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作者:邊志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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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遺願,金先生的喪事採用了最簡單的方式,他的骨灰灑落在別墅院外不遠的小河裡。河水十分的清澈,正好與他的靈魂相契合。生前,這是他最常留戀的地方,我常常能看見他一個人坐在石凳上望著遠方。在我眼裡,他不僅是一個學識淵博的學者,更是一位多情多才的詩人。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的內心世界是極其複雜而矛盾的,而擁有一顆這樣的內心就必定能夠感知到一般人所不能體會的幽微情感。他說我與他很像,本質上我們都擁有一顆多愁善感的心,正是因為有著相同的心靈磁場,所以我們才能夠很快而自然地相識相知。此刻,那條石凳上已布滿了落葉,同時在其上飄飛著一條被風捲起的曲線。我將它們吹走,靜靜地坐著。我閉上眼睛,用心感知著這份靜謐,我發現在我的情感的末梢似乎能夠觸及到一種神秘的能量。這或許只是我頭腦中的臆想,但是我並不願意停止,我任其蔓延、紛飛,我想象並且儘力保持專註,我將我的呼喊夾雜在河水清晰的嘩啦聲中,我看見它們交織在一起,融合著彼此,然後用最無聲的告白消失在遠處。
我的肩頭被什麼壓著,這促使我從夢境中醒來。親愛的雲朵,她正將頭靠在我的肩上。我能夠聽見她的呼吸,感知到她的情緒。她的發梢從我的唇邊飄過,帶著季節的芬芳,像剛剛濺落的雨滴不停地跳躍著。我撫摸著這些柔韌的髮絲,讓它們在我的指間環繞,試想,在孤獨的時光里有什麼能夠抵得上愛人的溫情。而溫情時常是脆弱的,根本敵不過境遇的折磨,往往會加重人的悲哀,甚至讓美麗的人兒過早地身銷玉殞。我珍愛著眼前的人,並且將她擁入懷中。她並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相反,她有著強烈的個性與情感,區別於她柔嫩而美麗的外表,在她的身軀里卻時常能夠爆發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能量。這也是我與她的相同之處,我的眼神里充滿了一種反抗與鬥爭,而在必要的時候,她的爆發甚至會遠甚於我。我愛著她,源於我們彼此吸引的靈魂,這就像一首動人的協奏曲,曲調與音符的共鳴產生了震撼心靈的效果。
「葉子落在了你的頭上,雨來,我能夠感受到它們的軌跡。」她的頭並沒有離開我的肩膀,但是她的話並沒有錯。
「落葉砸在我的頭上,像一塊巨石,它是來將我們分開還是在為我們歌唱。我不明白,我願意接受它的重壓,但請不要為此而將我們分開。如果我的身軀被壓在泥土裡,我確信你會拉住我的手不放,但我不願看到你為之落淚,一次都不願。你的笑容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並且雕刻在我的心裡,我寧願犧牲掉一雙眼睛,也不願意錯過你的笑容。」我說道。
「雨來,沒了雙眼,你將如何察覺到我的失落與哀傷,而失去雙眼的你,又該如何面對我的笑容。因此,你的雙眼會充滿著堅毅,你的目光中始終透露著柔情與不舍。即使你被壓到了泥土裡,你的心會因此而痛苦,但你的靈魂會衝破束縛,你從來不是一個安於泥土的人。」她接著說道,「我依戀著你,如果用時間來度量這種依戀,它或許超越了我所有的壽命,並且以最緩慢的速度度過,這種感覺在你將我擁入懷中之時體現的最為明顯。就像現在,我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你的溫度、你的心跳,它們就像夏日的涼風或者冬日的太陽給予我無比的關愛。
我沉浸其中,但是我不敢貪婪,我會為生活的變故而恐懼,因為這種變故往往是殘酷的、不容絲毫的挽回餘地的,所以我祈禱,我儘力地與生活和解,這是我所認為的自己最大的改變。我想象並憧憬著未來,但是我又害怕未來。我想要一聲吶喊,可是我發現自己的嗓子像是啞了一般,我只能被動地去接受外界嘈雜的聲音而無法做出任何抗辯。我在夢中試圖去抓住你的胳膊,可是在我即將上岸之時,我卻被洪水一把吞噬。雨來,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是一隻驚恐的小鹿嗎?」
「不,雲朵,你是我最深沉的期盼。」我將她摟得更緊,「生命終究會結束,活著更多的是在經受磨難。我的內心時常感到孤獨,那是一種靈魂的孤獨,像末日的遊魂,彷徨、迷惑、恐懼等等情感就像毒箭一樣向我射來,烈日也會選擇我的方向照射,毒蛇猛獸會在道旁兇狠地伏擊我。我是該繼續前行,還是就地將自己的殘軀掩埋?多年以來,我在和命運抗爭的時候都會帶著幾分倔強與不屈,這讓我的悲哀顯得渺小而卑微。我會在極度疲憊的時候也不忘掙扎一番,我暫且使用這個詞,以表達我內心的強烈反抗精神。所以當我無法躲避風雨的時候,我只會一直挺立著,直到我的生命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為止。我並不希望得到上天額外的眷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為我指明一個方向,前方可以是漆黑一片,可以是荊棘滿布,但是我願意獻出我的血和肉並且與所有邪惡一起埋葬。所以,當我有所期盼,那期盼成為你,在我即將咽氣的時候,我選擇了最難忘的牽挂,即使這種感覺像是一把尖刀在我的心頭慢慢劃過。青春與熱情,並不是一對親兄弟,它們可能只有一面之緣,而熱情往往會提前轉身,毫無留戀地將青春拋在腦後。因此,生命中的悲傷始終多於快樂,因為悲傷與現實或許只是一件事物的兩種不同說法而已。但是人們是善於忘記和寬慰的,就像水是能夠彎曲和變形的。恐懼與失望隱藏在人們的心裡,揮之不去,如幽靈一般,人們需要精神寄託才能戰勝它們。而此時,宗教或許是一種很好的選擇,誠心的祈禱會讓人們的內心適當的安寧。所以,暗淡的時光里,我們的心裡始終點亮著一盞燈,像螢火蟲一樣,紛飛不是我們的本意,點亮自己才是我們的意義。」
「我想你是對的,雨來,我並沒有你那麼深厚的思辨能力,但是我有和你一樣的情感豐富程度和感知敏銳性,我完全能夠從你的敘述中體會到核心思想,並且形成共鳴。而其他人,或者並非知己的人,是難以理解的,他們或許會把你當成一個有著與眾不同思想與情感的人,卻怎麼也體會不到你的內心真實的情感。
「而我,你的愛人,卻能夠在第一時間明白你的所有心理活動。我真為此感到驕傲,我能夠成為一隻幸福的小鹿,在你的心裡原野上自由地馳騁,感受著你內心的廣袤與豐富。你為我提供了鮮美的水草,並且為我驅趕了所有的危險,我能夠毫無顧忌地或奔跑或徜徉,我喜歡並享受著這種感覺,離開了這兒,我想我一定無法生存。
「但除非你的內心被邪惡佔據,或者毀滅,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事。到那時我必定不會為此而傷感,因為這種陌生與冷漠並不值得我傷感。我的內心除了你的靈魂不會容許任何異樣的東西侵犯,如果受到侵犯,我必定會毫不猶豫地用尖刀刺向最深處,及至流干最後一滴血。
「我想我必定會成為一個烈女,因為忠貞的愛情讓我更加地確信。而就在我的日記本里,我將迴響在我心底的強烈旋律一一記錄下來,整整一大本。我感覺這些並不能完全容納我的所有情愫,因為它們就像源源不斷的泉水一樣不停地湧現,但是它們並不會毫無理智地漫延,那樣就變成了庸俗的慾望。
「我很喜歡聽夜晚的雨聲,尤其是有著清晰的沙沙聲的那種,我認為這必定是一個潛藏在心底的暗示。當我聽著雨聲入眠的時候,我似睡非睡,我似乎在等待什麼,又或者即將為我而發生什麼。我不明白這會是一種怎樣的邂逅,在我少女的心底盪起了一絲不安與期待。樹枝在我的窗外頻頻招手,敲打著玻璃窗。我從迷糊中醒來,我坐起身,我變得毫無睡意,甚至十分清醒。我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摔倒的聲音,是從劉姨的方向傳來的,我以為是劉姨發生了意外。我走下樓,穿過廊道,遠遠地便看見一個人昏迷在劉姨的門口。從那身影我知道不是劉姨,但我並不敢向前查看,我注視著他的動靜,知道他已經完全昏迷了。沒過多久,劉姨便開門了,她將他抱進房內,是她救了他。後來,我去看望他,可是他還處在昏迷狀態。這讓我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了他的面容,他的臉明顯因為飢餓而蒼白瘦削,卻是一張秀氣而英俊的臉。我情不自禁地捏了捏他的臉,我的手像被置於寒冷的冰洞里,我對他產生了好奇,我囑咐劉姨好好照顧他,並且時不時會過去看看他。而當他最後醒來並且恢復了生機,站在我們面前,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被他的氣質與靈魂深深吸引,這一點在以後的日子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這必定是一種莫名的緣分,就像草原上掉隊的孤狼遇到了同類。我愛並且深愛,這種感覺來得如此強烈,更不需要醞釀或者前奏,如早已蓄滿水的大壩,只等一個時機就會洶湧而下。還有誰會像我們這樣純粹呢?我毫無疑問地告訴自己,我愛你,就像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一樣地明確。是你撥動了我的心弦,這種感覺並不是荷爾蒙的分泌所導致的一時激情,而是兩個靈魂在各自迷惑與徘徊后的不期而遇,並且深深吸引。我甚至開始跳躍,這多少顯得有些輕浮與得意忘形,但是見到你時的喜悅卻如置身於茫茫沙漠幾乎快要乾渴而死時出現在眼前的一汪泉水。愛是美好的,但卻並不容易。愛會經受一輪又一輪的磨難,相比於世間其他任何事物,愛所要經受的磨難恐怕是最多並且最長久的。愛人之間的誓言多麼的動人,但是磨難並不會輕易地將這些話像愛人之間一樣欣然地裝進腦袋,它會帶著濃濃的敵意與蔑視等待時機給予致命一擊。如果無法承受這種傷害,也就沒有繼續守護愛情的資格與能力。愛情的本質應該是簡單而純粹的,但是這並不能為其提供庇護,任何美好的東西都必然要經受考驗,這其中會有奇迹發生,但同時也少不了悲劇。前行的路會時而平坦,時而坎坷,一個人時免不了要摔跤,兩個人時就需要互相攙扶,所以愛人的擁抱像是一把雨傘,瑟縮在其下的人唯有更加堅定自己的方向,才會走出困境。在心靈的深處,奉獻與犧牲常常是為最高等級的愛情所預設的品質,如果沒有這樣的品質,愛情之酒便不會歷久彌香,擁有愛情的人也不會感受到愛情真正的滋味,那或許只是情愛,並不能算作刻在靈魂最深處的情感密碼。我用最嚴厲的標準審視著自己的靈魂,用最鋒利的手術刀解剖著自己的靈魂,將它的肉一點一點切開,讓它的鮮血鋪滿整個大地。我要用最清晰的顯微鏡去觀察它,確保它並無半點骯髒的雜質。我不容許我的靈魂里隱藏著任何髒東西,尤其在愛情居住的心房,除了炙熱鮮紅的血液,再無其他。」我們小聲地吐露著彼此的心聲,傾聽著它們的節奏,即使有一隻漂亮的甲蟲落在了我的腳面上我也無動於衷。
「嘿!小乞丐!把球給我撿過來!」一個皮球砸在我的背上,打斷了我們。我回頭髮現是金玉澤,他那肥大的身軀正站在不遠處帶著趾高氣昂的架勢用命令的語氣要求我。這種冒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並不是令我最憤怒的地方,而是金先生的離世在他的心裡竟然激不起半點波瀾。就在金先生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那天,他竟然還在院子里騎馬遛狗,彷彿即將離世的人並不是他的親人,而只是一個即將掉地的爛蘋果。我甚至懷疑他的身體里到底有沒有心肝,還是早已腐臭不堪了,讓他變成一個無情無義到如此地步的混蛋。
「金玉澤,你以為你是什麼高貴的紳士嗎?你的臉像一張燒糊的大餅一樣讓人噁心,你的身體像一堆腐爛的稻草一樣發出陣陣惡臭,你的靈魂更是像一隻死去的臭鼬一樣爬滿了蛆蟲,我真為有你這樣的哥哥感到無比的恥辱。你這無禮而狂妄的傢伙!」金雲朵的憤怒絲毫不低於我,對於這個哥哥,她生不起任何親情的漣漪,從小她就很討厭這個自大自以為是的蠢貨。
「真是可笑啊!這個骯髒的乞丐你竟然把他當成了王子,甚至還想嫁給他,簡直不知羞恥、自甘下賤!我真是看不出他哪個地方比得上我,又哪個地方配讓他待在這裡。我要將他的眼睛挖出來然後將他扔進糞坑。喂,還不快點把球給我撿過來,你這滿嘴臭糞的乞丐!」他狂叫著,眼睛睜得大大的,顯然他的自大症已經無藥可救了。
「李管家,李管家,你死哪去了?你這下賤的老狗!還不快過來教訓教訓這個無禮犯上的臭蟲!」他的高傲深入骨髓,所有人在他眼裡都只是他的奴僕。而他的忠實奴僕——李管家——一條強壯而兇狠的獵狗正向我衝過來。
「你果然是一條下賤的老狗,你敢動一下試試看,只要我的胸中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會將你那長滿爛瘡的皮給剝下來!」金雲朵站直了身體,大聲地用手指著李管家說道。有金先生在時,李管家還不敢直接冒犯金雲朵,然而現在,他的眼裡只有金玉澤,他完全不顧金雲朵的憤怒齜牙咧嘴地就要過來將我劈成兩半。
「住手!」金太太從大門裡走出來,她雖然同樣討厭我,但卻絕不允許別人傷害到金雲朵。
「玉澤,你想幹什麼?你的父親剛剛離世,難道你就想在他靈魂安息的地方釀出血案嗎?」她緩緩走過來,帶著冷艷的姿容。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並不願意看到他們兄妹之間產生任何隔閡,儘管這已經完全超出了隔閡的界限。
「哼!」金玉澤並沒有反駁他的母親,他向李管家使了一個眼色,帶著鄙夷的神情離開了。
「雲朵,你……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你不能和他來往,絕對不能!他頂多算是一個僕人……」金太太對我的印象是一貫的,可以說對於任何地位不如她的人,她都會用這種眼光去評判別人,而沒有任何其他公允的標準。即使在這樣近的距離,她的眼睛依然不願意向我這個方向瞥過來一丁點兒,只是由於她的女兒在,她才勉強走過來。
「夠了!你和他們一樣,都是一副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看不出你們有任何優越之處,更看不出雨來有任何不如你們的地方。相反,與你們相處的越久就越能在人格上形成強烈的對比,而這種對比讓你們的靈魂瞬間低到了塵埃。這是一種高下分明的對比,可笑的是,你們竟然對此毫無感覺,可笑,可笑之極!」金雲朵的情緒已經激動到了極點,她對她的母親已經失望透頂。
「爸爸,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夫人,一個穿著洋裝卻滿心充滿著幼稚可笑等級思想的女人!」金雲朵轉身朝河水的方向喊去,她的聲音哀怨而低沉。
「天吶,你這些話是他教你的,還是這河裡的死鬼對你說的?我真想撕爛你的嘴!」金太太也變得惱羞成怒了,她的眉頭豎立,簡直是火冒三丈。
「從你的話里我就能聽出,你並不愛爸爸,而爸爸的抑鬱多半是因為你的緣故,如今他早早地離開了我們,這下正好如你所願了!」金雲朵轉過身面對著金太太,「而如今,你又想要用你的冷漠無知來毀掉我的愛情,你這個無情的劊子手,我沒有你這樣的母親,沒有,永遠沒有!」
「在我還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瘋了之前,我暫且容忍你的壞脾氣,但是你的所謂愛情——真可笑,我並不願意提起——這個人休想用他虛假而低級的小情話將你騙走。」金太太說完轉身離開了。
我孤獨地站立著,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他們對我的侮辱只是從有所收斂的肢體動作變成了暴力語言的宣洩。我的沉默不是軟弱,而是我知道無論怎樣都無法改變我在他們眼裡的形象。語言的利劍可以刺穿他們的心,但是永遠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
金雲朵像一個鬥士,她在守護著她的愛情,她要盡全力捍衛她的自由。她並不是一棵小樹苗因為一點風雨就能被折斷,她的堅強超乎尋常,如同礁石觸碰迷失的航船。她的柔情與抗爭并行不悖,同時蘊藏在她的身體里,這使我深深折服,而我作為她的愛人將是多麼的榮幸。
我與她對視著。我們在用彼此的真心與熱愛向世人宣告,我們就是要在一起,大膽而自然地告訴每一個人,真誠而甜蜜地訴說彼此的衷腸。我們拒絕愛情里的懦弱與卑微,我們摒棄生活中的浮華與虛偽,我們要攜手挽臂走在長滿青草的院子里,盡情地呼吸大自然獻給我們的芬芳。
晚上,我們來到劉姨的房間,她正在廚房為我們準備晚餐。我和金雲朵一直到夜深了才回來,其他人早已用過晚餐。她說她看到了金雲朵和金太太爭吵的那一段,她為此感到十分揪心。金先生不在了,這個家裡顯然是金太太說了算,而我卻始終不被金太太所容,這樣下去她不敢保證金太太是否會將我趕出去。她同時說,她為我們的愛情感到歡喜,並且由衷地祝福我們。她將我們看成是她的孩子,她真誠地希望我們朝夕相伴愉快地度過每一天,她不願看到我們的愛情遭受任何打擊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任何悲劇。金先生的遺願是希望我們能夠結成連理並且守護一生,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顯然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劉姨很少嘆氣,但是為此她長嘆了一口氣並且不住地掐著念珠。
「我想這並不會阻礙我們,也不可能阻礙我們,因為我們有著抗拒一切風雨的意志和膽量,以及真心實意地相愛的牢固基礎。任何人的反對都是與正道相背的,是不可能得逞的。他們可以毀掉我們的身體,卻絕不可能毀掉我們的靈魂。如果因為別人的反對就背棄自己的誓言,那這樣的愛情根本稱不上愛情,只是虛偽的遊戲。倘若妥協可以換來幸福,倘若順從可以獲得恩賜,那麼生活的邏輯必然早已混亂。如果連自己的真愛都不敢堅持,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披上這副人皮。愛情也必定要經受考驗才能稱得上愛情,假如愛情的基石是用豆腐做的,那麼即使得到了全世界的讚美又能持續多久呢?」我說道。
「我並不懷疑你們愛情之基的堅固性,相反,我十分地肯定並讚賞你的態度。好孩子,這才是一個男子漢該有的氣度。美好的愛情必然會經受更多更大的磨難,而它僅僅是磨難而已,不足以成為你們放棄內心堅持的理由,並且你們的相愛並沒有任何的錯誤,而任何心中有愛的人都會樂見你們的結合,這是善良的人類經過靈魂提純后的情感精華,是最美好的人性。」劉姨說道,「孩子們,在你們的成長過程中,我始終在從旁觀察,從你們的第一次相遇,我就能夠預知到你們的緣分——這或許是上天的安排——你們要感恩同時要堅持,無論發生什麼,記住,這只是一段插曲而已。我相信你們會有一段美好的未來並且真誠地祝福你們,我也期盼金先生的靈魂能夠安息,因為你們是他臨終前最大的安慰。」
「謝謝你,劉姨,你就像一位和藹的老奶奶,你的聲音就像這火光一樣令人感到溫暖。可以說我就是你養大的,你可以再抱抱我嗎?除了你為我提供的可口的美味,我對你的懷抱還像兒時一樣地依戀。」不等說完金雲朵已經撲向了劉姨的懷裡,可以看出,其實她們才更符合人們對於母女的基本印象。
「傻孩子,你或許還不知道,從你一出生的第一個晚上就是在我的懷裡度過的。你記事起的所有生活起居都是我一手照料,毫無疑問,你和我雖無血緣關係,卻親如己出,我又怎麼忍心看著你傷心難過呢?」劉姨將金雲朵緊緊地摟在懷裡,疼愛地撫摸著她美麗的臉龐。
「親愛的劉姨,這世間的母親如果都和你一樣就好了。可惜很多人並不具備一個母親應該具有的品質,她們只是用她們自以為是的愚蠢來束縛、控制甚至懲罰自己的孩子,這是多麼可恨的行徑。」金雲朵的眼角流出了眼淚,她需要一位母親的懷抱能夠讓她訴說苦悶。在女兒的心中,慈愛的母親永遠會是她溫暖的安樂窩。
「孩子,你一向很堅強,但同時你不能在你的心裡生滿恨意,那樣只會讓你感到更加的痛苦。愛情應該讓你變得更加的從容平和,當愛而不得時你也要學會寬容與放下,鬥爭或許會讓你逞一時之快,-但同時也會讓你遍體鱗傷,難道你願意讓你的愛人看到你遍體鱗傷的樣子嗎?」劉姨一邊幫金雲朵擦掉眼淚一邊向我瞅了一眼。
「可是這與愛情並不相干,或者這並不是愛情的錯。我是為了守護愛情才變成了這樣,我應該憤怒,並且以牙還牙,這樣才能讓那些充滿壞心思的人不至於奪走我的愛情並且將它踩碎。」金雲朵抬起頭來看著劉姨。
「哦,孩子,你或許是對的,但是我並不希望你變成這樣。除了這樣就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嗎?我是說,哪怕再柔和一點,畢竟她還是你的母親。」劉姨說道。
「不,她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這樣的母親。天底下哪有一位母親會狠心踩碎自己女兒的愛情,絕沒有!我不會原諒她,絕不!如果她一定要堅持,那麼我也必定會奉陪到底。」金雲朵變得激動起來,她會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這份決心已經完全顯露在她的眼睛里了。
「造孽,真是造孽!我無法說動你,我也無法改變金太太。但是孩子,我希望你幸福,不管你們之間的矛盾能否緩和,不管你的愛情能否如願,我都支持你,我能做的僅此而已。」劉姨再一次將金雲朵摟進懷裡,她完全明白金雲朵的心思,也知道她的話並不只是因為情緒激動。
「謝謝你,親愛的劉姨。」她說完深情地親吻了劉姨的額頭。
「好了,我想你們應該去睡覺了。你們需要好好休息,尤其是你,雲朵,你的眼裡布滿了紅血絲。」她目送著我們出了房間,並且帶著充滿溫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