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臨近傍晚，庄攬洲的轎車停在酒店門口，薛緒將人安全送回，隨後又驅車回到翡翠城，徑直走到貴賓休息室。
「家主。」他看向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男人，彙報：「已經將裴先生送回酒店休息了。」
庄攬洲的神色在陰影處模糊不清，只留下低沉的嗓音命令道：「去將他看上的另一塊原石切開。」
當時裴錯玉拿來了兩塊原石的號碼，分別是十七號和三十九號，庄攬洲隨手選擇的三十九號卻開出了紫翡，現在他想看看十七號的結果。
薛緒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不多時再回來時抱著一塊毛料，臉上卻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他說：「家主，十七號開出來的是糯種的翡翠！ 」
糯種雖比不上玻璃種，卻也是品種不錯的翡翠，但真正讓他不敢相信的還是那人選了兩個號碼，結果裡面都有翡翠？這怎麼可能呢！
翡翠城裡的原石几乎都是淘汰下來的二手貨，大部分都是一些切不出東西的廢料，他怎麼做到隨手一選兩個都有翡翠的？這什麼運氣才能做到！
庄攬洲看了一眼那塊毛料上的綠意，卻沒有多少意外的神色，他問：「查清楚了嗎，他是隨手選的還是有提前做安排？」
「是隨手選的，已經可以排除他提前做手腳的可能性了。」薛緒有些不可思議，他還沒想通其中的關竅，就見家主朝他抬了抬手，薛緒見狀立刻將那塊料子遞上去。
庄攬洲接過切好的翡翠打量了幾眼，漫不經心的將其放在一邊，翡翠與茶几撞在一起發出「咚」的一聲，就如同敲在了薛緒的心頭。他抬眼望去，就見家主目光深沉晦暗，似在考慮什麼事，薛特助的心一下就跟著提了起來，暗暗思索著莫不是這兩塊石頭之間還有什麼特殊的聯繫不成？
這麼想著，突然就聽到一聲輕笑，就見家主那張清心寡欲的臉上鮮少的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似是無奈又帶著些許的興趣，庄攬洲對著那塊翡翠評價道：「技藝和眼光都不錯，就是沒用在正途上。」說罷起身離開了房間。
這人可真是……薛緒細品了一下，越品越覺得這人實在太妙了。
不管庄攬洲如何選都能切出驚喜，這可比直接送翡翠送玉石來的有情趣的多。
上流社會中從不缺少花花公子，薛緒為家主做事，自也是見慣了那些公子哥們四處留情的場面，這些手段無外乎就是簡單粗暴的送包送車、給錢給資源，一旦離開家族的庇佑便會立刻失去一切光環。
這些人和裴畫家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如果說前者是花花公子，那麼他就是歡場情聖，不需要用財力來堆砌自己的魅力，他隨便施展的才華與能力就足夠給你製造出難以抵抗的驚喜。他若是真想撩撥一個人，只怕就算那人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化為繞指柔。
當香煙燃盡，最後一縷煙消失在空中的時候，裴錯玉也放下畫筆。
裴錯玉打開窗戶將煙味散出去，任由系統無腦吹彩虹屁，等他喊完之後，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所以你也不知道原身過去是什麼樣的，對嗎。」
「我知道，所以即便我有無數的疑問也不會逼你來回答，」裴錯玉擺了擺手，洒脫的道：「有些謎團要自己親手解開才有意思，比起結果，我更享受這個解謎的過程。」系統正要鬆一口氣，卻聽他話鋒一轉：「不過，轉達你的主系統，如果我發現自己被愚弄的話，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他的聲音不算凌厲，可越平靜，越聽得人心驚膽戰，系統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
裴錯玉輕笑一聲，「進步了，你以前都是直接變成系統錯誤請聯繫管理員，直接死機給我看的。」
【宿主你畫的太好了，這就是裴裴眼中原身的世界嗎，有種在逆境中恣意生長的野性，又壓抑又覺得很燃！！！】系統發出大力誇獎，在他的腦海中具現出一個搖旗吶喊的迷弟形象。
裴錯玉畫板前，畫筆蘸色澤昏暗的顏料在指尖靈活起舞，伴隨著沙沙沙的響聲，畫面已然浮現出雛形，年幼的男孩吃力地捧著翡翠原石，仰起頭面對客人時臉上卻是賣乖的笑容，他的眼底燃燒著想要出人頭地的欲1望，而不遠處同齡的小工們也做著相同的工作。
系統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後是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
【因為我只是一段程序，遇到超出認知外的知識就會死機。】系統小聲的解釋。
有人在絕境中滋生出野心，有人在絕望中學會麻木。
*
打火機點燃香煙，畫家並未著急享用，而是將煙放在桌邊的煙灰缸上，任由白霧裊裊升起，淡淡的煙草氣息瀰漫出來。
裴畫家僅憑著入手的一番檢查，便確定了這兩塊石頭能開出翡翠，所以他選了這兩個號碼，後面拿給庄攬洲讓他二選其一，不過是博美人一笑罷了。
薛緒一怔，眼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他才慢慢的反應過來，按照家主這意思，他們這次是遇到懂行的高手了。
只是……裴先生現在想撩的似乎是家主。
薛緒的表情古怪起來了，畫家莫非真的是意外來到的林城？否則的話，如果他知道他撩撥的是梧州望族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莊家掌舵人，那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可那始作俑者卻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輕飄飄掀過這一頁，他隨意將煙頭丟進煙灰缸里，又扇了扇空氣中的煙味，自言自語著：「太難聞了，或許下次可以點根檀香？庄攬洲身上的氣息就很好聞，有種安寧的味道。」
庄攬洲身上的檀香是一種很獨特的氣味，應當是寺廟裡特供的非賣品，裴錯玉略微查了查就找到了來源地，他頗有興緻，正準備將下一站定在此處，結果被一條來自畫室的信息所打斷。
【李沐：老闆，被辭退的何朱辭對您懷恨在心，他參加了一檔畫家綜藝活動，在綜藝中不斷詆毀您和畫室。[鏈接]您看是否需要回來一趟，我們當面商議如何應對？】
這位書面經紀人說起話來倒是乾脆利落，一段話將信息量和需求都交代的乾乾淨淨，裴錯玉一眼看過去就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何朱辭走的是網紅畫家的路線，自詡才華橫溢但曲高和寡，幾個網路平台都有不錯的粉絲量，他被辭退的時候就放下過狠話，果然沒過多久這就不甘心的鬧出了幺蛾子。
李沐給的鏈接是一位博主發的視頻，配字：何老師說的是誰？
放在一邊，很快裡面就傳來了何朱辭的聲音,他正在和幾個網紅嘉賓聊天，一副口直心快嫉惡如仇的表情。
「……我向來不喜歡討好任何人，尤其是在藝術這一塊更不喜歡說場面話，不管是誰都要拿實力說話，你水平夠高我可以聽你的安排，可你要是走後門進來鍍金的，「那不好意思，就算你是新老闆我也不會奉承……哦對，我說的實力可不是那種找糖爹將作品拍出百萬高價的……」
「糖爹」兩個字一出現場頓時一陣心領神會的鬨笑，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他：「老師說的是前東家嗎？」何朱辭輕蔑的嗤了一聲沒有回答，但其態度不言而喻。
這條視頻不長，網友們聚在評論區熱熱鬧鬧的吃瓜，有人問糖爹是什麼意思，還有人問前東家具體是誰，評論的人數本來不多，直到一個大v轉發了這條微博，給出的科普徹底將這條八卦引炸。
【WLM：給路人科普一下，何朱辭老師拿過多次國內美術大獎，平台粉絲量接近百萬，在業內的地位屬於家喻戶曉級別的大畫家。這些年他在前東家的工作室一直屬於核心主創的地位，直到不久前工作室空降了一位新老闆，我們簡稱這個人為P吧。
P和幕後大老闆的關係嘛圈內懂得都懂，前不久大老闆爆出要訂婚的消息，未婚妻同時豪門小少爺我們簡稱L，但P厲害之處就在於他不僅可以插足這段關係，而且還能讓大老闆為了補償將工作室直接轉到他的名下。
本來嘛這件事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可憑什麼他們的風花雪月要讓何朱辭老師買單？那畫室完全是靠著何老師的名氣養起來的，結果P來了以後嫉妒賢能，為了立威第一件事就是辭退功臣，這事做的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
畫室一開始是準備將何老師的作品投給《燕頷紅》畫展，結果卻被P先生奪走了名額，享受著何老師辛苦培養起來的工作室不說，還借著工作室的名氣給自己鍍金，對著何老師過河拆橋，我想問問@梧州美術館你們舉辦的畫展確定要推薦這種這種德行敗壞、毫無能力的畫家嗎？】
萬萬沒想到，一個普通的工作糾紛視頻竟然還牽扯到這種狗血勁爆的大瓜，一時間完全吸引住了吃瓜群眾的眼球，短短半日轉發量就從五百變成了一萬，而且還在持續上升中，甚至隱隱攀上了熱搜的尾巴。
【原來糖爹是這個意思，這個P的畫畫能力可能不行，但「業務能力」卻很厲害嘛。】
【辛苦培養出來的工作室，結果被大佬的小情人隨手奪走，不愧是天龍人我先yue為敬！】
【@梧州美術館@方劑你們有審過參展作品嗎我不信，真是有錢就是萬能的唄。】
【已經舉報給美術館了，這種插入別人感情里的慣三不被封殺的話天理難容ok？】
裴錯玉隨意翻了翻那些義憤填膺的評論，截圖其中一條發給李沐，詢問道：「何朱辭是畫室的有功之臣？」
李沐回答的乾脆利落：「他是走關係被塞進畫室的，剛來的時候什麼名氣也沒有，我們的工作室在寸土寸金的EA9藝術區，他靠著畫室的逼格拍視頻才漸漸收割了一批小學生粉絲。
他對畫室毫無貢獻還整天作幺蛾子，有個風吹草動就到處帶節奏弄得畫室人心惶惶，整個兒一害群之馬。」
李沐：但現在他們已經打起了輿論戰，還借著這股風將您的事投訴到了梧州美術館，如果影響太大，《燕頷紅》的畫展有可能會取消您的參展名額。
裴錯玉輕笑一聲，作為身處在風口浪尖被污名化的當事人，他竟笑得出來，甚至還很有閒情逸緻的調侃：「沒事，以老方的的性情，看不到我交上去的畫作，他是不會直接答應除名的。畫已經準備好了，我現在就動身回梧州給老方送過去，免得他上火。」
李沐顯然沒這麼樂觀，但還是配合的回道：那我先聯繫平台官方人員要求刪微博，盡量將事態控制住。
消失很久的系統冒出來，小聲的提醒：【宿主，其實你可以直接聯繫庄時鈞的，這個時候賣賣慘有助於增進感情。】
「不急，他另有用處。」
裴錯玉將行李收拾好，剛走出酒店就聽到手機嘀嘀嘀響個不停，拿出來一看又是李沐。
李沐：不用刪微博了，事態已經控制不住了。【截圖】
截圖內容是一條新微博：
方劑V：你誰？教我做事？//想吃大雞腿：@梧州美術館@方劑你們有審過參展作品嗎我不信，真是有錢就是萬能的唄。】
老方彷彿是一個吸引火力的MT,這條微博下面頃刻間被無數罵戰淹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