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英

貓舍（1）上英

沒了下巴的屋檐下坐著一個男人，灰白的大衣遮住他的臉，陰晴難辨。他背著一個臃腫的黑色背包，手邊一杯水，泛著一絲絲黑色的線，認真看可以發現那些都是一條又一條蠕動的蟲子。

正對著他的方向上立著一片建築，砌牆上被人用紅色油漆寫出幾個大字:龍朝小區。

牧澤抿了口水，緊接著不住地咳嗽起來，發出像是穿堂風經過破爛木屋般的聲響。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離開合關村之後他再沒有進入里世界了，嬉子所說的副作用也越來越明顯。

一開始陰氣從下肢不斷延伸，他的氣像是被什麼東西吃掉了，白天和黑夜都無比痴睡。後來伴隨著胸口的隱痛，晚上還能看見各種恐怖的幻覺。而最近三周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出去買菜都會聽見若有若無的聲音，買回來的菜也無一例外長出了活的蟲子。

嬉子說的一切都發生了，他必須再次深入里世界才能保命。

「上英市的博物館，去那裡看看吧。」

牧澤不由想起上英市，這個位於西北的小都市並不太平，新聞里經常報道哪哪哪又出了一個瘋子，簡單來說是一個行為藝術家和精神病患者的聚集地。

再加上步入新時代，科技高速發展，就連牧澤上網買車票，網址都會跳出安全提示。

水很快就喝完了，牧澤默默地等著剛才點的炒飯。一路上，他見過很多恐怖的幻境，多到他差一點覺得在某一個時機就已經踏入了里世界。

車站裡，牧澤選擇無視那一片長著人臉的花叢，儘管裡面有一朵花正對著他笑。站在一隻巨大的人形甲蟲背上，牧澤恍然才發現旅遊局發出的地圖上完全找不到博物館的蹤跡，倒是北部有一座寺廟被打了紅勾，下面寫了一句「開發景區，請勿前往。」

下了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牧澤只好邊走邊做打算。上英市確實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巨大的裸露的鋼筋和水泥被隨意擺放在車站不遠處的公園裡，公園裡一個沒有人，甚至連公園裡的那些樹都長得歪七扭八。牧澤是在傍晚時分到的，逐漸消失的陽光襯的這一片景色有一點滲人。

走了十分鐘左右，沿途的景色有了一點變化。現代化的建築逐漸出現，一條十字路口出現在公園的盡頭，左邊是「明德路」，右邊是「龍朝廣場」。牧澤決定先朝廣場走，時間不早了，他要先找一個落腳和吃飯的地方。

忽然，一輛全身上下小丑模樣的摩托車與牧澤擦肩而過，若有無無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一種低頻率，持續性的聲音敲打著他的大腦。但是牧澤轉身之後，卻只看到空空如也的綠道

牧澤摸了摸內側口袋裡冰冷的刀鋒，上英市不僅地方落後，人也挺落後的。一碗炒飯，花了半個小時才端上來，不過在看到那金黃的、還冒著熱氣的食物，牧澤還是決定先吃為敬。

路過那條十字路口之後，牧澤的精神狀態變得更差了，他需要用進食的方式來發泄。至於那些偶爾出現在他眼前的蠕動的蟲子，他選擇一不留神地用勺子摁死。

飯店老闆自從炒完飯之後，就一直坐在門口，眼睛望向龍朝小區，油膩膩的衣服一直帶在身上，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脫下來過。

這頓飯牧澤吃的很快，也吃的很開心。準備付飯錢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

「老闆，你知道附近哪裡有好的住宿的地方嗎?我想找個落腳的地方。」

一回頭，牧澤愣著了，一個黑髮如雲裹，眼罩遮住半隻眼，一身垃圾袋製成的衣服再加上一雙女式絲襪，腳上還踩著恨天高的瘦條男人像鬼一樣衝過來。

牧澤下意識取出刀，結果男人一個轉身跑向了飯店門口豎著的人物像，脫下聳拉的服裝，拾起乾癟的橄欖，濺起黃腥的液體。

「……這就是上英嗎?」