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在細雨中交談

伊蕾娜，至少外表是伊蕾娜的年輕少女，在聽到褪色者話語的之後她將手指對準了那位一直護送著她的士兵。

褪色者則手起刀落。

士兵的頭顱滾到了伊蕾娜的腳邊，神情被定格在疑惑這種情感上，還未出現驚恐。

混種僕人見此則直接作鳥獸散，但這位盲女似乎沒有聽到他們急促遠去的腳步聲一樣，只是提起被血濺上的長裙裙擺朝褪色者致謝，禮節流暢，動作即使是王城的禮儀老師評判也毫無挑剔。

「為什麼是他？我以為你會指山妖或者混種來著，總不能說你看不見指錯了吧。」褪色者很有興緻地看著這位摩恩城城主之女，在這個時代里仍然可以說是身份尊貴的女性貴族，問道：「他在導致伊蕾娜死亡的事件里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間接的幕後黑手吧，唔……因為他的態度讓作為僕從的混種們感到憤怒，恰好伊蕾娜又是手無寸鐵，毫無自保之力的盲女——所以她成為被發泄仇恨的對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弱者總是抽刀向更弱者。」

年輕的盲女話語流暢，敘事客觀而冷漠，讓褪色者想起曾經在三指門前碰面的癲火女巫。

「你是海妲。」褪色者用的是肯定句。

但海妲只是搖頭。

「我是伊蕾娜，起碼現在仍是。」

褪色者有些無語，「我管你是誰，但你們一個二個都記得讓我這個記性不大好的人很尷尬啊。」

海妲對此不置一言，只是淡淡笑著，讓褪色者割掉一部分自己的裙擺先去給小腿肚嚴重受創的山妖包紮止血。

「布魯斯是很好的人，在當時我讓你送信的之前正是他出言保下我。」

褪色者看了眼山妖腹部被挖掉的部分，沒管山妖看著他隱約帶著畏懼的眼神，只是繼續和伊蕾娜搭話。

「你把它當成人來看嗎？」

「畢竟癲火降臨后的時代大家都會融為一體。」

「你還想引導我去覲見三指嗎？」

「你想去見祂沒人能攔著你，你想逃離成為癲火之王的命運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可我不想犧牲誰了，我覺得很累。」

褪色者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暗紅色的苔蘚藥丸捏碎就糊在山妖腿上的可怖創口上。

從殺人轉到救人他一直適應得很快。

海妲則坐在車輪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輕聲道：「覲見指引的道路上有屍骸堆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你還是曾經為王的人。即使這條道路的最終自己也會成為這累累屍骨中的一員，我也……」

褪色者直接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語。

「你有病吧，我今天撈你就是希望你能在摩恩城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城主女兒不要滿世界瞎跑。」

海妲倒也不惱，也沒急著要和褪色者對線，只是摸索著旁邊羅亞植株的葉子找到它的果實，隨後摘下嚼碎一顆。

她嚼了，隨後吐了出來。

「它很酸澀，也不甜美，作為果腹的食物只能說難以下咽，但城裡的僕人每天吃的食物大部分就是這種東西。」

褪色者不信，之前他吃過托雷特的甜釀果乾，感覺完全能作為果脯食用，隨後便從海妲手中接過幾顆倒在嘴裡。

牙齒咬破果皮的瞬間，褪色者沒嚼就吐了出來。

「我去，這地方的果子咋這麼難吃。這東西餵豬豬都不吃，換我我也叛亂算了。」

褪色者打量了下摩恩城周邊的環境。

得，後面是一大片海，土地沙化還比較嚴重。土地貧瘠，也難怪這一帶的羅亞果實如此難吃。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把艾德格撅了，然後你當城主或許會讓摩恩城的現狀變得好一點。」褪色者抽出刀打算進城。

海妲則制止了他，道：「沒有用的。」

「為什麼沒有用？」

「……就算你殺了我的父親，殺了城堡後方拿著劍骸大劍的獅子混種也無法改變摩恩城內倖存居民對於混種的厭惡和恐懼，交界地盛行的黃金律法總是讓黃金樹信徒一貫排外。」

癲火女巫的語氣平緩，一如陳述某種現實，「我的父親接受混種進入摩恩城工作，作為僕人為我的家族服務，他覺得這樣對於混種們而言已經算是天大的榮譽和恩賜，他自己也有著一副慈悲心腸，卻沒想到他們還需要好的待遇和當地人的尊重。

「摩恩城內人人都鄙夷混種，只是因為他們長得醜陋，身量矮小又不善言談，經常從事那些在眾人們看來十分低賤的工作。」

褪色者沉默一陣，道：「我之前從未知道你能知道這麼多事情。」

「可在黑暗中我能感受得到彼岸燈火。如今摩恩城內勝利者燃燒失敗者的屍體，我能看見的彼岸燈火也正從星星點點的黃色火花逐漸變成燎原之火。」

海妲似有所感般朝著摩恩城城頭上望去，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啜泣半島永不停止的細雨中：「你也知道，絕望的人會感應到黃色的癲火。那火焰並不無害，只是對於那些渴望復仇的人而言他們並不會在意那麼多，他們現在僅僅希望著往日欺壓他們的主人去死罷了。」

「聽起來很無解，改變一個地方的舊有觀念何其艱難，何況那棵黃金樹的虛像仍然鬱鬱蔥蔥。」褪色者作出評價。

「是的，我們走吧。」

海妲從車輪上下來，此時她已經披上了旅行女巫的深褐色斗篷。

褪色者看了她一眼。

「不，我覺得應該還能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