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幻覺

「李離李離，你快醒醒。」身穿白大褂的馬醫生輕輕搖晃李離的身體，開始了今天的每日查房。

緩緩睜開雙眼，純白色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消毒水氣味迎面而來，身側是一臉關切的護士小姐和一臉嚴肅拿著平板查看病歷的馬醫生。

「來，李離，還記得你在哪裡嗎，我是誰，你又是誰？」護士小姐蔥白的五指溫柔的輕撫李離的後背，從床頭的熱水瓶里給他倒上了一杯水。

「我叫李離，18歲高中應屆畢業生，三個月前確診精神分裂，你是黃玉玲姐姐，是我的看護護士，我現在在青龍山第五人民醫院，主治醫生是馬醫生。」

李離一臉無奈的拍著額頭開始例行公事背誦全文，這是他作為一名精神分裂患者的日常。

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經常被大眾混淆，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精神癥狀。主要伴隨著幻覺幻聽妄想等臨床癥狀，像大眾熟知的被害妄想就是屬於精神分裂的一種臨床表現。

精神病人思路廣，李離這個「乖巧」孩子在馬醫生的一眾患者里已經屬於非常配合的類型了，不用馬醫生詢問李離就已經主動向馬醫生講述起了自己夢中發生的故事，隨著李離的敘述馬醫生的表情越發凝重。

「小李離，你在幻覺中殺，唔。。。。。做出那些事情的時候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呢？」馬醫生在本子上快速記錄著什麼，同時時刻關注著李離的情緒。

「看見蒼蠅和南方蟑螂的心情，很自然的就做出來了，特別是在幻覺里的城市沒有法度的存在，所以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李離眯起眼睛換了個姿勢，將枕頭豎了起來愜意地靠在了床背上。

「但是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你在幻覺里以暴制暴結果最後什麼也沒有改變，或許我們需要換個方式方法？即使是幻覺也應該多一點克制而不是隨心所欲。」

馬醫生的眉頭皺成了川字，這個孩子的病情在不斷地加重，雖然和其他患者不一樣的是他能明確分清幻覺和現實，但是在幻覺里的他越發脫離理性控制了，甚至於影響到了他現實中的認知，非常典型的病情加重。

「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但是能解決那個髒東西不是嗎？蚊子嗡嗡叫，蒼蠅四處飛的時候我們也不會考慮怎麼把他們種族滅絕一勞永逸而是只想解決當下吧。」抬起杠來李離可一下子就不困了，老etc了。

「你現在已經能夠分清楚現實和幻覺了，這點非常好，接下來你要在每次陷入幻覺的時候堅定的告訴自己既然這是假的，我為什麼要順從他行動呢？只要什麼都不做然後配合我們的治療，你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馬醫生意識到了李離現在的精神狀況並不適合說教和開導，簡簡單單對他加了下油，就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黃護士。

「哎呀，小李離懂得道理越來越多了呢，睡了這麼久你不煩嘛，走吧，姐姐帶你出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不顧李離的抗拒伸出柔荑強制把他拽出了被窩。

「大冬天的這不叫呼吸新鮮空氣，這叫喝西北風吧。」剛剛走下樓梯，一陣陰嗖嗖的冷風就鑽進了厚厚的羽絨服領子里，凍得兩人一個冷戰。

「你個臭小子要死啦，之前不一直蠻乖的，今天怎麼都和馬醫生杠上了，好好配合治療早點治好說不定還能趕上大學下學期開學，知道了嗎？」

「上學有什麼有什麼好的，沒勁兒的很。」李離縮著脖子小聲嘟噥道，

心理還藏了半句不敢說出口的話。

「哪有打遊戲有意思，戒網三個月了，急的我都把幻覺當成遊戲來解悶了。」

護士小姐看他這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伸出冰涼的小手直接捂住了小屁孩的脖頸，一驚一乍的臭屁小孩被冷的哇哇大叫。

「還頂嘴還頂嘴，也就你們不知道珍惜，等畢業工作了就知道大學是你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間了。」護士小姐偷襲成功得小臉上寫滿了得意，開啟說教模式后情不自禁開始回憶起美好青蔥的舊時光。

「有科學報告稱，人在年紀大了的時候更容易追憶過去哦，28歲的大姐姐~。有破綻！」趁著護士小姐還在追憶往昔的時候，李離趁機逃出了她的「魔掌」，還回頭拉下眼瞼嘟起嘴巴對她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臭小鬼，你有種別跑。」18歲又110個月的妙齡美少女被當眾揭穿真實年齡，不由得惱羞成怒，追著李離就在草坪上小跑起來。

「奔三老年人是這樣的，追不上小年輕只能無能狂怒，說不定今年你的眼尾紋也要提前出生了哦。」長期經受體育課訓練的健全男子高中生甚至還能遊刃有餘的致敬博爾特回頭望月嘲諷「愛崗如家」缺乏運動的無能社畜小姐。

護士小姐愈發怒不可遏，決心下回打針的時候手法一定要「粗糙」一點，一分神的功夫，或許是真的太久沒運動了又或許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平地摔天然呆屬性，左腳一個踉蹌絆住了右腳，整個人直直的朝前倒了下去、

李離沒有思考的時間，下意識的就從三米外奔了回來一把扶住了護士小姐，然後在巨大的慣性勢能帶動下兩人一起翻倒在地，榮幸的成為了護士小姐的肉墊。

「唔，黃姐姐你該減肥了，再這樣你會找不到男朋友的。」嘴臭小鬼即使躺在地上也依然不改本色。

護士小姐顧不上跟他互嗆，趕緊從地上站起身來拉住他的小臂，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肩膀將他扶起。

臭屁小孩並不領情，準備做一個帥氣的單手撐地起身動作。卻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伸出的手掌重重的摁在了一塊兒石子破片兒上。

護士小姐急忙抓過李離的手，只見一道狹長的傷口劃過了大半個手掌，上面正潺潺的往外不斷滲出血跡。登時急得小臉煞白，不由分說拉著李離就往急診科跑。

咚咚咚，站在急診室門前的護士小姐不等裡面回應就急切的推開了大門，滿心自責的她現在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了。

「馮醫生馮醫生，出於我的工作失誤，我和患者在院子里追逐打鬧的時候讓患者不小心受傷了，手掌被石子割破了。」剛推開門還沒見到人，護士小姐火急火燎的把情況和盤托出，語速快的像是在說繞口令。

原本還優哉游哉翹著二郎腿刷著網文快樂摸魚做薪水小偷的馮醫生一聽情況立刻站起身來，馬上開始用消毒液洗手，同時吩咐道：

「你先把患者的的創口用清水沖洗一下，注意手不要碰到創口，我馬上好。」

「好好，我這就去。」稍顯慌亂的護士小姐也開始冷靜下來，拉著李離直奔清潔台。

清澈的水流順著擰開的水龍頭噴涌而出，溫柔而不失力度的沖刷過李離被染紅了小半的手掌，隨著清水流淌，紅色褪去慢慢顯露出了原本健康的粉白色。

令人驚奇的是，剛剛橫貫大半個手掌的傷口已經只剩下不到一指甲蓋長的細縫，鮮血也沒有從上面繼續往外滲透。

此時馮醫生正好已經完成了洗手工作，走到了兩人身前，看著眼前這個頂多算是小擦傷的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太陽穴上青筋隱隱爆成四條彎曲的線。

「這就是你們年輕人常說的快送醫院，不然傷口就要自己癒合了吧。老馬是不是在我科室裝了攝像頭故意派你這個小丫頭來給我增加點工作量是吧」說歸說還是拿著衛生棉球用碘酒小心翼翼的完成了消毒的工作。

「真的不是的馮醫生，我剛剛真的看患者流了不少血，都蓋住大半個手掌了，可能是我太著急了關心則亂看錯了，絕對不是故意來折騰您。」護士小姐沒分清馮醫生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黃丫頭，跟你開玩笑呢。沒事兒了，這也就算是清理完了，你先帶患者回去吧。」馮醫生擺了擺手，表示讓護士小姐別放在心上，消毒完以後貼了一個創口貼就算是收工了，這小傷口連紗布都不需要上。

帶著李離回病房的路上，護士小姐還是一路的魂不守舍，自己當時明明看到被颳了那麼大一個傷口，怎麼就變成連血都沒出的擦傷了呢，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一直到離開病房都還歪著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李離躺回病床上和護士小姐揮手告別之後，輕輕地撕開了創口貼，看著吸水墊下粉嫩無瑕宛如新生嬰兒的肌膚，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在寒冷的冬日裡液化成了一團白煙。

「大家都能看到的幻覺，還會是幻覺嗎？」腦海裡面翻江倒海，思緒不著邊際的開始漫遊。

鑽回被窩裡的李離把被子拉過頭頂，似曾相識的黑暗包裹了他的周圍，睜大的雙眼依然炯炯有神，被子上的褶皺和紋路都在一片黑暗中看的一清二楚。

像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攢起拳頭，用力一握，「如果有下次的話，這回我想要個happyending！」

剛醒來沒多久的他在黑暗中閉上了眼，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