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

會場周圍的風像是得到了引導一般，開始有序的環繞著會場吹動，速度逐漸變快，最終化作了包圍會場的風卷。

風聲在所有人的耳邊清晰而又猛烈的響著，不斷刺激著人們的耳膜，帶給眾人無盡的恐慌。

「這位大人，為何如此。」

森里神黑的聲音頂著烈風傳到了立於風中的那位的耳邊，他雙手握著神權代行之杖，冷汗不自覺的從手心滲了出來。

不可抗衡。

這是森里神黑對那如風般的男子的第一印象，特意準備的神權代行之杖並沒有帶給他預想中的安全感，反而帶來了更深層次的恐懼。

那恐懼如同來自一切的本質，來自內心的最深處，如同風一般由內向外迅速擴散開，讓他的腿不由自主的顫抖，讓他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風」並沒有對森里神黑的話做出回應，就像人在踩死一隻螞蟻前不會去在乎它的抗議一般，踩死便踩死了，事前不會猶豫，事後也不會憶起。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如同石雕般靜靜的立在那，對樹葉山下的螻蟻們的小動作不關注，也不在乎。

一切都是無用的。

有人套上守護的盾，向外衝去，嘗試衝出那狂風的屏障，卻在走到一半時被愈發猛烈的風瞬間切割成了血沫，混在狂風吹拂的痕迹里，給屏障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紅色。

有人尖叫著抱頭蹲在地上，眼球顫抖著，精神跌入了崩潰的深淵。

還有人跪地向著生命神殿方向祈禱，祈求著生命的女神能以不可匹敵的姿態破開風場，拯救她的信徒。

沒有人想著去抵抗那立於中央的身影，去向那道身影揮刀，這明顯是不合理的，但在這片狂風肆虐的區域，不合理似乎變為了合理，不能抵抗的指令如同規則般刻進了在場眾人的心中，並且沒有人感覺這是錯誤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自然到可怕。

規則的風不僅刮著人們的身軀，還對人們的精神和心靈進行著潛移默化的改造，一團團的風猶如世上最鋒利的刀具，精細的雕刻著人們認知與情感。

森里神黑手中的權杖在某一刻閃了一下，一股別樣的力量湧入了他的身體，讓他擺脫了這種可怕的掌控，瞬間癱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風」將目光投向了他，僅僅只是如此，森里神黑周圍的風便變了，瘋狂了起來，無比狂暴，在他那如同鋼鐵般的身軀上劃下了一道又一道如同刀割般的傷痕。

這個昔日在森里斯家族裡頂天立地的男人倒下了，倒在了風中，而此時的眾人卻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為他的逝去感到悲傷，他的倒下只是加劇了眾人的恐慌。

人們瘋狂的向風域的外面沖著，所有人都瘋了，即便是前面的人被風切作碎片，即便是風卷的血紅愈發濃郁，明顯到肉眼便可看到，他們還是無畏的向外沖著，並推搡著那些還保留著理智的人，讓他們在絕望中與自己一併化作滿天血沫。

原先因塵土而顯褐色的風卷最終化作了可怕而又血腥的血色龍捲，恆定的繼續轉動著，給予了還站立在會場上的人們更深的恐懼。

「風」全程都在平淡的看著這場他眼中的鬧劇，他只是提前了一個人的死亡，卻使得無數的人選擇了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種匪夷所思的因果聯繫讓他產生了一絲絲的興趣。

當然，僅限於一絲絲，他見過了太多的愛恨情仇，

人間之事，很難有什麼東西能勾起他的興趣。

集體向死的行動在一個精神崩潰的女子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投入風卷后戛然而止，剩下的人懷著最後的一絲僥倖與「風」一起等待著。

太陽從頭頂轉到了天邊，昏黃的光斜斜的射入了這個封閉的區域，一直靜默的「風」也終於有了行動。

只見他抬起手，朝著前方的虛空握了一下。

天地彷彿進入了剎那的停滯，狂風猛然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他的面前，聚作了一團不斷旋轉的風球，順便毀滅了沿途的一切。

風球不斷吸納著天地間的風，而一個透明的規範球體在風球的核心處逐漸生成，晶瑩剔透，純凈無比，隨便一瞥似乎就能看見百般人生在眼前浮現，無數的靈魂在詠唱著不知名的歌謠。

透明球體最終成長到了極限，不再變大，「風」驅散了風球的外層，只留下這顆透明的球體，在黃昏光輝的照耀下，球體閃著光怪陸離的光芒。

「風」並沒有去觸碰球體，只是用風把它托在他的身旁，與他一同向中心的森里斯府邸飛去。

這座城市似乎在一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生氣，人們存在的痕迹還未在時間的洗刷下褪色，而這使得此時的森里斯城顯得尤為可怕與寂靜。

這是一種詭異的靜，讓人在看時不由得生出空虛之感，並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的感覺。

風中還殘留著血的氣息，無數小巷的陰影處都堆疊著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他們因各種原因不幸的無法參加豐收節的慶典，又在此時幸運的留下了自己的屍體，靈魂也得到了解脫，而不是像之前的那些人一般，軀體化作風中飄蕩的血絲，而靈魂則被囚禁在了透明的珠子中，連死後魂歸天地都無法實現。

森里斯城，在它最輝煌的時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