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在火光中呼喊
「至少在走之前我們得讓摩恩城恢復一些秩序,不一定是黃金樹秩序的秩序。」
褪色者邀請海妲和他一起。
後者嘆了口氣,似乎覺得褪色者這樣做只是徒勞,但仍然輕輕把手放在褪色者的灰白臂甲上,近乎默許。
旁邊的魯鈍山妖拄著金漆剝落的黃金劍站起來似乎想說什麼,但出口的聲音只有含糊不清的低聲咆哮。
褪色者覺得對象的呼吸聲跟鐵匠修古旁邊的風箱差不多。
「他說,不要我和你走,說如果要走也請你看顧好我。」
海妲翻譯出山妖的話。
褪色者一時無言。
海妲則去安撫巨大的山妖,讓他蹲下來聽自己說話。
隨著海妲的解釋,山妖的情緒正在變得穩定,海妲也正準備跟在褪色者身後進城。
但是有低沉而破碎的聲音從海妲身後傳來,似是有什麼人在混沌地囈語。
「……伊……蕾娜小……小姐……要,要平安。」
已經把木質升降梯搖下來的褪色者轉過頭去看海妲的臉龐,卻發現對方眼罩下面有著深色的水痕,不知道是之前雨水浸染還是現在淚水落下。
褪色者想出聲安慰,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摩恩城的升降梯因常年雨水沖刷而升得極慢。
「其實我當時一直很佩服你。你沒有武器,也沒有靈馬,但還是從這裡一路走到了王城地底。」褪色者用手指敲擊著屍山血海的刀柄,看著升降梯外長滿青苔的岩石不斷往下退,「我……很難想象你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磨難,但我更好奇你當時是怎麼去到癲火封印門前的,畢竟流浪民族的墳墓陡峭得讓人畏懼。」
「啊……」
海妲正想說點什麼,升降梯卻已經升到了頂端,發出了「咔」的響聲。
城內的混種們開始搬運屍體丟到城門口的火堆里,屍體燒焦的臭味和濕潤的泥土氣味混合在一起,刺鼻至極,讓並沒有怎麼接觸過戰場的海妲忍不住想乾嘔。
她今天沒吃過什麼東西,嘔出來的只有酸水。
「是他們……那些提供葡萄的人,他們也在指引我。」
海妲艱難地跟褪色者說話,臉色很是蒼白。
她不是很想告訴褪色者自己作為癲火女巫的詳細過往,只是覺得很沒必要。
褪色者點點頭,摸出盜賊的口罩給自己戴上,權當防毒,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也戴一戴,雖然不說能完全過濾空氣,但應該會讓你好受一點。」褪色者遞了一塊熏了草藥的黑布給海妲,在後者同意之後便幫對方戴上。
「謝謝你……但你要怎麼做才能破局呢?你看,人已經死了那麼多,而仇恨往往難以化解。」
褪色者施展了化為無形,黑夜的魔法籠罩二人,隨後他和城主的女兒一起行走在摩恩城內的屍山血海上,與大仇得報的混種大抵只有幾步之遙。
血肉在腳下的質感是略帶粘稠的柔軟,而骨頭卻宛如石頭一般。
雨是冰冷的,火卻是灼熱的。
海妲不願去勾勒描繪那些形狀,即使是在一片無光的黑暗裡。
她越感受,越會認為三指的話語其實並沒有錯。
難以解脫的話那就不解脫,問題無法解決的話那就解決產生問題的客體——因為即使解決問題還是永遠還會有新的問題誕生,不如用混沌的黃色火焰讓世間萬物重歸於一。
大家都能在那黃色的火焰中融為一體,
繼而得到同等的幸福。
海妲握緊了褪色者的手。
褪色者想了想,對她誠實道:「其實我也沒想好到底要怎麼做,因為這座城內很難找到保持神智的人,而且大多數人都是按照蒙昧的經驗和本能行事。」
還沒等海妲放開他的手,他就去邊上拽住一個混種的翅膀把那面目可憎的嬌小生物拎了過來,按在有遮擋物的牆角像對待侯王禮拜堂的鮮血貴族那樣禱了兩下回歸性原理。
黃金律法的標誌在褪色者身後一閃而過,海妲看不見,但身為三指的女巫她可以感知到這種屬於「異端」的力量。
海妲沒有說話,而被褪色者施展回歸性原理的混種卻好像如初夢醒般發出了幾聲夢囈。
「你……是誰?是來幫助城主殺掉我們這些人的嗎?」
混種的聲音里多了知性,他看著褪色者身後蒙著面的盲女衣著頗有些不耐,因為他記得這是「身份高貴」之人的穿著。
恢復了一些性情的混種對褪色者仍然充滿敵意,正準備飛起來一個俯衝抓瞎褪色者的眼睛,可當他飛到半空看著身後的宛如人間煉獄的慘相時卻本能般流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好像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里沒有他一樣。
他看著那些簇擁在火堆旁邊燃燒屍體情緒空前狂熱的同族,開始對他們感到陌生。
「我是褪色者,你可以叫我灰燼,然後這位是海妲,我的同伴。」褪色者拍了拍混種肩膀上沒有生長骨刺的部分,開始瞎掰,「如你所見,我們並不是城主的請來的外援,只是看到城外的慘相情不自禁想來得到一些,呃,錢財。」
混種並沒有馬上相信,防備並沒有因此減輕什麼,用乾瘦長毛的手指著海妲內核的伊蕾娜道:「但她和我們城主的女兒長得很像……我們自兩年前就在摩恩城當城主的僕從,我對她的臉有印象。」
「這交界地里蒙了臉的人多了個去,有相似之處倒也正常。」褪色者仍然保持著他那毫無在意的坦蕩態度,而海妲也很配合地將眼罩摘了下來,用那雙充滿了癲火的黃色美眸看了混種一眼。
混種的癲火條直接長了小半管,具體體現在他直接痛苦地落下黃色的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