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鐵腿門
話說王嘯三人辭行,劉老爹父女送行到了丹陽城外。
臨行前,劉老爹贈送紋銀五十兩。推辭不得,由牛二接了。
又單獨遞給王嘯一個包裹,王嘯小兒心思,以為是好吃的點心。
送行的一幕不表。
只說王嘯半路上拆開包裹一看,卻原來是《東湘子》一書。
心說:劉老爹有心了!
一本古卷若售賣,值個幾兩銀子哩。
很快到了「潼關」,尋到了古家府邸,遞上名帖及書信。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一紙毀婚協議和碎銀二兩。
三人忿忿不平,又無可奈何。
尤其是碎銀二兩,羞煞人也。不是打發要飯花子么?
刑老大還是低頭撿了銀子,三個人快速逃離。不然古將軍家該放狗咬人了。
在上官道的路口,三個人迷茫了。竟不知將去往何方。已無臉面回鄉。
躊躇了半晌之後。刑、牛二人第一次聽從小兒的建議,決定去魯國。
到哪裡都是一個樣,不如在外混出個名堂來,再衣錦還鄉不遲。
小侯爺想學武藝,便如他所願好了。
順泠江北岸一直走可直達魯國境內。
一個月之後,到達魯國。
魯國不大,地圖上顯示只有幾個城池而已。像這種小國,大多附屬於大國。
這裡還不算是中原地帶,但很近了。
初尋「鐵腿門」,幾個人還以為找錯了地方。
一個叫「篤信里」的小城鎮南郊,有一個叫「篤定陶器坊」的作坊。
就是燒制陶器大缸,米缸、醬缸、缽盆的地方。
陶器坊的後院,租給了「鐵腿門」。
後街的院牆表皮大部分剝落,雜草執拗的紮根於磚縫兒,長勢良好。
普通的院門,一側柳蔭下牆上貼了招徒告示。
正如王嘯等人預料的,「鐵腿門」收徒來者不拒,給錢就成。
從附近人的口中,幾個人對鐵腿門現狀了解個大概。
卻原來,孟冕在世的時候,極盛時期,鐵腿門有門徒近千,慕名而來的人,從它鄉各國投奔者,絡繹不絕。
到了後來,投奔者看不見任何希望,人數逐漸減少,一衰再衰。
畢竟,從武修入道者極少,孟冕只有一個。
自前幾年孟冕死後,嬌滴滴小娘子掌門因經營不善,變賣了孟冕祖宅租房度日。
到目前為止,鐵腿門搬了六次家了。整個門派不到二十人。
了解情況后,三個人未免灰心喪氣。不過,既然來了,還應該走上一遭,孟冕的武修心得,或許有用。
商議過後,三個人交納了月例一兩五錢銀子,如願加入鐵腿門。
現掌門人張定芳稍有姿色,乃江湖賣藝兒女出身,是有些武藝功底。
自嫁給了孟冕,多年來不運動了,坐等收金銀,已長成了肥碩的婦人。不復往日嬌滴滴的神彩。
可惜了,膝下無子。後來有一個養子取名叫孟獲的,送給了她娘家姐姐暫養。
拜師禮當天,整個門派眾人全部到場,先給老門主上香。意思是拜入孟冕門下,美其名曰嫡傳弟子,師傅另有他人。
三個人睨了一圈兒,師兄弟們哪有門徒的樣子,像是趕集的,恰巧湊一塊堆的。各種打扮的人都有。
有像帳房先生的,其實就是帳房;貌似夥計的短打扮,腰帶掛白毛巾的,實際上在附近的酒肆討生活。
眾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介紹之後一鬨而散,各謀生計去了。
現在的三個人,不怕人笑話。一路以來的花費巨大,到魯國時,幾個人身上搜刮不出十兩銀子。
得知幾個人無落腳之處,張定芳扭動肥膘腰肢,領幾個人去了右廂房,二間雜物堆放的破敗房屋。
「租給別人,咱家還不放心哩,給自家人住,不怕弄壞了門楣,便宜著哩……」
張定芳扭扭捏捏說著,拿鑰匙開鎖,推開門灰塵自門楣上方簌簌落下。
幾個人面面相覷。
尋思不是白住啊?要錢的?
刑老大道,「掌門夫人,銀子少不了你的,且喚人來打掃吧。」
「喚人打掃?」張定芳皮笑肉不笑道,「喚人打掃,也要銀子哩……」
王嘯當時無語了。
這娘們兒敢情鑽錢眼裡去了。
兩間房自己打掃,又付了二兩租金,勉強入住了。
接下來的事情多了,吃飯茶水均要錢。直到掏出來最後一點碎銀子。當月勉強對付過去了。
奇怪的是,掌門夫人似乎對刑老大很有好感,在花費上是打了折扣的。並一直強調自己是單身……
餘下來的日子不長的時間裡,王嘯兩個總是拿上述之事開玩笑,揶揄刑老大。而後者呢,只是呵呵呵憨笑。
院落里有木樁,即所謂的梅花樁。另有獨木蹺板。葡萄架下掛有多個圓皮囊,皆是練腿功用的。
院落里,刑老大、牛二陪王嘯練功,掌門夫人指點。
指點是用嘴的,用手指的,她從不親身示範。
而一些個師兄弟們,則很少露面,指望不上。
先頭有個夥計打扮的年輕人,他叫胡三,倒是來過幾回,顯擺一番拳腿便走了。
鐵腿門的腿法主要有兩種。
稱「旋風小連環七十二路」,和「旋風大連環三十六路」。胡三耍起來煞是好看。
牛二和刑老大算半個行家,看出來一些門道來。
這些腿法華而不實,適用於江湖行走開場子,干架真不行。
十幾天之後,掌門夫人有一次與刑老大閑聊,神秘兮兮的拿出來一個小冊子說,乃孟冕的心得。
回過頭來,刑老大告訴王嘯幾人。
不就是要銀子么?要舍才有得。
不得已,三個人逛了幾個當鋪,把王嘯隨身的雙魚玉佩給當了。
好在刑老大善於討價還價,當了二十兩銀子。這雙魚玉佩乃當年老侯爺的傳家之寶,皇室贈物。
若不是著急,拿玉佩去魯國都城,可換幾百兩銀子呢。
小冊子即《孟冕武道心得》,當中有腿法法大全。比張定芳教授的稍有改動。
重要的,稱之為心得的部分,才僅僅一頁紙幾百字。
幾人研究過後,不知道王嘯感觀如何,反正牛二感覺被騙了。五兩銀子買了贗品。
過幾天問過胡三才曉得,原來師兄弟們人手一冊,街上店鋪里也有售賣。價格才三十個銅子兒。
可別冤枉掌門夫人,經過與店鋪比較之後,這本心得確實多了一頁紙。
且看心得,王嘯哭笑不得。他甚至懷疑是否孟冕所著。
心得說的極簡單,即以鐵腿入道,重在淬鍊;先掛鉛甲負重物,逐步增加重量。
正所謂功到自然成……
哪怕是不堪重負,不堪忍受,仍堅持砥礪前行。於負重到極致,先意念上突破,再突破於軀體……
上述心得,乃苦行僧式的自虐式修鍊,曾有所耳聞。卻也不算秘密中的秘密了。
王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毅然決然的開始了武者修習。
先給雙腿掛上鉛條,再練習腿法。剛開始刑老大、牛二能陪襯幾天,一段時間后,受不得煎熬,乾脆不陪了。
況且,為了謀生計,供小侯爺花銷,刑老大二人去了外地,在一家鏢局當趟子手。後來熬到做了鏢師后,月俸才多些。
這時的王嘯,便獨自紮根於鐵腿門一心苦練。
金蟾子見他艱苦,遂傳了他第一個法門,還是在大蛤蟆時期自創的「吞吐術」。
「吞吐術」就是在空氣最清新的時段,深吸氣到底,吸納新鮮空氣至腹中,充溢四肢百骸,再深吐氣到極端,吐出污濁之氣。反覆十幾次。
王嘯試了試,深呼吸幾次后,頓覺頭昏目眩,差點兒暈倒。
「呔!金蟾子老兒你是騙人不成?」
王嘯怒道。
「哼!愛信不信……換成他人老夫還不告訴呢……」
金蟾子也不樂意了,隨之沉默下去。
一條腿十斤鉛條,一年之後,王嘯一條腿已能負重三十斤了。
三年之後,十五歲的王嘯,也已成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
個頭躥得快,幾乎和牛二平頭了。
第一年時,有個意外發現,曾讓王嘯鵲躍欣喜。就是當他負重奔騰時,實在不堪忍受之時,偷偷試了試「吞吐術」,確實能緩解部分疲憊。
並且每日行走,伴以吞吐術,能感覺境界微有進步。
當王嘯雙腿能各縛三十五斤時,連掌門夫人也覺不可思議。
孟冕在世的時候,曾有人以笨法淬鍊,五年達到負重六十斤,已經很厲害了。而王嘯負重六十斤,才不過三年多。
負重前行算是笨法。
或許,正如掌門夫人所見,笨法入道不可取。
可將來的事,誰又說得准呢?
另外,江湖上的輕功,即如此練成。自有其中的道理。
而王嘯呢,則比較全面了,上身負重,練整個身體的力量。
「鐵腿門」內,凡是肩扛挑擔的重活兒,都給某人包攬了。
這期間,「鐵腿門」又搬了一次家,挪到了西庄大戶人家。
這次不是租,因附近縣城鬧匪患,吳員外邀請「鐵腿門」入駐,擔當了吳家的護院。
胡三幾個師兄弟也相繼回歸,有了落腳之地。鐵腿門終於熱鬧起來。各自恢復了練功,還原了門派弟子狀態。又新收了幾個徒弟。
有道是,不養兒方知父母恩,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少年王嘯終於對古訓有了深刻體會。
再者像從前,想啥來啥的日子不再有了。也開始為了拮据的日子發愁。
紅衣裳呢不再穿了。
一天到晚穿樸素的布衫,有補丁自己能縫。
直到有一天,掌門夫人的養子孟獲,據說是將從外地回來。
孟獲這人,雖在外地姨娘家長大,仗著姨丈家溺愛,和掌門夫人花大錢供養,從小養成了驕奢Yin逸的習性。屬於花花公子那種。.
孟獲在書信中稱。這次姨丈升任本縣縣令,他也正好回家,不打算走了,想重振「鐵腿門」聲威。
掌門夫人念信后十分欣慰,也不免飄飄然。
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為此做了準備,打掃了庭院和卧房。
幾日當中,聞風而動的當地豪紳、富商或小吏紛紛登門賀禮。掌門夫人收了金銀財帛無數,不免喜笑顏開。
那一天,突然來了一個華衣少年,帶幾個家奴橫衝直撞,闖進宅院,態度相當傲慢。
王嘯正巧出門,在二重門處,躲避不及,與華衣少年相撞,少年人哪撞得過他,退後幾步。
那華衣少年遂哼了一聲,「揍他。」
某人正莫名其妙呢,兩個家奴如狼似虎般撲上來一頓拳打腳踢。
王嘯氣極,不斷的伸手格擋,退後。尋思這人太無禮了。
聽見嘈雜聲,掌門夫人與幾個弟子先後到場。一番勸解下來,少年才暫平怒氣。
什麼叫惡少?這就是。
孟家出了這麼一個惡少,也不知道該喜呢?還是悲?
事情過後,掌門夫人卻對眾人誇讚,說孟公子頗有豪氣,有大將之風。
傳到王嘯耳中時徹底無語了。惡少肆意妄為,行兇傷人,且美其名曰為頗有豪氣,有大將之風。我呸!
再說孟獲這廝,是一個小人,眥睚必報。若干年後的王嘯,但凡遇見這種人,必擊殺之。
事情還不算完。
鐵腿門新上任的一位管家,即惡少帶來的惡奴之一,叫洪福的。
這洪福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上門催租,不交房租限三日內搬離。
王嘯明白,這是攆人呢。
給吳員外看家護院,從沒有交租一說。
氣不過也沒用,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選擇了隱忍。交了銀子了事。
這一日,忽聽得附近有吵吵嚷嚷聲,王嘯便去查看。原來是柴房后的馬廄,有人說有匹老馬年老無用,不如殺來吃肉。
那孟獲也在當場,指使惡仆和新來的弟子動手。老馬驚恐萬狀,不住的嘶鳴。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掌門夫人到了,也驚動了前院的吳員外一家人,趕來觀望。
眼前一幕,令王嘯頓時怒不可遏。老馬正是他的棗紅馬,相伴幾年感情深厚。
況且老馬通人性,見了王嘯嘶鳴更甚。
「住手!」
王嘯大喝道,上前去搶惡仆手中的韁繩。
「哪兒都有你,滾開!」
孟獲不悅道,並向左右遞眼色,眾人一哄而上,去搶奪馬匹。
而這邊,管家聲稱老馬歸孟家所有,叫王嘯不得靠近,否則報官拿人了。
豈有此理!
現場的孟家下人、和弟子們紛紛作證,胡三居然也偏袒於孟家。
而掌門夫人呢,明知道馬匹是他人所有,但卻沒主持公道。
這次,她甚至不惜撕破臉皮,偏向養子孟獲。
只聽掌門夫人張定芳大義凜然道,「小徒王嘯,你還想謀逆,欺師滅祖不成?我孟家的好馬,也是爾等敢窺測的嗎?」
「就是!也不撕泡尿照照自己,天生的賤種沒那富貴命,也敢打名馬的主意……」
胡三一下跳出來,給外人的感覺,像是路見不平一聲吼那種。掌門夫人對此相當滿意。
而王嘯漲紅了臉,與幾個家奴撕扯,說是說不過的。
不遠處,吳員外一家人啞口無言。
因為據他們所知,這匹老馬確實是這個外鄉人小徒弟帶來的。
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吳員外一家可不想摻和進去,進而得罪了新任縣令。
既然無從辯駁,乾脆不要辯駁了,他想動手。
但轉念一想,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和把握之前,做出犧牲也未嘗不可。
他便放開了韁繩,縮到了一邊去,且目中飽含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