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奪人所愛
吳麗帶我去看雁盪山。下車前,她拿出一件很薄的衣服給我,「辦公室里也就找到這件衣服,穿上吧,這裡風很大。」
吳麗指給我看雁盪山的壯麗景觀,我興味索然,這個時候,什麼奇迹都沒有意義。
我知道她會帶我去哪裡,但我已經不在乎了。幾十分種后,我們站在沒有太陽,「我說過你要是來了雁盪山,願意要多少都行。忘了嗎?」她突然那麼真誠、那麼柔和地看著我。
我默默地點點頭,一陣心酸:無論她現在為我做什麼,對我有多周到,她都不屬於我,我不過是借了人家的女朋友來園一個夢而已。
誰會不在乎自己愛的人心裡有別人?真的愛了,誰又能不在乎結局是喜是悲?
車子在往前開,吳麗突然問:「荷海燕最近好嗎?」
「她——挺好。」我並不太想提起荷海燕。可是,吳麗卻好像和她關係不錯,「我們上大學時她人緣最好了……」從這一句話我開始走神,反正她列舉出荷海燕的很多好處,最後轉過頭來,輕輕地說:「海燕這樣的人,不大容易找。」
我覺得又生氣又難過:荷海燕這樣的人再難找,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好,連吳麗也覺得她好?
我閉上嘴,不再說話。
臨下車時,我突然想起包里那份禮物,把它拿出來遞給吳麗。「這是我給你的。」
「送給我的?」
「是,是送給你,只是來的有些急,我就隨便買了。」
我急急忙忙地和她說了再見,便轉身走了。我的後背微微發熱,我知道那是由於她的目光。但我沒有回頭,不是不想,是不敢。
回去的車上,我全神貫注地研究自己臉。我可以肯定,這些痘痘是這幾天在雁盪山長出來的。也許,對吳麗的感情不過也就好象青chūn痘,總有一天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荷海燕在車站接我回家。她剛去買了菜,叫我坐一會兒,她去做飯。
我發了一會兒呆,拿過幾張報紙打發一下時間。
我們一起吃晚飯,荷海燕一直盯著我看,我拚命迴避她的眼光,越來越心煩意亂。
吃完了飯,看了好幾集電視劇,荷海燕還是賴著不走。我終於忍不住,綳著臉把她趕走。
她有些灰心地下樓去。過了一會兒,打電話過來,「你沒事吧?」
「我不要緊。」我沉默了一下,說:「對不起,剛才對你態度不好。」
「沒關係。」她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卻沒有說出口,只是道了聲「晚安」。
這天晚上,我扒到陸豐的床上。他轉過頭來,懶洋洋地說:「離我遠一點,我快熱死了。」
「靠,你嫌我熱?」
「不是我嫌你熱,是我怕熱著大哥你。剛剛當了一晚上的燈泡,還沒冷下來。」
「渾蛋。」我推了他一把。
我們都不說話。
終於我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很奇怪?」
「對,我也在等你告訴我呢。說吧,吳麗把你怎麼著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是安澤西,也就是說,她在和澤西戀愛。」
陸豐半向沒有說話,終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你和澤西怎麼都拿著破爛當寶貝?」
「她不是破爛。」
「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這樣,算了算了,就讓給他好了。」
「又不是東西,什麼讓不讓的,」這話聽了我很不高興,「我弄不明白,她
為什麼會喜歡澤西。」認識這麼久,澤西惟一讓我心服口服的優點是他,高高了一點。可是,用現在一米七五標準身高衡量,我們都不合格,有什麼好稀奇的?
陸豐翻了個身說:「澤西比你真誠。這一點對於女人來說非常重要。」
「你說我不真誠?我哪裡不真誠?」我很不服氣地抓著他搖。
「放手,」他轉回來,「你真誠,真誠到擺出那麼一副面孔給荷海燕看?」
「她幫你那麼多?」我知道荷海燕向來把陸豐的馬屁拍得很到家。
「荷海燕幫再多,也比不上親自cāo刀幫你。人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惜了,遇人不淑啊!」陸豐把那麼兩個南轅北轍的成語糅在一起,好像還覺得力度不夠,加上一句,「你這個沒良心的人。」
我氣結,轉過身去。
過了一會兒,他推推我,「其實,荷海燕真的挺不錯。」
我不理她。她有點生氣了,「那你說,今天下午撲到她身上去幹什麼?始亂終棄。」
靠,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四個字從陸豐嘴裡說出來,笑死我了,「不是我撲的,是她先來抱我的……」
「反正結果都一樣。那我問你,她來抱你,你心裡有沒有那麼一點特殊的感覺呢?」
我答不出來。那一瞬間我明白,下午的擁抱並非出於愛情,所以我才會後悔,才會對荷海燕發皮氣。我知道她對我好,而我卻沒有辦法去回報她,所以只能趕她走。
我沉默了。陸豐的確沒有說錯,我是個沒良心的人。只能怪荷海燕倒霉。
「我要跟她講清楚,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我痛下決心。
「哼,想得到是美啊。男女之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扳不回來了。」陸豐不失時機地張開烏鴉嘴。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扳回來,否則,叫我以後怎麼面對她呢?
第二天,在門口碰到荷海燕,她猶豫了一下,想來拉我。我閃到一邊,把兩隻手都牢牢地插進褲口袋裡。
我們無語地一起回去。我搶先幾步,然後猛然轉過身,這樣,我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此時在高他兩級的台階上,我說:「有些話跟你講。」
我把事先想好的話一口氣說完,大致無非是昨天發生的那一場是個誤會,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可是,說到一半,不知怎麼,我有些結巴了,原先設計的台詞也忘了個一乾二淨,開始亂七八糟的說。
荷海燕的臉sè嚴肅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盯了好一會,抿抿嘴唇,看看我,把包往肩上一搭,轉身就走了。
我著急了——我講了這麼多,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這算什麼態度?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和荷海燕見了面誰也不理誰。剛開始的幾天還好,後來就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
直到某一天,我剛剛下班回去。荷海燕會很「湊巧」地遇到我,然後一起回家。我們鬧翻后,她就再也不「順路」了。
可是,今天晚上我真的有點懷念那些「湊巧」,因為從四就開始下雨,一直到下班都還一點沒有減小的趨勢。
我坐在辦公室前,時不時看一眼外面,心裡盤算著就這樣跑回去會淋到什麼程度。
突然,我發現有人站在我身後,回過頭一看,是荷海燕。
她兩手放在後面握成拳頭,朝我咧開嘴笑笑,眼睛卻盯著rì光燈,「我正好路過,順便問問你要不要搭車。」又立刻補上一句聲明,「算了,反正我是順路。」
回想起來,我應該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有點喜歡荷海燕?因為,那個時候的她的確很可愛。
那天搭她的車回家,她問我:「你真的只當我是普通朋友?」
我說:「嗯。」
她點點頭,「明白了。」過了一會兒,突然又說:「我等你。」
「你不要等。」
「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等不等是我的事。」
我轉過頭去看她,她也正看著我。她在等我;我,我又在等什麼呢?
九月,我收到澤西發來的信息。裡面談了一些回家的經歷,最後一行是:「還有,一直想告訴你,我和吳麗戀愛了。」
rì,豈有此理!我敢擔保他是從吳麗那裡知道我去過雁盪山,所以才非告訴我不可了。居然還跟我用「一直想告訴你」!
我想都沒想就立刻給他撥電話,「你終於捨得告訴我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我本來想早點告訴你的。」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又是半天的沉默,他終於說:「不意思。」
那句「不好意思」把我逼急了。
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問題:澤西倒是並不迴避自己「奪人所愛」,可是,他究竟「愛」不「愛」?
「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把以前給李素秋的圍巾送給吳麗?」
他沒有回答。我又問了一遍。
澤西還是沒有回答,他掛上了電話。可是,半分鐘后,他又打過來,只說了一句話:「周文,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