獲。

即便礙於身份只能在社交場合上與雷克斯·卡里金僅點頭之交,瓦羅娜的心底一定業已悄悄對這位高貴的紳士產生了親切的好感吧。

本來他們可以成為和氣的親家,共同疼愛丹妮埃拉這個嬌怯可憐的小姐。可是丹妮埃拉命格貧賤,即便交上天大的好運,被撫養在富裕人家,得以養育出良好的美貌與品格,恐已耗盡一生的好運。是以才會在歸家途中遇襲身亡。

兩個失魂落魄的年輕人,一個失去了親愛的表妹,一個失去了渴慕的心上人,只剩下抱團取暖,在你一言我一語里用回憶拼湊起那位可憐可愛的小姐。

瓦羅娜又是一位公認的美人。有什麼比兩個共同失去丹妮埃拉的年輕的心相互熨帖、彼此關懷更合適的處置呢?還有什麼比一位溫柔耐心的佳麗更能勝任一位心碎紳士的良藥呢?

於情於理她們合該是一對。事情也恰如人們所想的一般在發展。年輕的雷克斯走出了心上人去世的陰影,向瓦羅娜求婚。瓦羅娜在思慮再三后,也答應了這樁水到渠成的婚事。

然後是婚禮、懷孕、生子。一切順理成章。

戰後的人們忙於修補創傷,重建被破壞的家園。人們樂於見到新的希望,新的生命降生。希恩理所當然在一片期待與稱讚里降生,帶著無數人的祝福。

縱然昔日的同僚在遭受新皇的打壓攻訐時,對於瓦羅娜嫁給對手的做法大為不滿,怨恨不已。多數人還是能理解瓦羅娜此舉實屬無奈。

眼見女大公大勢已去,她一個弱女子失去庇護,又要如何自處?悲苦的丹妮埃拉年紀輕輕不幸遇難,竟驟然打開了膠著的局面。

她嫁給了雷克斯·卡里金,以目前狀況下最能維持一點僅剩的體面、委婉的方式為兩黨之爭畫上了明面上的句號。

婚姻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這場婚姻洗脫了瓦羅娜身上與女大公有關的一切印記,冠上丈夫的姓氏,為卡里金家族的繁衍生兒育女。她不再是那個女侍瓦羅娜,而是卡里金家的瓦羅娜夫人。

在那之後,不久便傳來了女大公的死訊。她死於秋天的末尾,死於舊傷複發。那些從戰爭里遺留下來的紀念品,在她的身軀上作祟的傷口。

「加蘭德戰役死傷無數。很多人永遠留在了那片遼闊的雪原上,那些都是與我共飲一條河的水、共食一片土地的谷麥長大的兄弟。葛羅瑞雅總是沖在最前方,刀刃砍至翻卷仍不肯後退半步。她活下來已是個奇迹。她半身是血被抬回來治療時,對我說,法雷亞,我與老天賭贏了。」

父親頓了頓,下頜擱在交織的手

指上,望向窗外。

「死去的人已經離開,而活下來的人還需要考慮如何繼續走下去。」

他轉過頭來,朝我微微一笑。

我的目光從他發白的雙鬢移開,說:「可是你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任何與加蘭德戰役有關的事情。」

「那些都過去了。」他注視我,目光柔和,「不必再回顧了。」

「那過去這段往事里,瓦羅娜夫人嫁給了卡里金伯爵,葛羅瑞雅公爵被變相放逐。父親,你在做什麼呢?」

他啞然失笑,「我以為你小時候就知道了,你母親和我一直在做什麼?」

在修整洛特爾南的土地、山林,鋪建平整的道路,上山下河地摸索著修建水渠,將熟成作物的優選良種引進培育。

「那更往之前的事情呢?在做什麼?」我問。

瓦羅娜小姐在社交名利場上長袖善舞。葛羅瑞雅在戰場上騎馬砍殺。北方的戰線一步步陷落,整個帝國逐步陷入崩潰的絕望邊緣。王都還未被一封快馬加鞭從北地捎來的軍報驚破紙醉金迷、歌舞昇平。

父親在做什麼?

我的目光又回到他遠超年齡滄桑的白髮上。

又是發生了什麼,令他可憐白髮生?

他想了想,對我說:「我遇到了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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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役千金被情敵求婚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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